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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灵祎进了山，那座她曾经种下人参的苍翠青山。大旱灾之时，枯黄遍野，而后一场春雨浇灌，零星冒出几根青草点缀，放眼看去，分外醒目。
人在熬旱灾，自然界也在熬旱灾，它们所经历远比人类更残酷。
有小孩成群结队地出来摘野菜，蹲蹲蹲蹲蹲，满山地跑，这些新长出来的小草一个也没有放过，辣手无情，全拔了。
“赵小七，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你快点啊，都叫王成跑我们前面去了，我才不要输给他！他都要把草拔完了。”
“哎呀，随便他了。反正现在旱灾结束了，以后还能没东西吃？他想要就随便他咯。”
“你才吃这些呢！妈说了，这都是要喂鸡鸭的，以后可不能全买着吃了。”赵小七重重点在弟弟头上，拉着他的手飞速前进，一手拽着袋子，红色的塑料袋像旗帜一样飞扬在半空，少年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全在他们身上。
萧灵祎继续往前，没有在意身边的小孩。
往后人间多事，她得找个安静地方闭关。
一起又一起的患者伤人案例送至卫生总署，发病，发狂，极高的传染性，无法预估的前期症状，百分百的致死率，每一个特征都显示着这是一场极危险的人与病魔的战役。
“怎么还没有找到救治办法！这一个星期，已经死亡数十万人了！”
这个疑问在所有人心头回响，更致命的是另一个念头，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在这种危机之前，更先爆发的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全世界都没有逃过这一次病疫，不论是身居高位的权贵，又或是街头小民，死亡每天都在发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一国之内还有多少人。
人口的大面积减少，对一个国家而言这是致命的。经济再发达，没有人口支撑，国也将不国。
从某一天开始，死亡人口开始保密，不再对外公布，赵小七只能看见和他一起挖野菜的小伙伴一个又一个变成怪物，被带走，第二天送回一个小袋子。
爸爸妈妈骗他说王成去了幸福的地方，那里不用写作业，不用挖野菜，还不用被爸爸妈妈打。
他知道，王成死了。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去幸福的地方。
死亡才不是幸福。年幼的赵小七固执地认为着。
他不懂大人的绝望，在这样慢无天日的黑暗岁月里，能够接受绝望就是一种幸福。他只知道，他不要死，他要活下去。
突如其来的按钮，就那么轻易地被按下，防空警报又一次响彻整个国家。
丈夫抱起孩子，妻子提着包裹，奔跑着进入防空洞，钢铁大门重重落下，荷枪实弹的士兵严阵以待，惶恐的人群小步向前。
压抑，沉闷，不安，在静悄悄的环境里慢慢放大，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一声低泣，就这样渲染开所有悲伤与惶恐。
男人在哭，女人也在哭，孩童无声流泪，只有静静的呜咽让人害怕，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赵小七眼中含泪，朦脓里模糊了视线，只有光影斑驳，如长龙似的人群，再也走不动了。
哪怕在哭泣的生活，每个人也保持着安全距离，左右两边是持枪的全副武装战士，一旦有人出现发病情况，离开击毙。
墙角隐藏的摄像头，背后是调度全线的中控人员。他们理智到冷漠，却让人觉得分外可靠。
“准备安抚人群，打开广播，播放《回家》。”
这是预演过无数次的环节，安抚人群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灯光大亮之下，舒缓的前奏后，是优美和缓的女声。
“无家可归的人哪，往前走吧，我们都在陪伴着你，你并不孤独啊~”
“不要害怕，大步向前走吧，前面有光明的未来，也有孩童和家……微笑起来吧，我们是勤劳勇敢的人啊，总有一日我们会回家~”
赵小七想到了装在小袋子里的王成，想到了长满青草的后山，“妈妈，我们会回家吗？”
“一定会的。”
一定会的，他们一定会回家。
地底的生活枯燥而乏味，长期不见阳光后，人是会生病的。赵小七站在家里唯一的灯光下不肯走开，光啊。
真是美妙。
他开始想念太阳，就连写作业也变得积极起来，因为写作业的时候，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打开他的小台灯，享受光明照耀在身上的感觉。
很快，灯光已经不能让他们满足，前后左右都是厚厚的钢板，通道连接着通道，如蜂巢一样七拐八拐，每个人的空间都有限。
密闭，束缚，人会生病
他们向往地面之上，他们思念遥远但可见的天空。
很多很多人，在无人处抬头仰望，希望透过那厚重的地层看见湛蓝的天空。
但至少300-500年内，人都无法回归地面正常生活。
“哥，爸妈说了，不准你去报考地面探索员！”赵小八追着已经长大的赵小七，着急劝阻，但就像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一样，这一次也不能成功。
赵小七利落地在上面签上名字，“等我回来给你带机器人。”
他抓起自愿书就走，身手利落的他轻松避开赵小八的阻拦。
“那我和你一起去！”
“爸妈怎么办？”赵小七转身将弟弟推回房间，啪一声关了门，挥手潇洒离开。
地面探索员是应运而生的一个新职业，仅仅是能够前往地面这一条就成为了年轻人中最受欢迎职业，每一个地面探索员，都有着不俗的社会地位，以及经济。
但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
“赵坚，笔试成绩198.00分，实测成绩350分，面试成绩93分，综合成绩641分，排名第五，非家中独生子女，经上级批准，允许加入地面探索队列。”
赵坚心中高兴，面上严肃得和他的同僚一样。
“经过上级研究，探索队第三小队减员严重，赵坚加入第三探索小队。”
从加入探索队后的第一天，赵坚就很兴奋，队长理解地笑笑，又告诫他不要得意忘形，他们小队在上次探索中减员过半，新手很多，要小心。
第一次任务终于到来，第三小队全员归来，赵坚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变成了一位合格的老鸟，顺便油腔滑调起来。
“队长，那谁啊？要咱们三个小队护送？”赵坚嚼着口香糖凑到队长身边。
“研究院的高主任，这次是为了一项重要研究，我们得在上面待好几个月。”
“哇哦，大手笔。”赵坚吹破口香糖。
“我和你说的那事咱们样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我不！咱们有今天没明天的，就不耽误人小姑娘了，反正我妈想抱孙子找我弟去。”
队长也只是提一句，他自己都没有结婚。
探索队大多是黄金单身汉，他们等不到中年就会死。或许躲过了地面的意外侥幸每一次都活着回来，但残留的核辐射总会以为意想不到的方式伤害探索队。
短命，是他们每一个人入伍之前就已被告知的未来。
赵坚坐上探索车，这次为了保护高主任，出动了三个探索小队，他也是其中之一。
升降台载着人和车抵达地面，灯光咋亮，一片银辉之下，甚至让人觉得晃眼。
赵坚照例闭眼，而后缓慢睁开。
在队长和人交接之前，召见悄然打量地面承接台。
铝制壳如同一个厚罩子扣在地面上，他们脚下也是铝制厚板，这是最广为人知的最便宜防辐射材料，据说里面添加了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新东西，能更有效的防辐射。
他们穿的防辐射衣服里，也有这种东西，比上一套又厚了。
这身衣服，重得很，要不是有外骨骼辅助，赵坚力气再大也套不上身。
“全体都有！”
“戒备。”
赵坚摸枪上膛，外骨骼防辐射服肩膀上就扛着一把重达五十多斤的超械长管机枪，后辈背着弹药匣，满载负荷，冲向了铝制边墙的窗口。
巨兽体现修长，身高三米，背部长着独角，黑色的眼瞳横着一排环绕整个身周，无毛的褐色皮肤有着金属般的光泽，长着两条似蛇的手，墙墩地基一般的双足重重踩在地面，本应该是头部的部分长颈鹿般伸出，锯齿状的漩涡巨口无声嘶鸣，人耳不能听闻，却在收音机里发出巨响。
普通的子弹都无法破防，重机枪也只能留下划痕，人类甚至疯狂地又发射了一轮核弹消灭变态种。
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好像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上一批的变态异兽还仅仅是常人体型，也没有失去如此多的原生种特征，在二次核弹废墟之上成长的第二代变态异兽，更强大了。
这是末日之后最大的改变，不知是从何时何地进化出现，如同首领一般，变态程度越高，越强大。而人类的二次核弹极大的催动了这一过程。
人类为狂妄再一次付出了代价。
人类适应不了地表的环境，借助精妙的器械也只能在地底苟延残喘，曾经被人类囚禁捕杀的异类反而正大光明行走在地表，成了地球的主人。
炮火轰隆，这一次异兽的反攻被击退，人类地面的一块领地得以保全。
赵坚没有从防护服里出来，一旦进入地表，防护服绝不能离身，这是所有人入队都需要牢记的第一定律。
“准备前进，开门。所有人，敬礼！”
赵坚一行人护送着高主任进入荒野，在地标S-0912西南方50公里处有一座人类小城，那就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
“驱逐！”队长一身令下，后勤上前，操控着飞行器升空，红色的烟雾从管道喷涌而出，红艳艳、火辣辣。
异兽并不喜欢过于刺激的味道，比如辣椒、芥末等，喷放高强度辣椒粉末，足以驱逐这座小城的弱小异兽。
“神奇。”赵坚看着仓皇逃窜的异兽，想要打个响指，却碍于防护服难以行动，只能忍耐下。
“这是我们研究院最新研究出来的驱兽粉，不仅是辣椒粉那种粗糙配方，还有硫磺、朱砂、吸血虫卵等物品。”高主任向身边人解释道，“这是第一次实践，看来效果不错。”
高主任将飞行器操作升空，飞到指定地点进行探测取样。
每年，16号地下城都会派遣出研究员上地表取样，探测辐射衰减程度。今年是第一年有主任级的人员上地表做这么浅显的工作，赵坚不由得暗暗留心。
高主任看着数据直皱眉，“检查一下设备。”
赵坚就站在队长身后，视线从来很好的他轻易就看见了操作板上的汇总数据，红线在升高。
这不合理。
核辐射会随着周期减弱，这是学界在大战之前就验证过的理论。
飞行器再一次升空，数据一样。
坏了？
赵坚心想。
高主任没有检测第三次，收起飞行器，“准备前往下一个站点。”
队长站在高主任身后，“我让小赵回去换装备？”
反正还没走远。
赵坚是不大想回去的，跑腿这种事他才不想干。
“继续吧。”高主任坐回车上，三个队长一直贴身保护他。
仪器没坏，那就出大问题了。
队长逼问。
“我们一直在地表有安装实时监控器，每一份每一秒都有机器记录，专人对比数据。刚开始时没人在意，数据波动太正常了，毕竟上面还在放蘑菇嘛。”
高主任的声音通过信号传递到三位队长耳中。
“前些年吧，我助里一个萧研究院发现，和十年前对比起来核辐射不减反增，你们三只小队应该都接到过突发性的任务吧？结果却是上地面维修测量仪？”
“那时候我们都希望是测量仪坏了，但很显然，坏掉的是我们的世界。”
苦涩的笑容挂在高主任嘴边，透明玻璃罩清楚地显出他微黄的国字脸，他讲了一个笑话，没人笑得出来。
“人类终将回家”，这是所有人坚持下去的信念，
辐射不消失，人类怎么回家，带着这个乌龟壳子嘛！
很显然，高主任的心情也不太好，这是他不应该透露的信息，哪怕明知瞒不过同行的人。
探索队可没有学渣，一个个都是文武兼备的高智商人才，一些简单的数据难不倒他们，研究院的很多地面操作都是依靠探索队才能顺利进行的。
人类不害怕五百年的等待，希望在，他们就能坚持。
但希望消失了。
队长走到了一旁，摘下了玻璃罩，第一次自由裸露在空气中，清风吹在空中，微微凉意。
“队长！”赵坚看着他的举动不解，“快把头罩带上，你会死的！”
我自愿加入人类探索队，为了人类的美好未来终身奋斗，我将不惧艰苦，不畏死亡，永远奋斗在地面探索第一线，永不背叛，永不放弃，我坚信人类终将回家。
看着赵坚抱着头盔向他奔跑，想起了加入探索队时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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