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福上前后,她吩咐道:“你去趟御膳房,让人给本宫宰杀一只大鹅,料理干净后送来景仁宫便成,不必烹饪。”
江太后闻言心头一动。
让御膳房杀鹅,安嫔这是又要折腾甚好吃的呢?
但这种事情,她肯定不能问,不然安嫔还以为自己这是在向她讨要吃食呢。
自己还没那么眼皮子浅。
不过傅安和可不是宁嫔,作为一个成年人,基本的人情世故哪会不懂?
吩咐完丁福后,她转头就笑嘻嘻地对江太后道:“太后娘娘,我们景仁宫今儿午膳吃铁锅炖大鹅,本想邀请您过去一起吃。
但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您路上着凉可就不好了。
所以回头出锅后,臣妾就立时打发人给您送一碗过来,您可别嫌弃。”
宁嫔那陪嫁庄子上的庄户养得一手好大鹅,照傅安和目测,每只估计都有十斤左右。
横竖她跟穆九黎两人吃不完,不如分点给江太后,还能凸显下自己的孝顺。
江太后闻言却是感觉浑身都熨帖了。
倒不是馋大鹅,她若是真馋这个,打发人去御膳房通知一声,他们明儿就能给自己采买来。
虽然她不馋,但安嫔心里能想着自己,主动孝敬自己,这让她通体舒泰,心情都畅快了不少。
果然像宁嫔这般不识好歹、不懂分寸的人儿终究是少数。
她抿唇轻笑道:“你那般会吃,送来的菜肴必定不会差,哀家怎可能会嫌弃?”
傅安和往穆九黎跟前凑了凑,“小声”道:“您说稀奇不稀奇,太后娘娘竟然朝我笑了。
往常我说尽好话,太后娘娘都板着张脸不开怀。今儿送一碗鹅肉给她,她就露出笑模样来。
依我看呀,只怕太后娘娘也是个吃货呢。”
江太后:“……”
她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你可以说得再大声点,生怕哀家听不见是吧?”
而且这家伙真是没大没小,在皇帝面前一口一个“我”,连个“臣妾”都不用。
她瞪了穆九黎一眼,斥责道:“都是你惯的!”
穆九黎:“……”
关自己什么事儿?
不过他又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不是无脑向着自己母亲,就是无脑护着自己媳妇。
结果将婆媳关系搞得更差。
他讪笑道:“是是是,母后说得对,都是儿臣的错。”
认错后,他又积极弥补道:“要不儿臣将自己那碗鹅肉赔给您吧?”
“谁稀罕你的鹅肉?”江太后给气笑了,笑骂道:“哀家就算真是个吃货,一顿也吃不下两碗鹅肉!”
搞的她好似真是个吃货一般!
其实她本不是个重口腹之欲之人,素日御膳房做什么她便吃什么,自己虽有小厨房,但甚少加菜。
毕竟御膳房的御厨手艺都极好,他们做的饭菜已经算得上是珍馐美味了。
但到底比不过傅安和西洋香料多,尤其是那辣椒,原本八分好吃的菜肴,加了辣椒后,立时变成十分好吃。
连带的自己都挑剔起来,每日不吃个有辣味的菜就觉得有些不得劲。
偏食茱萸的辣味跟辣椒的辣味根本没法比,即便吃了有辣味的菜,也还是不得劲。
现在她倒是不后悔当初松口将慈宁花园让安嫔种菜了。
若是安嫔能多种些辣椒出来,到时自己就厚脸皮向她讨要几筐子。
自己也不白要她的,大不了开私库,拿自己私库里的好东西跟她换。
母子俩插科打诨了一会子。
却突然听穆九黎语出惊人道:“过阵子,我会晋升安嫔为安妃。”
江太后闻言抿了抿唇。
片刻后,她颔首道:“是该给她升一升位份了,毕竟她在这场时疫里头出力不少,你、鹤哥儿跟宁嫔若是没她的西洋退烧药,还不知如何凶险呢。”
虽然安嫔才刚入宫两年,资历尚浅,且连个皇嗣都没生下来,但谁让人家背后有海商廖家支持,立下了大功呢。
有这个功劳在,她封妃,即便是比她早入宫两年,又生下二皇子的婉嫔,只怕都没话说。
穆九黎点头道:“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儿臣才想给她封妃的,否则岂不寒她这个功臣的心?
以后再想让她拿出甚西洋好东西来,只怕她都不乐意了。”
傅安和嘴角抽了抽,这么实诚的话,适合当着自己这个当事人的面说吗?
狗皇帝真是“孺子可教”,竟然跟自己学会了当着别人面大声“说悄悄”。
江太后笑了笑,又建议道:“廖家在这其中也算功不可没,安嫔都封妃了,若不给他家点奖赏,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穆九黎顿时就跨下脸来,轻哼一声:“廖家富可敌国,家中库房里的好东西只怕比我私库里的都多。”
江太后知道自己儿子这抠门的毛病又犯了,白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也说人家富可敌国了,谁稀罕你赏赐物什?
你不是跟你父皇一样,最爱给人题匾?你给廖家题块‘乐善好施’的匾额,不比赏赐甚值钱物什强?”
穆九黎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笑道:“甚好,回头我就给题。”
傅安和:“……”
行叭,廖家人不缺银钱,就缺名望跟靠山。
狗皇帝若是能给题块匾额,他家将这匾额往大门上一挂,往日那些动辄就伸手从他家抠钱的地方官员,行事就得掂量着点了。
廖家人若是得知此事,只怕要高兴疯了。
傅安和站起身来,朝穆九黎福了一福,笑嘻嘻道:“臣妾替廖家谢皇上的赏赐,廖家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地搜寻稀罕西洋物什孝敬臣妾的。”
江太后:“……”
她扶了扶额,瞧瞧这家伙说的甚话?
安嫔自己倒三不着两也就罢了,偏皇帝都被她带歪了,也这般说话倒三不着两起来。
只希望他只是在自己跟前如此,若是在那些朝臣跟前也如此的话……
想想那些朝臣跟自己一样无语的模样,似乎好像还有点让人心情愉悦?
单自己无语怎么成?也该他们无语无语才好。
*
穆九黎倒也没撒谎,回到景仁宫后,他便坐到东暖阁罗汉床的炕桌前,开始批阅十来本急等上谕的奏折。
傅安和笑眯眯道:“要不要我给皇上磨墨呀?只是我没有师从大画师,也没学过磨墨跟调墨,怕磨不好。”
穆九黎用毛笔尾端,隔空点了点她,笑骂道:“去后头折腾你的铁锅炖大鹅去吧,别在这气朕。”
傅安和扁嘴,委屈巴巴地叹气道:“唉,果然磨不好墨就是会被嫌弃。”
“你少作妖。”穆九黎白她一眼。
随即话锋一转,柔声哄道:“就十来本奏折,朕至多三刻钟就批阅完了,到时陪你去练拳,朕给你当沙包好不好?”
傅安和这才满意了:“行叭,那我就不打扰您忙政事了。”
她回了卧房一趟,然后拎着包干辣椒,溜溜达达地去了后殿的小厨房。
将干辣椒交给学徒柳小师傅收着,对大厨季师傅道:“待会御膳房会将杀好的大鹅送来,午膳你给本宫做个铁锅炖大鹅。
记得放辣椒,微辣就行,太后娘娘吃不了太辣。”
季师傅一早就瞅见那包干辣椒了,闻言喜笑颜开道:“娘娘放心,小的都记住了。”
傅安和又溜达回卧房,换上利落的短打,去东配殿做了会子热身运动,然后自己练了会儿散打。
但是练得有些不得劲。
这身体瘦归瘦,但体脂率太低了,所以不管挥拳还是踢脚,都力道不够,像是只软脚虾。
看来自己往后得加大锻炼的力度了,不然猴年马月才能像前世一样练出马甲线跟六块腹肌?
正吭哧吭哧打沙袋泄愤呢,一身黑色劲装的穆九黎走了进来。
傅安和诧异地“咦”了一声:“这么快就忙完了?”
距离她离开东暖阁,过去还不到两刻钟呢。
穆九黎闻言,顿时黑脸:“别提了,甚急等上喻的奏折,不过就是几处驻军的将军们上折子询问可否进京给朕贺寿罢了。
朕往每本奏折上批注三个字‘不必了’,就算完事了。”
傅安和听闻他的吐槽后,这才将耳朵一捂,嚷嚷道:“哎呀,朝廷大事您说给臣妾听做甚,臣妾可不想被人说牝鸡司晨。”
穆九黎嘴角抽了抽。,
你要真怕的话,在自己刚开口的时候就就该打断了,而不是等到自己说完才装模作样。
不过她要装,他也懒得揭穿她,由着她装去。
他扯开话茬,瞅了眼正在左右晃动的沙袋,问道:“你拳脚功夫练得如何了?要不要朕给你寻个武师傅?”
傅安和跑到他面前,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歪头看着他,笑嘻嘻道:“皇上不就是臣妾的师父嘛?”
穆九黎失笑,这家伙竟还记着这茬呢。
他轻咳一声,说起来惭愧,自打上回说了自己要亲自教她后,他竟然到今日才兑现。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每日天不亮就要去上早朝,上完早朝还要与重臣们议事。
午膳后,还经常要去养心殿批阅一两个时辰的奏折。
待回到景仁宫时,已经是半下午,她早就练功结束了。
至于休沐……
哼,休沐时这家伙根本就不练功,说难得休沐,要好生歇息一日。
今儿算是例外了。
他再次轻咳一声,严肃道:“既叫朕一声师父,那朕就会对你严格要求,站好了,歪缠在师父身上成何体统?”
傅安和松开他的脖颈,倒退一步,立正站好,嘴里却是嘻嘻哈哈道:“师父好严格,人家好怕怕哟。”
“不许嘻嘻哈哈哈。”穆九黎瞪她一眼,指着沙袋说道:“你练给朕瞧瞧,看你现在练到甚地步了。”
虽然自己没能亲自教她,但她身边有立夏跟立秋两个皇家暗卫,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瞎练而不指点她。
“好呀。”傅安和也没装相,是甚水平就直接展示甚水平,毕竟古代无数跟现代散打差异很大。
而且她这身体力气不够,这花拳绣腿的模样,也不会引起穆九黎怀疑就是了。
果然在她展示完后,穆九黎一副憋笑模样,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举起两手,对她说道:“来,握拳,攻击朕的手。”
傅安和握拳,以打拳击的标准架势,左手攻击他的右手,右手攻击他的左手。
穆九黎:“……”
她这蹦蹦跳跳的模样,哪是打拳啊,跳舞还差不多。
他大喝一声:“用力!”
傅安和运气全身力气,集中于右手上,然后猛地攻向他的左手。
然后下一瞬,她发声一声惨叫:“啊……”
傅安和抱着她的拳头,眼泪汪汪地控诉道:“让我用劲用劲,现在好了,我爪子瘸了,这下您满意了?”
穆九黎连忙上前抓过她的手查看,见她手指骨节都变红了,立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他边帮她柔指头边哄道:“要不咱不练了?你看你身处有御林军层层守护的后宫,身边又有立夏跟立秋两个高手保护,练不练功夫都不打紧的。”
傅安和拍开他的手,哼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甩了甩右手,哼道:“在这等着,我去拿个东西。”
她跑回卧房,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一对拳击用具——手靶,回到东配殿后丢给穆九黎。
说道:“您手劲太大了,把这个戴到手上,我手撞上去就不会受伤了。”
其实她还想拿副拳击手套出来的,但又怕太招摇,就只拿了副手靶出来,凑合用吧。
穆九黎依言将这外层像皮子,里头似是装了棉花的大号板砖样物什戴到自己手上。
傅安和再次摆开拳击架势,蹦蹦跳跳地冲上来,一下接一下地打到手靶上。
打着打着,竟然找到了些许前世练散打的感觉,于是越发卖力,一刻也不停歇。
直到气喘吁吁,浑身的衣裳都被湿透,拳头重得再也提不起来,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穆九黎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他以为傅安和嚷嚷着练拳,不过是随便练着玩,好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方才不过是叫她略微用些力,她就将自己手指骨节撞的通红,眼泪汪汪地控诉自己。
这娇滴滴的模样,哪里像是能吃得下练功的苦的人儿?
可现下他不这么觉得了。
方才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证明了她不但能吃得下练功的苦,还能拼尽最后一口力气。
若一直这么练下去的话,成为武林高手什么的不可能,但做到基本自保应该没问题。
还以为她是条懒散至极,不到万不得已不肯翻身一下的咸鱼,没想到她骨子里也有如此不服输的一面。
他半蹲下来,伸手帮轻拍脊背顺气,嘴里夸赞道:“爱妃方才这拳打得真不错,朕若不是戴着你这挡板,只怕爪子都被你打残了。”
傅安和失笑,喘气粗气笑道:“瞧您说的,好像我是甚武林高手一般。
倒也不必如此吹捧我,我这人没啥数,很容易飘飘然,不晓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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