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止希望我留下么?”殷至把手撑在桌上,微微弯下腰,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止。
热意抓挠着赵止的后背,但话到嘴边,白日里对因果说过的周公之礼却说不出口。
她抓住桌上的瓷杯,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耳畔传来殷至无奈的轻笑,带着些许纵容意味的宠溺。
当赵止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暖风从门外吹来,殷至的身影已然消失。
赵止弯下腰,俯身在案上,觉得身边有些空,但依然不知道这空感到底从何而来。
“因果,”赵止开口,“道具库里有安眠的道具么?”
“有,”因果立马翻出一个丹丸,“这个,还能清神。”
暮风中风铃不断发出”叮铃“声,吞下丹丸后,赵止的身体依旧热得如同不断长出燎泡,她闭上眼睛,睫毛翕动了几下,而后沉入那无尽燎热的梦境和阵法中。
周围传来宾客的交谈声,赵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近侍的身上。
“小姐,”近侍给赵止打扇子,“可是太热了?可要解暑汤?”
赵止当然热,且进入梦境后,那热如同被点燃般,轰然在她身后升起。热气燎燎,却不是因为暑气。
“宿主...”因果担忧地说,“这搅池引,再怎么忍都忍不下去了吧...”现在再多的清心咒都不可能管用。
赵止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近侍,“兄长呢?”
“在庭院里宴请宾客,有许多世家的公子和小姐都来了,”近侍拿着团扇笑道,“说是解暑论经宴,我估计...公子是要替小姐你相看夫君呢...”
赵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稳住身体,她现在状态属于濒临破灭的极点,她压根没有听清近侍在说什么,只抓到了业溟‘在庭院中’这些个关键字眼。
见小姐往庭院走,几个近侍跟上去,只以为小姐是想去见公子。
这些近侍不知道赵止不正常的状态,但因果可太知道了。宿主现在的眼神非常眼熟....就跟之前攻略神祇时好感度濒临清零的状态一模一样...因果记得宿主首次这个状态的时候,曾经直接亲了第一次见面且差点要杀了她的殷至。
“宿主,”因果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赵止表面上像是真的沉静了下来,从举止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她踏入庭院后,亭廊下有片刻的沉静,晃动的折扇与团扇之下,传来世家子女小声的吸气声。
这以前从未公开露面过的赵家嫡女,实在是太好看了,且有着股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气质。
赵止略微颔首致意,而后在众人的视线中坐到业溟的对面。
业溟注意到周围世家子的视线,不易察觉地皱起眉。
坐得离业溟最近的朱公子突然觉得左侧脖子有些凉,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
长桌上在行诗令,一个个地往右传,还有两三个就要轮到业溟。
几个世家女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毕竟以前并没有机会见这传闻中的少君殿下,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赵止也看向业溟,露出一个笑。
宴席上,行诗令和宾客的笑闹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中,业溟的身体像是突然被什么无形的绫条给捆住,他的腰背绷紧,他看向赵止,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赵止依旧平静地喝茶。
梨花木桌下,赵止的绣鞋挨在业溟的腿边,一寸寸...一寸寸地往上移。
“少君殿下,我行完诗令了,”朱公子恭敬地提醒道,“该您了。”
“啪”得一声,业溟手边的银杯摔落到地上,不断地在青石面上滚动。
桌子下的绣鞋,按住盘龙扣的轮廓,轻轻地一顶。
第一百零五章
◎“...好、夫、君。”◎
庭院间,传来世家子的惊呼声,少君殿下并没有行诗令,他匆匆留下一句“有急事”后离开,临行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表情如常的赵止。
世家子女们有些茫然,但大多能理解,毕竟边境多战报,确实常有急事。
瓜果上桌,没过多久,赵止也起身离开。
除了因果,没有人注意到赵止异常的脸色,但没过多久,因果在阵法中神力的影响下,“砰”得一声变成一只肥圆的小银雀。
它的翅膀用力地扇动了好几下,但只是飞了片刻便掉落到地上,圆润地滚了几圈后,躺在了原地,爪子用力地挣扎了几下,连个翻身都做不到。
赵止在一位近侍的牵引下往自己的内室走,鞋屐在亭廊下的青石板上叩出不轻不重的响动。
“因果。”赵止开口,想问业溟去了哪里,却并没有回应。
赵止身板笔直,但其实后背有如被炙爪抓挠,一阵接着一阵。
她努力清醒着往前走。
行至亭廊拐角处,一双手从赵止的身后揽住她的腰身,突然把她拽入那半阖门的房间内。
“小姐?”近侍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小姐不见了,四处查探,却连小姐的衣角都没有瞧见。
赵止的衣角被攥在自己的手中。
屋内昏暗,显然是业溟的内室。门被阖上后,室内便十分安静。
越是安静,越是能听清衣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业溟在拉赵止进来之前,只是想问清刚才赵止在桌子下到底在做什么,是谁教她的...竟然用脚,顶那处...
但赵止在被他拽进来后,却开始脱外裳。
“止止...”业溟有些慌乱地转过视线,“你...成何体统。”
少君殿下的声音竟然带上了他带兵打仗都未曾经历过的颤抖,他走上前,赶忙想要替赵止理好衣裳。
“业溟哥哥,我现在又热又渴,你容我松快些...”赵止滚烫的手心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一唤,眼中是仿若无辜的澄澈。
内室中,光影心猿意马,业溟要帮赵止理好外袍的动作变了意味,在推拉间,等业溟反应过来的时候,攥着衣角的人变成了他。
“止止,我这里有给你备下的解暑汤...”
屏风后身影梭动,业溟把赵止抱到怀中。
赵止陷入木笫间,抱着业溟的脖子,不让他离开,“业溟哥哥,我想喝。”
“止止,”他低头看着赵止,艰难的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干什么?”
业溟说,“我现在给你一个认错的机会。”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业溟的指尖摁在裺袄的结上,半步都不带动得困着赵止。
如同在战利品周围打转的豹子,虽说步子轻盈得慢慢悠悠,但凡猎物动弹半分,豹子便立马会把猎物怼回坑中。
赵止状若疑惑地抬起头,像是没能理解业溟的意思,“解暑汤在哪儿,哥哥拿来喂我喝了罢。”
业溟吻住赵止的嘴唇,赵止习惯性地张开嘴,很快两人便唇舌相依,本来便扣得不紧的裺袄立马被拨开。
榻旁的煎炼乳还透着凉气儿,业溟一饮而尽后,渡给了赵止,甜味儿从一处蔓延到另外一处,赵止的舌头被冰得缩起来。
业溟一边和她唇舌相依一边问她,“好喝么?”
昏暗的光影下,业溟的语气里带着些勾引,又带着些恶劣。
以前在云中界,业溟用金砂笔给赵止画私房画;现如今,在阵法中,业溟依旧给赵止作私房画,只不过不是用金砂笔,而是用唇舌。
内室昏暗,猛然许多风从窗外吹来,吹得盒中的金砂飞起,一层一层地嵌入了屏风上绣着的石榴图中。
一开始颜色极淡,金砂才铺了个浅浅一层。
赵止口边的“疼”被业溟怜惜地吻入了口中。
窗户摇摆,风中的金砂先是停顿了会儿,而后又慢慢地在针线中探索甬动。
业溟观察着赵止的神情,他们额头抵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赵止的气息不再那么紊乱后,他微微咬住赵止的下嘴唇。
风铃阵阵声响,可见窗外的风愈发大,把窗户完全吹开后,金砂扑腾的动作愈发快。
石榴的针线被金砂一寸寸地覆盖,先是石榴皮,而后是石榴芯,层层推移、覆盖,色泽仿佛在互相推磨。
石榴芯的色泽最难覆盖,透着股蜜糖色的诱人,金砂在风中仿佛有了灵识一般,“砰”“砰”地往屏风上撞,如萤虫撞灯芯,虽然疼痛,但往着光的方向不断地撞击,坚韧而炽热。时间长些,光都能被撞融了。
金砂裹着屏风,一针、一线,稍纵、稍横。
光影中,屏风仿若在躲避金砂的渲染,却被乱风吹得不断颤动,反倒像是迎了上去一般。
如若石榴不只是针线,早就在风中被翻腾得左一颠、右一颠,果肉都能被震出来。
光影掩映下,搅池引的热意让人后背流汗,赵止在亲吻中低低地哭了起来,说是在哭,但每声啜泣的尾巴都带着颤抖的意味。
业溟怜惜地、轻轻地吻着赵止的眼尾。
但就算如此,风也没有任何变小的痕迹,窗户在风中“吱呀”摇晃,和第木震颤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窗外仿若有狸奴在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在最高声处,闷着的风声也最大。
九重天上的神境中,盘龙发出咆哮,乐此不疲地钻入赤金的四水波涛中,在浪中翻滚,撞啊、撞啊,像是永远都没有止境。
不知道多久后,盘龙终于停下,开始吐出元神。
盘龙的醍醐源源不断地涌入四水的洞眼中,把洞中撑得挤挤攘攘,而后实在挤不下去,便开始往外流淌。
阵法中,业溟紧紧地抱着赵止,一边念着她的名字,一直用力地吻着她。
与此同时,神境中,那安静了没一会儿的盘龙又抬起头来,悄悄地再次在四水洞中探索起来。
光影婆娑,时辰慢慢地流逝,虽然赵止身上的搅池引已经被解了,但业溟显然并不准备放开她,混乱中,牙齿磕碰到一起。
三四番后,喉咙已经带哑的赵止掀开笫帘,慌忙地往外逃,结果才探出半个身体,脚踝便被业溟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用力地被拽了回去。
笫帘用力地晃了晃,却徒然无力。
“止止要去哪里?”业溟把赵止困在怀中,他舔着赵止的嘴角,“止止不是渴吗?”
“现在...”赵止有些紧张地开口,“不渴了。”
她抬眼,想用其他话题转移业溟的注意力,“哥哥...我以后还需要嫁人么,父亲不是让你给我择一个夫君么?”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话题。
业溟因为这话僵硬了片刻后,用力地攥住赵止的腰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止止...哥哥来让你知道什么叫一个...好、夫、君。”
笫榻之上,衾被翻涌。
窗纸上印着的天色由白到暮,又由暮色转至深夜,直至此,内室这才安静下来,赵止早就累得睡了过去,而业溟还醒着,他一下又一下地亲着赵止。
他的眸子变成了金色,他不再仅仅是阵法中的少君。亲吻中,他想起以前在蒸汽之境和赵止做的荒唐事,嘴角露出意犹未尽的笑。
一夜过后,赵止悠悠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搅池引的阵法中。
她并不是在神境成化阁内,而依旧睡在业溟的内室中。
她有些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而后突然睁开眼睛,因为她发现这不适感是从衾被下传来。
神境内,一晚上盘龙都宿在四水的洞眼中,随着日光照到悠悠四水中,龙头逐渐在洞眼中昂起来,它能感觉到神上与它相连的气息。
昨夜它吐出了许多金砂和元力,却依旧兴奋地精神抖索。
片刻后,盘龙便真的随着神识,在四水洞中翻动起来。
虽然阵法之事因她而起,但赵止实在太累了,于是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眼眶泛红,眼看着就要落泪。
神境中的盘龙若有所感地一僵,这才恋恋不舍地抽离四水洞。
看到赵止眼角快要落下的泪,业溟立马慌了,不再管什么盘龙不盘龙的,把赵止抱入怀中安慰。
“止止,哥哥错了,”业溟说,“你不舒服吗?”
“不是,”赵止轻轻地说,“有些累了。”
“累了?”业溟说,“那之前...舒服么?”
赵止抬眼,对上业溟看不出具体情绪的眼神。
如果因果在,她也许会问下应该怎么回答,但因果不在,她便开口,“舒服的,就是...”她斟酌着用语,“太久了。”
业溟把头埋在赵止的脖颈旁,轻轻地舔了一口,而后细细地吻起来,“止止舒服就行。”
然后他又亲了亲赵止的眼尾,“如果止止喜欢我,那便更好了。”
细密的亲吻中,疲倦的赵止靠在业溟的怀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终于脱离了夜晚的阵法。
“宿主,”化为小肥啾的因果在赵止的身旁飞腾,“你醒了!”
“宿主,”因果说,“怎么样,一切进展的怎么样?”
赵止平淡地重复之前的话,“是舒服的,就是有些久。”
因果的翅膀一僵,“......”
因果艰难地再次开口,“宿主,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感受到动心的感觉。”
因果的话说完后,捧着《止止图鉴》的青铜杯从窗外飘进来,“小神官,我又来请您喝真话浆了。”
今日的青铜杯似乎有些喜庆,在自己的杯身上系了一个赤金的蜻蜓节,看起来‘杯逢喜事精神爽’。
赵止拿起桌上的瓷杯接过真话浆,今日的真话浆有股果味,她一饮而尽。
只可惜,玄雾的答案依旧是“错了,没有”。
青铜杯虽然失望地在图鉴上画了一个叉,但没有像以往那般丧气,它行了个礼而后迤迤然飘走。
时辰还早,赵止看了会儿书后用完早飨,而后往酿酒处走。
路上遇到几个来神境给神树看病的医仙,互相行礼而过。
行至一半,神境下起雨来,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后越来越大,瞬息之间,雨雾茫茫,“劈里啪啦”、争先恐后地往地上砸。
赵止在芭蕉树下站定,撑开因果变给她的伞后,继续往雨幕中走。
茫茫的天色中,有一片红鸾飞过,在天际抖落粉红的烟气。
赵止虽然撑了伞,但全身湿透了,被风一吹,肩头微颤,有些冷。
到了酿酒的地方,才发现石榴酒被移到了殿内。
“小神官,先别酿酒。”仙鹤翩然而至,“西山有温泉,我带你去清洗周身。”
第一百零六章
◎“好喝。”◎
温泉园子里笼罩着茫然的雾气,在仙鹤的坚持下,赵止换上薄衣,踏着木屐往里走。
因为雾气太重,根本连温泉池子到底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园子十分大,往里走能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还有竹管被水流串涌的声响。
隐隐绰绰中,赵止的胳膊碰到园子中的竹子,松开手后扶着下一个竹子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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