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师赶忙关了吹风,一叠声道歉。
林也看了他一眼,眉头皱得很紧,但却没说什么苛责的话,取下只戴了一边的耳机,往面前化妆桌上一扔,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造型师心有余悸,偷偷问:“他怎么了?你们公司老总又逼他一周之内写出几十首歌了?”
他是林也的私人造型师,合作有好几年了。在他的印象里,林也虽然不好笑,长着一张不好惹的高山冷脸,但实际上待人礼貌谦和。
合作久了,难免会出岔子,但只要不特别严重,林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今天……
同在一个房间里的果果肩膀缩成一团,窝在靠墙的沙发里做鸵鸟状。她心知林也为什么反常,也不敢言明,面对造型师的问题,只能尴尬地笑一笑,“你担待一点,老板……最近压力比较大。”
支在腿上的笔电“叮”的一声,屏幕右下角小窗提示有新邮件。
是《竞演》那边发来的三公录制安排及晋级的选手名单。
果果点开看,略去前面长篇累牍的赛制解说及日程安排,鼠标快速滑动,跳到晋级名单这部分。
她扫了一圈,又怕自己看漏了,弓着身子往前凑,脸都快贴到了屏幕上。
洗手间的门锁“咔哒”一声,果果条件反射一般,快速抬头朝那边看去。
林也走过来,随手放在桌上的耳返戴上,是要准备上台了。
果果在镜子里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林也察觉到她的注视,偏头,“有话就说。”
“那个,老板,我刚刚收到《竞演》的邮件,晋——”
“也哥,到时间过去了。”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胖白手里拿着个对讲机,大步走进来。
林也回了他一声,“嗯。”
目光仍落在镜中,问果果:“《竞演》怎么?”
果果卡了一下壳,胖白走到她身旁,余光扫见她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心下已经了然——他刚才也收到了同样的邮件内容。
“《竞演》三公赛制出来了,和二公不一样,这回录制现场随机组队。”胖白简单阐述,又抬腕看了眼手表,很是着急地对对讲机那头说,“也哥马上过来,两分钟。”
林也想问什么,但想到那个所谓的孩子,他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胖白过来催促,“也哥,没时间了,宇哥连唱了一个小时,就等你上场,他才有时间中场休息。”
胖白跟着林也出去,关上门之前,用眼神剜了果果一眼。
果果有点不服,但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去和林也说这个,有点不妥。
她又仔细看了遍晋级名单,确定没有姜颂的名字。
心里有些怅然,其实在现场看过姜颂的几回舞台后,果果已经是她的小粉丝了。
虽然姜颂的初舞台在专业导师看来,存在重大失误,但她作为一个普通观众,还是觉得好看又好听,是另一种纯欲风的《红色高跟鞋》。
而到了一公,那首《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摇滚唱腔爆发力十足,特别她从几米高的台子上纵身一跃,被风扬起的衣摆,清冷坚韧的眼神,简直绝绝子。
二公更惊艳,一首《紫藤花下》,低吟浅唱,诉尽年少时的爱而不得。
录制以来,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姜颂进步之大,只要长了眼睛和耳朵的人都知道。
而且观众又不傻,初舞台那期播出之后,不少自来水涌现,还自发给她在微博建了后援会。
果果虽然入行没有胖白久,但也她跟着林也也见过不少大牌明星和歌手,她明显也能从姜颂身上看到灵气和作为大红艺人的潜质。
她想不通,姜颂怎么会在三公之前就被淘汰。
帐篷三难民相约晚上去连城市内有名的商场,逛吃逛喝。
他们提前收拾东西,把行李寄放在酒店,一直玩到凌晨一点才尽兴。
翌日,三人出发去机场。
来自不同城市,登机航班和时间也都不同。
嗨薄还端着队长的架子,跟她们说:“以后去西安,报我名儿就成!”
姜颂有个疑问,“一直没问你,嗨薄这个艺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嗨薄忽然邪魅一笑,很是妖娆地扭着身子,伸出五指把头发从前额往后脑勺一梳,配合一个媚眼,掐着嗓子说:“hi boy~~”
小树莓一个激灵,捂住眼睛,“这回是真的要长针眼了!”
姜颂忍俊不禁,又问:“但你是男的,不应该是‘hi girl’吗?”
小树莓附议,“所以你其实应该叫嗨狗——唔!”
嗨薄捂住她的嘴,两人就此掐起来。
闹过之后,离别在即,几人都有些伤感。
姜颂和他们一一拥抱,笑着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们同台演出。”
小树莓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倒是嗨薄心思敏锐,冲姜颂眨眼睛,“有下一步安排了?”
“还没定。”
“行,你先琢磨着。不行咱三就组个乐队,乐队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帐篷三兄弟!”
小树莓:“……帐篷三姐妹不行吗?”
上了飞机,坐定。
姜颂偏过头,目光透过舷窗,看着这座被蓝色海水环绕的城市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前额抵在窗框上,是凉的。
她轻轻闭上眼,告诉自己,这一场意料外的绮梦就留在连城吧。
《竞演2023》第二期播出,徐嘉珊结束一场商演之后,特意空出时间回家刷视频。
点进正片,当即觉得有些不对——“小仙女已婚有娃?一公背水一战”的导语换成了“一公背水一战,小仙女纵身一跃”。
再把进度条拖到练习室片段,不仅她和姜颂谈起孩子的画面被剪,就连她作为导师去给选手做指导的片段也被删得精光。
“啪”的一声,徐嘉珊猛地敲了下键盘空格键,视频暂停。
她给副导演打去电话,“郭导,第二期有点和我之前看的有点不一样啊。怎么把我的片段都删完了?”
她是个聪明人,话里话外没提到姜颂半个字,只为自己打抱不平。
郭导在那头笑说:“怎么可能呢。调整的只是练习室片段,后面舞台竞演的时候,专门给你多加了好些镜头。”
“是吗,那谢谢郭导了。”徐嘉珊说,“我看之前那版挺好的啊,光看导语就挺吸引人的,怎么给改了?”
郭导说:“五位导师,我们当然要综合大家的意见。”
徐嘉珊好笑:“删掉的练习室片段是我的,又不管其他导师什么事。怎么啦,谁还想压着我这个新人,怕我抢了他的风头?”
郭导呵呵笑,“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也是想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选手的舞台上。”
徐嘉珊“哼”了一声,“反正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我自己找也哥说去。”
“诶——”
徐嘉珊果真挂了电话,但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去找林也兴师问罪。
咖位摆在那儿,她还不够格。
但就是可惜那么好的爆料,被剪了。
啧,林也真长情。
转念一想,姜颂都被淘汰了,长情有什么用,有本事把她捧上冠军宝座啊。
苏城。
飞机落地机场。
姜颂没跟赵贤芳说自己具体回来的时间,怕她和姜铭来接,太折腾。
她带的行李比去之前要多,除了之前那个大号行李箱,又多了一个中号的手提旅行包,里面装的连城特产。
她提前约好了接机的网约车,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正是午后,道路顺畅,不存在堵车风险。
不过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便到了熟悉的老城区。
车窗半落,夏天的风拂过脸侧,温温热,带一点江南水乡的柔。虽然才离家不到一个月,但毕竟连城和苏城相距两千多公里,如今回来,她竟也有种游子归乡的落定感。
车子停在巷口,她把旅行包放在行李箱上面,一起推着走进去。
石板路不平,她走得慢。
抬手两下门,没听见里面有回应,她才想起这个时候,赵贤芳应该带着姜铭在看铺子。
姜颂自己掏了钥匙,打开院门,一丛四季桂暗香扑鼻,老房子窗明几净,打理得井井有条。
走进自己的卧室,阳光从木格子窗透进来,紫色系的色调,静雅又温馨。
一切都跟之前一样。
但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即便看似回到原点,也只是暂时。
两天后,两个大V营销号突然在微博上爆料,声称发现《竞演》重大黑幕。
“L姓导师潜规则J姓参赛选手,原计划先抑后扬,在初舞台和一公低分打压,吊车尾晋级。而后从二公开始低开高走,保送进决赛一举夺冠!哪知J姓选手中途爆出已婚有娃,还被原配丈夫带着孩子打上录制现场!”
“L姓导师怒不可遏,直接将J姓选手淘汰出局,止步三公之前!”
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仅用“L姓导师”和“J姓选手”代称两位主角。
但导师就五位,能和“L姓”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林美卓和林也。爆料里又有“J姓选手中途爆出已婚有娃”,又直接将作为女性的林美卓排除在外,矛头一时直指林也。
姜颂其实是安全的,因为在三公之前被淘汰的选手那么多,凭着“J姓选手”这样含糊的指代,大众未必就能猜得到是她。
理智告诉她,她可以置之不理。
毕竟,实际上她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情感上,她发觉自己很难做一个局外人。
眼看着这则爆料被转载的次数越来越多,微博上被打上#林也潜规则 的词条一再冲上热搜,姜颂的心深深沉入潭底,又奇妙地有种被托起来的感觉。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怀着怎么的情绪,拨通那个号码的。
指尖悬停在半空中,摁下拨号键的之前,她心想,如果打不通,或者已经换了机主,那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紧接着,几声的忙音之后,电话忽然被接通,沉冷的男声传入耳廓,“喂?”
姜颂一时间顿住,那头似有不耐,有窸窣声响传来,像是对方看了眼手机屏幕,在确认通话是否继续。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对那头说:“你好,请问是林也林老师吗?我是——”
“姜颂。”
男声陡然又冷了一个度。
语调和平时的沉稳大相径庭,尾音似乎有些发颤。
林也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换过,他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等了四年。
谢谢阅读~~
第49章
姜颂的号码在大二休学那年换过,在连城录制期间,她也没和林也手机联系过。
还未来得及自报家门,就被他带名带姓地戳穿,姜颂只感到心脏陡然紧缩一下,血液回流,四肢都有种麻痹感。
林也没再说话,两头陷入诡异的沉默。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拉扯,对峙。
姜颂有些后悔冲动之下打了这个电话,但眼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她只好硬着头皮开腔:“我看到热搜,如果需要帮忙澄清的话,我可以……”
“可以什么?”林也打断她,“可以找几个记者,说你和我没关系?说我没有潜规则你?还是说你没有已婚有育?!”
已婚有育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口吻,姜颂一时愣住。
不知怎么,她下一秒情急开口,“楠楠不是我的孩子,我和黎富怎么可能结婚!”
“……是么。”林也缓了几秒才出声,声音轻轻的,带着沙哑的质感,像是一阵夏日微风拂在姜颂的耳廓上,耳后的皮肤有点麻。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砂轮被滑动的声音,姜颂猜到他应该是在点烟。
记忆如潮水漫来,她恍然闻到他几年前惯常抽的那款细烟的味道,尼古丁的辛辣味不重,带点炽烈的草木香。
话说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姜颂有点难以为继。
她听到那头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口息声,像是在吐烟圈。
魔怔了一样,她居然好像也能闻到那股草木香。
有一根快要断掉的线把姜颂的思绪拉回,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突兀地说:“我只是问问,如果你不需要,那我就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原计划说完这句就挂了,但林也却说:“见面详谈。”
“我不在连城!”姜颂脱口而出,“我已经被淘汰了。”
本能的抗拒和他见面,想用客观因素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我知道。”
是不是姜颂的错觉,她不知道,她好像听到那边很轻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林也说:“我在苏城。”
怎么会……?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连城录《竞演》。
“……来看宁老师。”他故意把一句话分成两截来说,中间空出一顿引人遐想的缝隙。
姜颂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就像,就像喝了一口加了刺激性香料的碳酸饮料,气泡在味蕾上炸开,口感让人难以适应,底色却有回甘之意。
连城多少次会面都是剑拔弩张、口是心非,这次通话却意外平和,收尾带一个小钩子。
钩子上有林也放出的饵料。
挂断电话,姜颂从楼道往办公室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手机,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姜老师。”后面有人喊,她回头,张俏一身淡蓝色职业套装裙,头发扎成高马尾,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快速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她手指隔空点了一下姜颂,“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姜颂推开她办公室的门,正想问找她什么事,张俏却从门框边伸开一只手,在她侧面飞快掩上门。
“热搜你肯定看见了吧!已婚丈夫带娃打上门,说的绝对是黎富那傻|逼,J姓选手是你没错了。L姓导师就差把林也两个大字打公屏上!”
“怎么回事?谁啊,搞你还是搞我们也哥?你快说说,我们野狼正在收集证据准备反击!”
野狼是林也粉丝的自称,张俏是林也的死忠粉,私下也这么自称。
姜颂被张俏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仰起头,看着她说:“我不清楚是冲着谁来的。”
张俏一手按在旁边桌面上,一手压着姜颂的肩膀,细长的秀眉一拧,“你在录节目期间,有没有臭傻|逼故意跟你结仇?”
张俏出了名的护短,反正在她看来,就算姜颂跟人起了冲突,也是对方的不是。
姜颂也没藏着掖着,把张呈苏的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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