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得那个孩童哭都不敢大声哭。
“那不是普通城中兵卫,那可是听命于镇国大将军的黑甲卫,一不留神命都会没的。”
“天子脚下,他还能乱杀人啊?”
“可不敢这么说。杀到你头上,自会有法子安上合情合理的罪名。”
那人缩缩脖子,感觉脊后的汗毛都竖起了。
……
“黑甲卫已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我遣人探过,除了明面上,还有不少暗中埋伏的死士。”
南宫姣冷嘲:“这是下了血本儿了啊。”
“主上,不若就先在阁中住下,等风声没这么紧了,再想法子出城。”
南宫姣摇头,“行不通的,这两日搜不到,以镇国大将军现在的架势,怕是会直接闯入民宅挨个儿搜寻,到时这儿也不安全。”
“所以,别说我了,这两日,整个澜瑛阁,都得想法子从京城中退出去。不然,等灰衣人插手,那一切都不可挽回。”
时间瞬间紧迫起来。
澜瑛阁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搜捕,只是引得京城中兵卫近乎倾巢而出,以捉拿叛贼的架势捉拿澜瑛阁,还是头一回。
澜淙拄着下巴,混不吝道:“得这么想,以前是澜瑛阁不强大,现在足够强大了,才引出这么大动静,这是给我们的肯定啊。”
南宫姣白了他一眼,好整以暇:“那什么时候,阁中能连这些都不怕呢?”
澜淙还真就皱眉思索,最后一拍桌子,昂扬道:“待咱们主上荣登大宝!”
立刻吸引了厅堂中的所有视线。
南宫姣:……
她命死侍搬来山河舆图。
一共两幅,一幅京畿,一幅永陵境内。
聚集起所有精通此道之人,挨个儿听意见,集众家之所长。
终于在日暮之前,初步定出了方案。
南宫姣将图纸分散,每一块儿的负责人只能领到一小部分,且与随侍者拼接解密后方能得知全貌。
虽然澜瑛阁情报网串起了每一条线上的人,但事关存亡,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连她身边的卫瑛澜淙二人,也无法得知全貌。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穹幕,澜瑛阁在惊人的运转速度中,万事俱备,蓄势待发。
而镇国大将军那头仿佛也知道澜瑛阁的打算,一入夜,巡逻兵卫增加了两倍,间隔时间变得极短。
夜色是最好的掩盖,澜瑛阁不缺高手,这些人绕过兵卫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武功并不高强的阁众,无法从最快捷的路线出京。
于是兵分两路,先出城的一批接应后出城的。
南宫姣只能在间隙中使秘法向宫中姨母递消息,告知姨母目前打算,其余便由姨母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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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巨轮
中途途经之地能远远望到燕焱客栈。
入夜之后,这个客栈一盏烛火都未亮起,一片黑洞洞。
南宫姣顿住脚步,看着这个本该灯火通明的灰衣人聚集之地,皱起眉头。
一路行来,未见一个灰衣人出现,连乔装打扮身手相似的都没有,可又不在这个客栈中。
基地驻守,但凡不是弃之不用,都不会让里面一人都无,空空荡荡。
就算说到兵法,也是大忌。
南宫姣思量着。
那么多半,灰衣人也同镇国将军府统领的兵卫一样,倾巢而出,只是相对于黑甲兵卫,他们身处暗处,目前并未显露踪迹。
那……
南宫姣开口:“传信给其他人,留个心眼,小心灰衣人,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埋伏好。”
澜淙点头。
果然,一路行至城门附近,已有两拨人尾随。
南宫姣停下步子,抬头道:“你们先走。”
看向卫瑛,“务必将人安全送达。我不会与你们离得太远,有不对给你们信号。”
卫瑛却并未应声。
澜淙也道:“主上,我或者卫瑛陪您去吧。”
他们身后众人蒙面的黑布之上亦是一双双担忧的眼。
南宫姣一怔,平日习惯底下人说一不二的执行,这是第一次,他们无声的反对。
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她以为,他们会因为她的失误对她的能力产生怀疑,怎知恰恰相反,他们仅仅是愈发担忧她的安危。
南宫姣笑了,“行,卫瑛随我来。”
全力行进时人如暗夜中的影子,只偶尔在深蓝天幕下出现不明显的一瞬。
她与卫瑛二人,朝队伍行进方向的相反位置飞驰。
果然,身后的两拨人分开,后面人更多的那一拨转向她的方向。
大约十几人,与她们最终在一处暗巷交手。
南宫姣手中长剑闪过的凌冽寒光不时照亮来人冷硬的眉眼,手下毫不留情,此时,当以最快的速度脱身。
南宫姣尽全力时,兵刀相接刺耳的碰撞声都极少,更多是一声声刀剑刺入□□的闷响,伴随着噗嗤血液飞溅的声音。
她甚至没有给这些人发出痛呼悲鸣的余地。
直到一刹长剑铮鸣,南宫姣骤然收回招式,眼眸睁大。
寂静的风声吹动她露在兜帽外的发丝,呼吸战栗。
不敢置信看着挡在她身前的人。
身影是那么熟悉,微微有些驼背,穿透身体的剑将几滴血溅在她身上。
下一刻,被这身影挡住的敌人脖颈处血液喷涌而出,冲天洒下,像一场雨。
这是最后一个。
南宫姣几乎是扑着去抱住面前倒下的身影,泪水从眼中涌出,沾湿了赤藤面具。
喊叫都不敢大声,只是嘶哑道:“刘叔!”
“刘叔你怎么样啊刘叔?”
南宫姣伸手用力捂他的伤口,可血源源不断,“卫瑛,卫瑛!”
卫瑛亦是震惊。
他不知道刘叔为什么和灰衣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本该在宫中俪太妃娘子那儿。
可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南宫姣扶着刘延武架到卫瑛背上,一刻不停向城外奔去。
泗垣差不多也该到城外了。
后半夜,云层更厚,黑压压低垂,狂风大作。
南宫姣赶到时,澜瑛阁众人正将几人圈在中间,战况焦灼。
这几人动作迟缓,血人儿一般,已是负隅顽抗。
南宫姣大概认出是燕昀之人,飞身进去干脆利落全抹了脖子,最后一招,正好弹飞掷向司空瑜的剑。
一个眼神的对视都来不及,大声喊:“大夫呢?”
众人这才发现卫瑛背上奄奄一息的人,忙上前帮着卫瑛将人扶下来。
澜淙叫道:“泗垣!”
“来了来了。”
人哗啦啦让出一条道来,泗垣蹲下身,略略查看,确认伤的位置及状况,打开药箱快速处理。
此处还是离城太近,随时都有被城中乃至城周兵卫发现的危险。
澜淙指挥着其他人就地取材搭出一个简易担架。
南宫姣紧紧咬着唇,心脏都随泗垣的动作和刘叔的反应一缩一缩。
忽然一股清朗温柔的气息靠近,一双干燥温暖的手包住了她垂在袖中,死死攥紧的拳。
司空瑜道:“伤在肩胛,出血不多,刘叔会没事的。”
南宫姣点点头。
这个道理她也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担心是一回事。
刘叔一开始还有些意识,后面抬上担架,再叫他的名字就再没什么反应了。
尽管有泗垣随时看着,也一再强调自己的妙手回春,南宫姣还是精神紧绷,像一根绷紧随时会断的弦。
泗垣最后只能偷偷向司空瑜使眼色,表示真的是尽力了,有啥事可别削他。
京畿周边有条宽广的运河,在不起眼的丛林尽头隐蔽着澜瑛阁专用的码头,掀开掩盖的草席,就是一艘巨轮。
只要安全上去,船按照预定路线开动,就算岸边全是兵卫,身后也是追兵,也有大半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按照原本计划,有序上船,南宫姣让刘叔和泗垣去她的舱房,她则立在夹板上,眺望前方。
狂风吹动巨浪,船随着浪起伏。
有武功的带着没武功的,上船安置,倒也井然有序没出什么差错。
南宫姣看向身侧默默跟着的司空瑜,“殿下还是进船舱吧,此处不安全。”
司空瑜缓缓摇头,“我好歹懂些药材,泗垣大夫照顾刘叔,我也得看着点公主你。”
南宫姣想到他曾赠与他的熏香方子,遥远似前世。
她默然,不再说什么。
身后侍立的卫瑛不再如往常般目光始终追随着南宫姣,此刻他眼眸低垂,只留意南宫姣周身。
或许某些事,不懂得还好,一旦懂得,就再也回不去了。
离天亮,只余两个时辰。
大船启程,船两侧站满了年轻力壮的男子,随着指挥人的号子用力拉起船两边的巨甲,黑沉沉的颜色吞没光线,足以让船在暗夜中隐身。
这两片包裹大船的盔甲,重量比一半金属所制要轻许多,若算价格,比得上十艘这样的大船。
但同时也遮挡了开船人的视野,于是巨甲上每隔三步就有一个只容纳一只眼睛的瞭望口,瞭望人以手中旗帜来向传令者传递信号。
巨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特殊的形状也有利于破除风的阻力,尤其适合这样的狂风天气。
南宫姣就立在船最前端的瞭望口,这一处的瞭望口是可扩大的,守在这一处的男子先向南宫姣行礼,紧接着解开瞭望口上方的两个卡扣,一片同心圆的黑甲便垂了下来,瞭望口比原来大了两倍不止。
恰巨浪滔天,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迎面扑来,男子用手中带有弧度的透明琉璃片轻轻挡在瞭望口,就挡住了所有欲扑进来的河水。
南宫姣看着无有不妥,便转身向控制舱走去。
船只四面的信号都汇集在这里,有三位舵手轮流掌舵。
此时除了正在开的那位,其余两位都无声向南宫姣行礼。
南宫姣颔首,示意各司其职,不必管她。
司空瑜不禁叹道:“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往日以为,这样的巨轮只存在于传说中。”
南宫姣:“就是依照书上造的,多亏了阁中的能工巧匠。”
“这般,道一句叹为观止亦不为过。公主手下真是人才济济。”
“不过是百姓捧场,也愿意信任澜瑛阁,殿下若要夸,也应夸我祖父与舅舅。这类黑甲船,他们在时就完成了一大半,我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公主才能不输前人。”司空瑜道。
两人对视,南宫姣移开目光。
不再言语,专心致志看着前方。
此时,是最关键的时刻。
从现在开始到驶入江流之前,追兵随时可能发现并追击,一点儿马虎不得。
一开始还算平静。
今日风浪大,却不是固定风向,动力阻力掺半,就算及时调整船帆,也不能避免船速忽快忽慢,方向的些微偏移。
行至离入江口还有半程的时候,面朝岸边的瞭望人来报,岸边出现一片火光,似是追兵。
南宫姣蹙眉。
这个时候出现,那这追兵的脚力也太快了些,莫不是以为他们从陆路走,早就埋伏好的?
可若是埋伏,为何要点火把,还点这么多?
让人传令去问:“岸上之人可有动作?”
很快回来答道:“目前还没有。”
火把再亮,这样的黑夜里也照不了多远,绝不可能仅凭眼力就发现宽阔河中的他们这艘黑甲船。
“让他们盯住,一有动作立刻来报。另,千万留意河中是否有出没的小船。”
“是!”
大风天气,还是半夜,没人会在封城的时候出来捕鱼,一旦出现,必定与镇国大将军还有灰衣人脱不了关系。
所以比起岸上鞭长莫及的兵卫,河中的船只才更要警惕。
他们这艘船船身巨大,行进间带起的水流明显,此刻有大风大浪遮掩岸边不觉,可若入了河中,就完全不同,但凡是打渔多年行船经验丰富的,都能通过水流的不寻常立刻发现他们。
一旦发现,船只近身发生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一不小心就是船只破缺沉底,全军覆没。
传令人也清楚这一点,在船上跑动不停一再强调。
风浪没有半分减小的趋势。
对于逃脱追兵是好事。
只是在人的观感中,就像身处在一处黑洞,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不知风浪自何处来,不知驶向何方,只知整个世界都在摇来晃去,一刻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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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入江
南宫姣在间隙中会回头,像是在看什么。
只是一刹,又会立刻转回。
接连不断的命令不断从她口中说出,清越的嗓音渐渐有些沙哑,更接近于她平日里示于外人雌雄莫辨的声音。
在再一次回头的时候司空瑜握住了她的手。
他身上的檀香在嘈杂的、满是水腥味的船上格外鲜明温暖。
他柔声道:“刘叔的伤泗垣看着呢,也处理好了,不会出差错的。”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必说什么,只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足矣。
他再说:“你别担心,我帮你看着。”
南宫姣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之后,她的眼神再没往后看过。
司空瑜说到做到,她把控着大局,他就帮着忧她所忧,密切留意着舱外。
若有什么,后舱会有人来报。
生死存亡之际,度日如年,一呼一吸间都满是煎熬。
就在船马上要驶过岸上兵卫火光处的时候,传令人忽然来报,船后还有岸边有数只小船向他们围过来。
“嗯?围过来?”
南宫姣难得愣了一下。
这个天气,从后面追还可以理解,自城池方向的岸边围过来,还是小船,是觉得河中的横浪不够汹涌吗?
“侧面先密切盯着,船后准备弓弩,一旦靠近船身两丈以内,就立刻射沉!”
此刻,离入江口,还有四分之一。
船全速前进,舱中除了伤者还有大夫,其余人全部出来帮忙。
会用□□将弓弩架在瞭望口一刻不离,不会的负责□□稳定还有搬运。
巨浪下船身不平,稳住弓弩就要三四个人一同用力。
南宫姣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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