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公司,她现在不会直接打视频,有两次宋云开从镜头里冒出来滋儿哇乱叫嘲笑闻斯峘被随时查岗妻管严。
虽然闻斯峘说,那是赤裸裸的嫉妒,无效攻击。
宁好才没有查岗,只是每天煲电话粥没有那么多要紧事可聊,话题就经常变成问他“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和谁一起吃”……
他不仅耐心回答,还从耐心中酝酿出爽意。
两地气候迥异,江城淫雨霏霏,一听到宁好的声音,就仿佛她把她那边的碧空热风匀给他了。
每日早晨他睡到自然醒,发现身旁人去床空,就滋生懒惰和消极,打开手机合伙人又给他发了一堆“战前动员”,直接打击得让晨起的生理反应都掐灭。
这时候宁好给他发自己早餐的照片,他用眼睛吞下去,体力就恢复了一点,透过白晃晃的玻璃往外望,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虽然风吹雨打,但是花圃长势很好”。
在这种时松时紧的节奏中,公司的初创阶段竟也被合伙人推动得很顺利,或者说,宋云开不允许不顺。
B轮融资到位了。
目前不缺钱,也没有谁提出要去上市。
这让闻斯峘松了口气。
好消息暂时没告诉宁好,这样他就能反复脑补告诉宁好时她会怎么表扬他,延迟满足能获得更大的享受。
仿佛得了什么启示,她今天的电话来得比平时早。
他按捺喜悦故作平静问:“今天提前下班,没有应酬吗?”
“今天和政府那边开会,然后去新区实地考察,他们要去喝酒,我想办法溜掉了。”
“那你晚上自己点外卖?准备吃什么?”
“看中一家海胆水饺。”
“水饺不也是面食?”问得好突兀。
“是啊,面食怎么啦?”
“吃面食让人犯困。”这是她刚到泗城第一周向他频繁抱怨的,每次晚上吃完面食,马上就昏昏欲睡,这里的面食又好吃,导致她八点多就睡着,一两点又醒来,再到四点多才入睡,生物钟完全乱掉。
但是当她贪吃的时候又会说:“困就先睡,反正我晚上一个人在酒店也没事可做。”
“我在开车,你醒着陪我说话能防止我犯困。”
“你今天去哪儿了?”
他迟疑一下:“从新海区回城。”
“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唔……被云开拖来的。”
新海就是荒凉到让安靖宇的园区租不出去只能转卖当物流中心的地方,想到那里来来往往都是集装箱货运车,她就莫名紧张:“那我不能说话让你分心,你自己好好开车。”
“你不陪我说话我才会打瞌睡,今天早上醒太早了。”他厚着脸皮硬缠着她又聊了半小时,直到怕她饿了,先挂断让她点餐吃饭。
宁好吃完水饺休息一会儿,看看时间过去70分钟,就算他刚才通话时刚出发,估计他也快到家了,直接打视频过去。
可是蹊跷,被他换成语音接听。
“你没回家吗?”
“还没,在回家路上,我刚去了趟滨江半岛。”
“……你说你刚从宋云开家里出来?”她声调忽然冷了几度。
他还未觉出端倪,顺口接话:“嗯,对,一起吃了点东西。”
“那你开车吧,不打扰了。”通话中止得很突然。
他没想到宁好是生气了,单以为她那么快挂断是要去洗漱,于是计算着她平时花费的时间,又过了一小时把电话打回来:“还没睡着吧?”
“到家了?”宁好问。
“……嗯,到了。”按照正常的时间怎么也应该到了。
“那换视频吧,你帮我找两件衣服寄过来,开视频我指给你看。”
“……等会儿,我还没到,快到了。”
“你上个电话已经从滨江半岛离开,这么晚又不堵车,怎么还没到雾凇院?”
一瞬间,他身上都燥出汗了。
也不能实话实说走错了路,毕竟雾凇院附近只有那么粗一条主干道,走错能开去哪里?田埂还是湿地公园?
果然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我……不是直接回雾凇院,先去宿舍拿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问得突然,编不出来了。
“你不是说早上醒太早累了困了吗?还回宿舍拿东西,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好好我这有电话进来了,是云开,可能有工作,我先接一下,马上回给你。”
他魂飞魄散地使出一招“战术延迟”,实则也不仅答不上来,城区里的路他不认识,得开导航了。
一边找路一边心有余悸,想骗过宁好可真难,从小到大幸亏她从没注意过他,不然以她的敏锐度早把他拆穿一百遍了。
有人在庆幸劫后余生,却不知自己进了雷区。
他耍小聪明把电话挂断,宁好马上给宋云开发微信:[师哥,现在买君腾股票能赚钱吗?]
宋云开秒回:
[别买]
还激动地追加了一条语音:“外行别碰中概股。”
好极了!他们在通话,宋云开却能秒回微信。
闻斯峘抵达目的地已经又过了半小时,再拨打宁好电话被拒接。
反复打了四五次都是一听见等待音马上切换忙音,傻瓜都会知道是被掐断了。他无奈给宁好发微信:[老婆接接电话,有重要的事/可怜/可怜]
再拨过去时,宁好大发慈悲接听了,开口却是重锤:
“你说宋云开拖你去新海,没理由你在车上给我打电话他不插嘴除非他留在新海工厂,但你又说你去滨江半岛吃饭,宋云开不在家你跑去他家吃什么饭?”
……没想到自己的谎言如此不堪一击。
闻斯峘痛苦地扶额:“……好好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想给你惊喜。我给你订了礼物,已经送到酒店门口了,你下楼看看。”
“不看。”宁好斩钉截铁,“你现在到底在哪?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视频?”
“我、我现在就在家啊,已经到地库了。你先收礼物,我马上上楼跟你视频帮你拿衣服好不好?”
“我不信你在家,根本不信,你不要以为拿糖衣炮弹搪塞我就能蒙混过关!”话虽说得硬,她已经在换鞋了。
“你收了礼物,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胸有成竹,她将信将疑。
云上有协议的是泗城最豪华的SR酒店,在繁华城区,但现在夜已深,金碧辉煌的门厅外街道显得冷清僻静。
她在大厅前转了一圈,没有外卖员身影,迟疑着往旋转门走去。
春季乍暖还寒,她下意识裹紧外套。
探着脑袋左右张望,视野了唯一的动态是有车辆回酒店,在右侧的地下车库门口转弯。
花了点时间,才注意到街对面路灯下有个眼熟的高大身影。
路灯橘色的暖光烘下来。
他斜靠着车尾,在她视线向正前方聚焦的瞬间,心有灵犀地站直了,冲她展开双臂预备一个拥抱。
她受了惊吓般飞快地用双手揉揉眼睛,不是幻觉,三步并做两步跳下台阶飞奔向街对面。
他在原地等不及,往前迈了两步,与她在车道上,享受小小一只女生像鱼雷一样撞击胸口,就着惯性抱着她转了180度,把沉重的思念全部通过自上而下的拥抱卸到她身上,咽着喉咙拼命想说句预备好的开场白,却在她的眼泪流过捧着脸的手指缝时哑然失声。
寂静空旷的街巷,他搂紧她隔着距离按动车锁打开车后备箱。
“好好你看,那是什么。”
她回过头,车箱里满得溢出来的银杏树叶像一座被顶灯打亮的金山,春风一吹就化成鎏金瀑布。
季节彻底逆转了。
意识到是标本的瞬间,她耳道里灌满时光膨胀的杂音。
他记住了,每个秋天她和她的闺蜜应着下课的钟声徘徊在他学校那条朝南的银杏路挑选落叶,他默默跟随,蹙起费解的眉头,发誓要帮她找到全世界最完美的银杏叶。
如果她喜欢的是秋季,让四季颠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爱她,因为显然爱情故事的男主并不是他,他只能做志怪故事里不会说话的主角,那种让人害怕的无脸孤独妖怪发疯一般想送她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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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在意的路尽头,一辆商务车正在转弯。
从女生像小鸟似的横穿街道扑进对方怀里,汪潋就瞠圆了眼睛:“那是宁好闻斯峘吗?拍电影一样哈哈哈感情真好哎!”
李承逸快把后槽牙要碎了才挤出一声:“管他们!”
汪潋饶有兴趣地笑着转脸观察他的表情,难道这就是网上流行的“直击老公失恋现场”?要不要给他递张抹泪纸巾?
第55章 尾灯
“你房间有酒吗?没有陪我买点再上楼。”闻斯峘问。
“迷你吧里应该有, 不过我没注意是什么酒。”
“那还是买点。”
宁好抓了一把叶子塞口袋里,他关上后备箱,从车里拿了他自己装换洗衣服的背包, 揽着她往50米开外的便利店走。
“连续开了九小时车,腰都快断了。”
宁好笑嘻嘻掩嘴:“传下去,老公腰不好。”
这会儿有心情说荤笑话了, 刚才是谁鹊桥相会似的哭哭啼啼, 他偏过头捏了捏她的脸。
她好奇问:“为什么要开车来?”
他边走边说:“开完会突然特别想你,买机票赶飞机也麻烦,江城有雷雨, 还不知道能不能飞。而且我想让你高兴一下, 不是得开车装银杏叶吗。导航上写着八小时就能到,但我在前一个高速口下错了,绕回高速又花了时间,还好,还算顺利。”
便利店也没什么好酒,只有廉价伏特加,宁好嫌口感差,又拿了柠檬茶和橙汁:“我来调鸡尾酒。”
“你还有这才艺?看来去夜店鬼混得多。”他慢慢跟在她身后穿过货架,心里有暖流,这好像正常小夫妻在便利店采购家用。
宁好回头白他一眼:“我去得算少了。吃过一次亏, 应该是你送我回家那次。第二天昭昭把我训了,说‘还好帅哥正派把你送回来, 万一被捡走了多危险’, 我们俩都挺后怕的, 后来我不敢单独去夜店,要去也和昭昭一起。”
“你是被捡走了啊, 被那个谁,姓邵的。”
“他吗?怪不得他后来有点躲我,是被你恐吓了!”
闻斯峘不紧不慢地笑着,该不该说宁好对自己挺包容,发现他那么多缺乏边界感的过往,她还真说习惯就习惯了。
两人走到柜台前,他说:“我要点关东煮,晚饭只吃了根服务区的烤肠,你要么?”
“我吃饱了。早知道给你留点水饺,那饺子还挺好吃。”
“明天再点。我明天不走。”他自然地聊天,不动声色,从架子上拿了盒安全套,放柜台上。
宁好脸皮薄,脸唰的就红了,低头掩饰,怀疑一会儿收银员扫到这个会打量她,而他要点关东煮还得耗点时间,干脆逃避:“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慢慢来。”
闻斯峘笑眯眯,目光一直跟着她走到门外,点单时短暂收回来一眼,很快又看出去,舍不得分神。
宁好很容易害羞,床上那种事她只会私下跟他说,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场,她就会像小老鼠到处找地缝。
当然,这不包括她听长辈们谈论生孩子,大家说起这个话题都整得和从肚子里挖走个结石似的,非常医疗,非常学术。
宁好确实是在打电话,跟陆昭昭分享她的快乐:“他送了我一车银杏叶!整整一个后备箱!”
“这季节能有银杏叶?”
“是标本。他保存下来的。”
“哼——那我承认他是个好人。”陆昭昭评判人的标准也是挺神奇,“明年我要送你两车!”
好胜小昭还惦记着她给宁好攒一大袋银杏叶的记录被打破了。
店门口音乐声叮当,闻斯峘拎着东西出门,手掌搭她脑袋上:“走了。”
宁好和昭昭说拜拜,把电话挂掉,想起刚才那茬,有点埋怨他的语气:“你来之前连安全、用品都不带?”
“我又不是专门来找你干这个的。”他气定神闲,吃着关东煮。
“那你不要买!虚伪!”
“来都来了,总要找点事情做。”
“爱情变质了。”
路灯下,他放慢步速并肩和她走在街上,偶尔揽一下她的腰,虽然她声明过吃饱了,却还总想和她分享,喂到嘴边求她咬一口:“最好吃的就是这个笋。”
夜还很长。
宁好尝试了鸡尾酒的初次研发,两个人碰过杯,觉得味道还不错,她又跃跃欲试,开始挑下一种口味。
他无所事事,在房间里闲逛,跟她的小金鱼进行单方面友好会晤,经过观察,发现问题:“你的鱼好像抑郁了,它两眼放空一动不动在发呆,不跟人交流,也不像死了。”
“人家在睡觉,你别去骚扰。”
他直起身。
就住这么点日子,她还养了只小动物。
想起她对小动物一直很好,以前她不喜欢坐在食堂吃饭,喜欢坐在学校湖边,还会带上水果面包喂天鹅,不过她指鹿为马,非要喊“鸭鸭”,天鹅君只好为爱当鸭。时间久了,天鹅都认识她,只要她一坐下,它们就自觉到面前,以防她乱喊败坏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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