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相亲饭局上,她的态度已经够清楚了。
唐厉行事后也没再联系过她。
她不知道杨舒茜是从哪里听说了唐厉行要追她。
但是眼下这个男人的行为确实很奇怪。
一个星期内买了两车水果,不从批发市场批发,来他们小小的水果店,以零售的价格购买——
不是钱多就是蠢。
或者真如杨舒茜所说的,唐厉行在追她,用大多女人都没有抵抗力的霸总方式。
“唐先生,冒昧问一下。”
她生怕自己会错意,斟酌着用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每次都买那么多水果啊?”
“唐先生是开餐厅的,买水果是准备给员工的福利。”
张水莲抢着回答:“现在的老板都太抠门了,只想着怎么压榨员工,像唐先生这样,对员工这么好的老板已经不多了。”
“……”
这些拍马屁的话,许兰亭平时对着其他客户也能张口就来。
可是眼下面对唐厉行,心里无端的生出一种羞耻感来。
想了想,她又开了口:“你买那么多的水果为什么不直接去批发市场?从那里买会便宜很多。”
她这话一出来,张水莲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偷偷捏了下她的胳膊,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不要把大客户往外赶。
唐厉行假装没看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开口道:“我是做餐饮的,比较注重食物的味道和口感。听说你们家的水果比较好吃,店里的员工也都很喜欢,所以决定从你们这儿购买。至于价格,对我来说不是太大问题。”
“……”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她又该怎么继续质疑?
许兰亭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张水莲已经顺着他的话,开启了王婆卖瓜模式,“这你放心,我们家的水果汁多果甜,保证新鲜。附近的人基本上都上我们家买,主要是品质有保障,吃得放心,价格也便宜。外面那些水果店,包装看着好看,但是价格贵啊,比我们这儿不知道贵了多少。上回有个顾客……”
“妈妈妈……”
她越说越起劲,许兰亭却越听越觉得如芒在背,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差不多得了,说得太多反而显得虚假。”
这倒是实话。
张水莲马上闭了嘴,冲唐厉行笑了笑,不死心的补充了最后一句:“总之,你从我这儿买不了吃亏。”
唐厉行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张水莲说完话,注意力终于转到了许兰亭手里的捧花上:“你这花哪里来的?”
“今天婚礼上新娘的捧花。”许兰亭顺手将它放在旁边货架上。
“你一个婚礼主持人也可以抢捧花吗?”
“我没抢,我在台上主持,他们下面抢花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抢的,捧花直接飞到我手里了。”
“这是个好兆头啊!”
张水莲拿起捧花仔细看了看,一脸的欢喜地分析,“听说抢到捧花的人很快就会结婚。你抢都没抢,捧花自己朝你飞来了,说明你的缘分很快就到了。我是不是应该着手准备你结婚的事儿了?”
“……”
许兰亭简直无语,尤其是当着唐厉行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又让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心里瞬间升起一种被剥光了游街示众的感觉。
她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唐厉行,下意识反驳道:“对象都没有,我跟谁结婚去?”
说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知母莫若女,张水莲下一秒就如她预料地开了口:“前几天你江叔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不是还可以吗?这个时候接到新娘捧花,说明你跟他有缘分。要不你再联系……”
“妈。”
许兰亭大喊了一声。
她感觉唐厉行的目光快要把自己看穿了,一把把张水莲推到柜台边,拿起桌上的计算机往她手里塞,“他们已经搬好水果了,你快算账吧,别耽误人家时间了。”
再让她说下去,她非得拿个锄头,当着唐厉行的面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不可。
唐厉行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看她们,跟个局外人似的。
等张水莲算好账,他扫码付了钱,准备离开。
“等一下。”
张水莲叫住了他,顺手搬了一箱梨和一箱苹果往车上放,“跟上次一样,送你两箱水果,下次再光顾啊!”
“谢谢。”
临走前,唐厉行看了眼旁边的许兰亭。
后者挂着敷衍的笑容,站得笔直,一副要恭送他的样子。
视线对上,她果然立刻挥手,热情道别:“唐先生,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
眼看着他们的小货车拐出巷子,消失在视野里以后,许兰亭弯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重重叹了声气,整个人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张水莲别提有多高兴,也顾不得去注意女儿的表情,笑眯眯地打开微信查看刚刚入账的钱,语气里也难掩喜悦:“对了,亭亭,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唐先生的?”
江叔介绍的相亲对象。
许兰亭当然没这么说,只是敷衍地回他:“无意间认识的。”
“这个朋友交得好啊!”张水莲感慨道:“刚刚他还跟我说,以后可能会定期从我们儿订水果,而且都是像今天这种大批量的。这样一来,我们的收入就会增加不少,也许不出五年就可以把账还完了。”
这样一来,她以后就要经常见到唐厉行吗?
许兰亭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张水莲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苦恼,越说越开心,甚至开始描绘起未来美好的愿景:“到时候啊,我们就可以开始存钱了。再过个几年,应该就可以攒够买房子的钱,然后给阿盛找个老婆。那时候,你肯定也早就结婚生小孩了。我呢,就可以光荣退休,每天在家带带孙子,出去跳跳广场舞。想想还觉得挺潇洒的。”
“对了。”她想到了什么,话题突然一转,“这个唐先生有对象没?”
“……”
张水莲想把她嫁给有钱人的愿望还真是执着,随便逮着个人都不放过。
许兰亭有些烦了,语气生硬地回她:“不知道。”
“你跟他不是朋友吗?去打听打听呗!我看小伙子长得挺好的,为人也不错,主要是家里条件好。如果没对象的话,你就多跟人家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成了呢!”
“人家已经有对象了。”
“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吗?”
“你不也说了,他长得帅,条件好,这样的男人能留到现在吗?”
许兰亭不耐烦的嘱咐她:“妈,你让我去相亲我也去了,你就别管这事儿了,让我自己处理。人家下次再来,你千万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要不然到时候搞得我很尴尬。”
张水莲听出她语气里的不高兴,只好答应下来:“行行行,我不管,你自己去处理。”
许兰亭将包放回里屋,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盯着手捧花发呆。
过了会儿,她掏出了手机,点开了和唐厉行的聊天界面,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习惯性的滑动屏幕看聊天记录。
——我是帮别人发的,具体地址我也不太清楚,这样吧,我把老板娘的微信推给你,你自己问她怎么样?
“……”
看到这行字,许兰亭彻底对自己无语了。
这是不久前她自己发的话。
可刚刚,她在唐厉行面前,一口一个“妈”地叫张水莲时,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曾经撒的谎。
随便又贪婪,还谎话连篇。
集所有不好的品德于一身,大概就是她许兰亭给唐厉行的最终印象吧!
既然都这样了,她也无所谓什么形象了。
许兰亭毫无顾忌的输入栏里打字:唐先生,感谢你再次光顾本店。我妈刚说的话你别介意,她只是着急我的婚事,有些口无遮拦。
发完,她又编辑了一条:期待你的下次光临。
对方马上回了:没事儿,理解。
许兰亭以为这聊天已经结束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等她端着水杯回来时,又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我家里也着急我的婚事,许小姐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们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彼此。
唐厉行:随时等你消息。
第12章
周二晚上,又是许兰亭在“借过”驻唱的日子。
上次遇到了几个小流氓捣乱,提前结束了驻唱。
她事后主动联系了经理,说接下来两场,每场都多唱一个小时,当做弥补经理给顾客的优惠,也不会再额外收费。
大概是因为上次跳的芭蕾舞,酒吧里今天挤满了人,气氛也格外热烈。甚至有人喊她再跳一次,说多少钱都可以商量。
和很多酒吧驻唱歌手不同,Lunette很有自己的原则,除了唱歌,其他一概不陪。
慕名而来的人,有的是为了听她唱歌,有的却是肖想她的美貌。
但因为忌惮“借过”老板深不可测的背景,他们就算再心思不纯,也不敢对她不“尊重”。
可是上次为了五万块钱跳了那支芭蕾,她的原则变了性质。甚至成为顾客眼里的笑话、假清高,很多人连装模作样的“尊重”都丢掉了。
听着他们轻浮又露骨的语言,许兰亭一时间有些后悔。
以后每次驻唱大概都会听到这样的话了吧?
为了和杨舒茜对着干,为了那五万块钱,给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真的值得吗?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许兰亭尽量忽略了那些不友好的语言,选择一些善意的话茬来接。
晚上没有出什么意外,驻唱顺利结束。
离开前,文雯给她塞了两颗糖果,又抱了抱她说:“Lunette,别理他们,开开心心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女神。”
许兰亭鼻子酸酸的:“谢谢你,文雯。”
出了酒吧后门,她剥开一颗糖果喂进嘴里。
柠檬味的,很清香,很甜。
手机在口袋里振了一下,是徐盛发来的消息:结束没?
因为上次的事情,徐盛说好每次她驻唱就跟过来,今天下午本来要一起来的,可他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事来不了。
许兰亭回了消息:结束了,在回家路上。
酒吧街的光线昏暗又旖旎,有人三五成群说着笑经过,有人喝多了蹲在路边呕吐哭嚎,有依偎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丝毫不避讳的忘我亲吻。
夜风有点凉,许兰亭拉上外套的拉链,大步朝前走。
经过某个酒吧门口时,一个蹲在路边痛哭的男人突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大声喊着:“老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许兰亭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抱住了。
浓重的酒味夹杂着劣质的烟味扑鼻而来。
她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反应想挣脱,奈何对方块头大,力气也大,死死圈着她的胳膊让她动不了。
于是,她条件反射的一抬膝盖,精准无误地顶在了对方的要害处。
男人一脸痛苦,捂着裆部躺在地上喊疼。
许兰亭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冷静地看着他:“放心吧,没伤到你,疼一会儿就好了。下次记得别乱抱着陌生女人喊老婆了,别人的力道也许不像我掌握的那么好。”
说完,她继续朝前走。
旁边酒吧里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大概是这个男人的朋友。见他躺在地上,以为他醉倒了,立刻过来试图将人扶起来,却见他一直捂着裆部,满脸痛苦。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男人“卧槽”了一声:“你他妈不会让人把蛋踢了吧?”
男人用力点头,腾出一只手指向还没走远的许兰亭。
“妈的,找死。”
另一个男人满脸凶恶地站起来,正准备朝前走去,突然一个颀长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橙黄的路灯高高悬挂,将他的影子映在地上,拉得很长,一直延伸至模糊不清的树影里。
-
许兰亭习惯性地掏出耳塞戴上,将音乐开到最大。
一路上,不少泡夜店的人见她一个人,直接冲着她起吹口哨,有的甚至直接语言调戏。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赤裸裸的觊觎让她极度不适,这种感觉一直到拐进繁华热闹的美食街才跟着消失。
地铁站在美食街中段路。
经过的时候,许兰亭没有直接进地铁站,而是继续朝前走,最后在“老梁烧烤”的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今天没想吃烧烤,但还是不自觉的来了。
老梁夫妇已经搬走了,门牌上的招牌和广告牌都拆掉了,卷闸门紧闭着,门口堆了几张破旧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施工工具。
看样子已经有人盘下这里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吃烧烤的场景。
那天生意很好,店里坐满了人。
有两个男人走进店内,见没位置了,本来准备要走,结果看见她一个人坐一张桌子,便上前来说要拼桌,并且态度强势,言语轻浮,其目的不言而喻。
老板娘看她一个女孩子,怕她受欺负,立刻上来收桌上的东西,嘴里还装作熟络地说:“吃完了就赶紧站起来,没看见客人等着呢?这里我来收拾,你进去给你叔帮忙。”
老板娘的用意她明白。
非必要的情况下,她也不想轻易和别人起冲突,更何况对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接受了老板娘的好意,在店里帮了会儿忙。
那两个男人吃完离开后,老板娘立刻给她递了瓶果汁:“不好意思啊,妹子,刚刚两个人看着不太好惹,我怕他们为难你,下意识就那么说了,结果让你一个顾客来帮我们干活。这样吧,今天的烧烤就不收你钱了。”
许兰亭坚持付了钱,并且真诚向她道谢:“姐,别这么说,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跌跌撞撞的人生里,顺手扶了我一把。
让我不至于又摔倒一次。
或许是为了感谢她的帮忙,每次驻唱结束,她都习惯性的来吃烧烤,不忙的时候,会跟他们一起聊聊天,偶尔忙起来,也会给他们搭把手。
本来也没有太多交情,可如今他们搬走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搬去哪儿了,过得这么样。
行人来来去去,许兰亭就站在人群中,盯着关掉的卷闸门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地铁口去。
刚走出没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重新看向角落里的那张桌子。
那天晚上,唐厉行好像就是蹲在那儿帮她上药的,也是蹲在那儿听她胡说八道,问他要不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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