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姜芜确实醒了,又不能像以前那样装睡,只能应下了。她等着楚凌先动呢,没等来,看过去才听他说。
“手麻了,扶我一下。”
不会是……自己枕麻的吧?姜芜忍着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动,过去扶着他起身。
靠近了,才从男人身上闻着一股香味,因为不像他平时用的,姜芜多闻了闻,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隐蔽了,但那鼻翼煽动的小动作,还是被楚凌捕捉到了。
“喜欢吗?”
姜芜一愣,反应过来在问什么后回答:“嗯,闻着很舒服。”虽然有点奉承他的意思,但说实话,她确实挺喜欢的。
怎么突然还换了香,一把年纪了倒是开始爱俏了?难道是看上谁了?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凌就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跟着小脑袋瓜一起转,淡笑着转过头。
两人差不多是一起出门的,其实姜芜是想等他走了再走的,结果这人今日休沐,就是不动。
倒是她一出门,人家也跟出来了。
“大人慢走。”姜芜只能先送他了。
男人停顿了片刻,突然回头对她开口:“我要去母亲那里,”他顿了顿,“要一起吗?”
姜芜才不想一起。
“大人去,母亲应该会很开心,我就不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楚凌看了一眼打扮过的女人,宽大的袖子里,手紧了松开又握紧,如此几次后才问:“只今日,便与我一起,如何?”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可惜他从女人那张脸上只看到了隐隐的不耐烦。
“可是,我今日,跟人约好了听戏。”
姜芜确实觉得他好烦,看他自己母亲,干嘛还要带着自己?他难得去一次,自己可是天天要去候着、被敲打着。
好在她这么说后,楚凌总算是没有坚持了。
眼看着他的马车失去了踪影,姜芜这才转身去赴明珠的约。明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她特意带了份点心给她。
只是她并不知道,明珠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实是那日在外面听到了她与楚凌的谈话。
也知道了姜芜为她挽发,其实只是为楚念茵的及笄礼做提前的准备练习而已。
明珠无法责怪自己什么也记不得的母亲,却委屈得心口泛酸。
只要不记起来,她对自己再好,终究不会像对女儿那般。
自己终究是,比不过楚念茵的。
***
姜芜去戏楼的路上,突然下了雨。
这雨来得突然又迅猛,这会儿正走了一半的路了,她在回去与赴约之间犹豫了片刻,视线扫过一边的食盒后,到底是选择了赴约。
一到了戏楼,便有人迎接,说是等她的人已经到了她平日里的雅间,姜芜遣退了其他人,自己提着食盒进去了。
下过了雨,天气倒是凉爽得多。
许是房间里的窗户也没关,姜芜一开门,便感受到了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带着些许雨的腥气,还夹杂着……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姜芜抬头看过去,窗边那背对着自己颀长的身影,她只一眼,就咬紧了嘴唇。
鼻子微微有酸涩的感觉,这是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她与莫阳舟的第一次见面。
刚回来的那些时日,她真的觉着仿若是天塌了一般,整日都因为这个人的背叛而浑浑噩噩。
她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却还是在看到莫阳舟的这一刻,再次涌上泪意。
所有的看似洒脱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正是因为认真思考过他们的将来,因为付出了、期待了,所以才会失望、伤心,甚至是怨恨。
莫阳舟在姜芜的目光中转过了身。
还是那张脸,说起来也没分别多久,姜芜却觉着恍如隔世。
“夫人。”男人没动,他在极力维持着平静,可只是两个字而已,声音的颤抖就已经泄了出来,后面的话尚且未说,眼眶就已经红了。
他后边好像又叫了一声阿芜,姜芜不太确定,她更觉着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莫阳舟有分寸得很,向来不会叫得这么亲密。
但是后边那句,她听清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第95章
姜芜的手,紧紧握成拳,才忍住了转身离开的冲动。
“你不用解释什么,”她的目光逐渐冷下来,“我来问你,你回答我。”
她往里走了两步,将食盒放到桌上后,才重新看向男人。
她的心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依旧会隐隐作痛。每个人好像都觉得她很傻,楚凌是,青阳是,莫阳舟也是。
好像哄骗她甚至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她不想再听花言巧语,不想再被牵着走了。
“当初,你是故意借青阳公主,来接近我的对不对?”姜芜问。
她在莫阳舟的眼中看到了哀伤,但终究,还是见他缓缓点头:“是。”
“你与楚凌有仇,是不是?”
莫阳舟再次点头:“是。”
“是因为你的妻子吗?”姜芜说到妻子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莫阳舟脸上表情的波动。
果然,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自己不过是……
意识到自己又在自艾自怜,姜芜马上打住了思绪。
莫阳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姜芜的问题,杜绝了一切的模糊不清,或是诉情的可能。
“夫人……”他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姜芜再次开口。
“若是我现在,让你放下一切带我走,你愿意吗?”
这大概是她给的唯一一个,让莫阳舟证明真心的机会,偏偏……只有这个。
莫阳舟的眼睛彻底暗淡下来。
“夫人,我想给你的,是真正的自由。”
就算他们现在能走了,只有楚凌不倒,他就不可能放手,姜芜就不可能得到自由。
姜芜垂眸,心中涌出说不出的失望,她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句话。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弃你。”
仿佛有谁对自己这么说过,仿佛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伸出手,那个人永远不会推开。
姜芜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罢了,她问这个,原本也不是真的要莫阳舟带自己走。
无非是让彼此都能看清,他们眼前的道路就是如此。
“我都已经问完了,现在该你解释了。”
莫阳舟一愣,他大概没想到姜芜还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像是准备了很多话:“夫人……”
可是才开了个头,就被姜芜打断了:“我只是想让你解释,明珠是怎么回事。”
这话像是又问到了莫阳舟的死穴上,男人脸色苍白得辩驳不了一句。
这事姜芜其实不应该管的。
“她只是个孩子,不应该被仇恨、杀戮占据所有,她应该有属于她的人生,这才是你这个父亲应该做的。”
这是她最后能说的了。
姜芜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在走廊里看到了明珠。
她懂明珠的心思,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经过之时,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瓶,放到了她的手中。
“以后记得自己也要涂,女孩子留疤不好。”
明珠呆愣愣地看着这么说完就擦身而过的母亲。她想起让父亲来之前,男人苦笑着说:“你不了解她。”
可是她只是想让母亲与父亲解除误会。
为什么,母亲好像更遥远了?
***
姜芜没有离开,她真的在戏楼里听起了戏曲。
底下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听着听着,却走了神,回过神后没听两句,思绪却再次跑了。如此几次三番后,她突然叫了一声:“初一。”
一个身影应声出现,还真是好久不见的初一。
姜芜看看他,又左右看看四周,心中真的好奇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夫人。”
这人一板一眼地回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时日了,”初一说完后,似是思考了片刻,大概是没忍住,还是问了,“夫人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的?”
“嗯?不知道,”姜芜想了想,“就是突然觉着,你好像在旁边。”
说起来,姜芜讨厌这侩子手就像讨厌楚凌一样,可很奇怪,刚才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表情万年不变的男人,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
只是姜芜并没有发现,她也许是真的太无趣了,往椅靠后边躺了躺,让自己更舒服了一些,才继续与他说话:“你们家大人,真因为跟你比武输了,就把你调走了吧。”
“不是。”
其实只是吃醋了夫人对自己片刻的接近与信任罢了。
姜芜明显是不信的。
“他是真的好小气,你说你这么忠心耿耿一辈子耗在这里,连妻都不娶,有什么意思?”
底下正好结束完一场戏,场上响起雷鸣的掌声,姜芜头一歪,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个曲目又咿咿呀呀地在响了,她又转回了头,初一还维持着那样认认真真听她命令的姿态。
姜芜敢跟他埋汰楚凌,也是因为知道这人闷,不会干告状的事。
“雨还在下吗?”
初一听了听:“嗯,下得很大。”
其实姜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可能是说话的时候,就能让自己不去思考。
“那就再等等吧。”
她说完,重新看向了下边的戏台。
不快乐,为什么,她像是永远都无法快乐了。
她最初,想要的是什么来着?在把莫阳舟和明珠放进未来之前,她的计划是什么样的来着?
“夫人。”
初一的声音突然传来,姜芜转过头去看他。
男人抿抿唇,脸上第一次露出丝丝类似于尴尬或者难为情的表情。
“你知道大人把我调哪里去了吗?”
“啊?”姜芜眼睛都瞪圆了,这是初一会说的话?
她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初一被她看得别扭得转过头。
姜芜笑了出来,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初一竟然是在找话题跟自己聊天。
是看出了自己想要找人说话吗?
“去了哪?”
初一还真跟她唠了起来,姜芜发誓,这人这一年说的话,也没有这一会儿多。
她心情好像确实好上了一些。
直到雨停下,姜芜才打道回府。
楚凌早就从国公府回来了,桌上摆着碗筷,却没有上菜,像是在等她一样。
“吃过了吗?”
“没有。”这声没有,是初一替姜芜回答的,把姜芜因为不想跟楚凌一张桌子上,而下意识想要撒的谎,就这么堵在了嘴里。
她咬咬牙,好吧这人果然还是楚凌的狗。
“那就过来一起吃吧。”楚凌果然就这么说了。
姜芜磨蹭着没进去:“我想先去换一身衣服。”
她虽然是坐马车回来的,裙摆还是沾了些泥。
半晌,楚凌点头应允了,看着马上一溜烟没了身影的人,一边原本准备上菜的丫鬟们动作也停住了,往大人那看了看,见他没下一步动作,猜着那还是要等夫人。
确实,姜芜换了衣裳过来,楚凌才开饭。
两人看似沉默地各自用餐,男人的目光却在不着痕迹地全程跟随着姜芜。
今日他人在国公府,但下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他报告姜芜的动向。他知道她今日应该是不愉快的。
但好像胃口还可以。
她尝了好几个菜了。
楚凌的筷子,几乎是跟着她的筷子走的,每次下筷都是姜芜动过的地方,不过夹菜顺序还是稍微换了换,没有跟得太紧,所以埋头苦吃的姜芜并没有发觉。
夜里,楚凌照例是先在书房里待着。
他不能回房太早,否则姜芜会容易失眠。曾经的不甘,都因为害怕被抛弃的恐惧,而慢慢隐藏了,他现在已经能麻木地接受姜芜对他的讨厌了。
今日等待的时间对他来说有些难熬,他第一眼书卷也没有看进去,想的都是昨日在他怀里乖乖入眠的姜芜。
他的心被挠得痒。
不知道她这会儿睡下没有,这香对她,应该还有用。
好不容易熬到月下枝头,楚凌才终于回房。不曾想,一进去,就见姜芜坐在床边。
显然,很精神。
“没睡着?”
睡不着对于姜芜来说才是正常的,不过今日,是有其他的原因:“我是在等大人的。”
楚凌身形顿了顿,而后才坐到了桌边,淡淡嗯了一声:“有什么事?”
若不是他的手无意识般地摸住了桌上的杯子,当真是让人觉着他是很无谓的态度了。
姜芜拿不准他是什么心情,她自己这会儿倒是心里直打鼓,心跳得很快。
是害怕、紧张,但带着某种兴奋。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床上的,意识到不妥,又赶紧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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