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正权衡利弊,忽然看到四五只黑猴子从山上走来,见到她激动地大喊大叫:“她在那里!她在那里!”
她扔出血符杀死一只,看到更多的精怪从山上下来。血符一张张被消耗,储物袋渐渐瘪下去,但冲上来的精怪却仍不见少。
不行,上不去!
洛雪烟连甩三张符,转身朝山下跑去。她现在上山就是去送死的。
“姑娘。”
洛雪烟听到有人小声喊她,转头一看是素素娘站在上山的岔路口。她抓着衣服下摆,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给她指了另一条路。
“你若信我的话就顺着那条路跑,那条路草密,好藏。”
洛雪烟看了她一眼。
素素娘紧张地抓紧了下摆,转身要躲进草丛里,回到村里。
“我信你,谢谢。”
素素娘回过头,看到洛雪烟朝她指的那条路跑去。
喊疼
招展的枝叶挡住了阳光,林间小路光线昏暗,零星的血散布在枯叶堆上。
“江姑娘,我跑不动了,你丢下我自己逃吧。”今安在失血过多,加上强用灵力,脑袋发昏,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几乎靠倒在江羡年身上。
“今安在,你再说这话我真要骂你了!”江羡年的语气强硬起来。
“我现在只会拖累你。”今安在实诚道。抛下他,江羡年可以逃得更快。
“今安在,我还是那句话,要死一起死。我已经没有哥哥了,不能再看着你送死。”江羡年想起江寒栖坠崖鼻子一酸。白云山那么高,她都不敢去想江寒栖的尸骨是什么样子。不,也许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江姑娘……”听到哭声,今安在有些无措。
“总之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不要再说这话了。”江羡年抹去眼泪,架着今安在闷头往前跑。
今安在也不好在说什么,默默调整了步伐,想尽可能减少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江羡年笃定。
方才打斗的时候山鬼不知为何捂住被血箭射中的肩膀哭着直喊疼,她见状拉起今安在就跑。逃到现在,山鬼还没有追上来。
“他们两个在那里!大家快来!”一只长臂猿荡着挂在树上的藤蔓追上了两人。
江羡年回头看了长臂猿一眼,加快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跑。
随着长臂猿播报两人的方位,他们身后跟上了各种各样的精怪。江羡年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剑劈了那只聒噪的长臂猿。
“江姑娘,我头好晕……”
“你再忍忍,等我们跑过这段路”话说还没说完,江羡年感觉脚下一空,她下意识把今安在推到坡上,眼看就要滚下山坡,今安在却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今安在……”
“要死就一起死。”但最好你能活下来。
今安在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高过人的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草叶被拨开,露出洛雪烟的脸。她探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精怪追上后走出了杂草丛。
素素娘没有骗她,另一条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了一些,但藏身的地方也多。她靠草丛躲过了好几波精怪的追击。
洛雪烟抬头看了看慢慢落下的太阳。她逃了将近大半天才甩开精怪,左躲一躲,右躲一躲,躲得迷失了方向。她给三个人的通讯符都传过音,没有一个人回她。
落日西沉,群山合抱,山风凛冽,洛雪烟站在辨不出方向的山间,内心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怀梦山像只巨兽,交叠的山路是它的食道,葱郁的树林是它的血管,奔流的溪水是它的血液。她在怀梦山的体内,在被它慢慢消化。
洛雪烟拍了拍脸,深呼吸,清除掉消极的念头。她拿出路线图对照周围的景象仔细看了看,找到了所在的地方,又找了找出山的路。
官府在进山的地方设了重兵把守,她要走出怀梦山求救。
洛雪烟顺着山路往山下走,走了会儿,听到水流的声音,跑去一看,发现是河流。小河不深,堪堪能没过脚踝。
要是水深点就好了。
洛雪烟遗憾地叹了口气,沿着水流继续往下走。走出去没多远,她看到一抹红化在水里。她看了看上游,转身朝山下走,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去,在原地等了会儿,看到又有淡淡的红色从上面流了下来。
血?
洛雪烟莫名其妙想起第一次撞上江寒栖莲心针发作的那个晚上。他那时就倒在河边,放出的血染红了河水。联想到江羡年切断通讯符时喊的最后一句话,她犹豫片刻,握着一把血符往上走。
说不定是精怪呢?但是精怪的血怎么会平白无故流到河里呢?又或者不是血?是其他东西?
洛雪烟浮想联翩。理智告诉她上去查看的风险太大了,她的当务之急是逃下山;但直觉却说:你应该去看一眼。
水里的红由浅变深,越到上面,红色越明显。
洛雪烟辨认着河里的红,向前看去,还是只有乱石和野草。她停下了脚步,可河水里若隐若现的鲜红着实勾得她心痒痒的。
万一真的是他呢……
洛雪烟想了会儿,决定再走最后二十步。她一边数着步子一边继续往上走,到第十九步的时候,她远远看到河边躺了个身着红衣的人。
心脏砰砰直跳,她飞快跑过去,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看清了他的脸。
“江寒栖!”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
洛雪烟在洞口布置好血符,回头看到靠在墙上昏迷不醒的江寒栖,火光映在他脸上,给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添了一丝生气。她走到他身旁坐下,让他靠到自己身上,往火里又扔了块柴火。
她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无意发现这处山洞的。山洞可能是下山人过宿留下的,里面堆了一堆柴火,正好离发现江寒栖的地方也不远,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河边拖到山洞里。
洛雪烟摸了摸他的手臂,断骨已经愈合了。她又检查了其他伤口,大部分伤口都长好了,只有肩胛骨的伤还在流血。
她找到江寒栖时,他全身是伤,骨头也没几块好的,一摸几乎全是断骨。
无生妖性使然,身体想要修复,但莲心针被触发一直压制,结果就是他活活疼死身上的伤却迟迟不愈合。她唱了会儿鲛歌安抚妖性,中和掉莲心针的压制,待太阳彻底落山才等到江寒栖伤好得七七八八,她这才拖着他进了山洞。
洛雪烟试了试江寒栖的鼻息。没有呼吸,他的意识还处在死亡的状态。
这才过去几天啊,又死了一次。
洛雪烟看到他的手,习惯性地捞起来放手里捂着,看着柴火,思考起她存在对江寒栖而言意味着什么。
没有她的话,他不会在蕴灵镇暴死,后面也不会有三个人统统失去灵力的剧情,他也不会掉下山崖又死一次。
江寒栖将她强留在身边是留下了不幸吗?
洛雪烟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性格,但就目前看来,江寒栖好像确实是因为她受了很多不该受的苦。
蝴蝶效应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也许两个人没交集会更好一些。
“你怎么就非得带上我呢?我还挺喜欢在太守府的。”洛雪烟看着江寒栖轻声埋怨道。
最开始她觉得江寒栖扰乱了她平静无波的生活经常在心里怨他,可现在她的幽怨却是因为觉得她给他带来了不幸。她在怨自己。
江寒栖的手动了下。
洛雪烟一愣,喊了声他的名字:“江寒栖?”
双目紧闭的人突然睁开眼,狠狠抓住了她的手。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饲儿洱而勿救义斯七江寒栖闷哼一声,想整个人蜷起来,蜷到一半却又强行止住,身体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呼吸急促又破碎。
洛雪烟连忙哼唱起鲛歌,可他还是在疼得喘不上气,身子无力地从她的肩头滑落。
“不、不是……”
“不是什么?”洛雪烟扶住他。
“禁制……是……禁制……我……杀人……”
江寒栖感觉有人在用刀子同时刮他全身的骨头,每一寸骨头都在疼。疼痛不集中,怎么安放身体都不对劲,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疼和疼连起来,他根本受不了,难受得用头撞墙。
“江寒栖,”洛雪烟抱住他,将他摁在怀里,“你别这样。”
江寒栖喘息着在洛雪烟怀里乱动。他疼得不知该怎么办好,自虐一般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力贴在一起的骨头更疼,但贴在一起会感受到她的体温。
“疼的话就喊出来。”
洛雪烟听着江寒栖的□□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然而江寒栖只是在呻.吟,一声也不吭。
“疼的话就喊出来,喊出来会好一些。”洛雪烟继续劝他。
江寒栖不会喊疼,无论疼得有多厉害,他只会呻.吟,只会喘.息,但却不愿喊一声疼。她跟他说过好几次疼的话喊出来会好一些,但他就是不喊疼,疼晕过去最多发出一声闷哼。
江寒栖摇了摇头。洛雪烟不知道他是因为太疼还是在拒绝她的提议。
“你试着喊出来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
江寒栖疼到浑身颤抖。
“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好疼。”
小心翼翼的一声像一个宣泄口,积攒着疼痛的洪水决堤,冲出堤坝,涌向四面八方。
“好疼…好疼好疼,疼得想死,好疼,洛雪烟,我好疼啊。”
江寒栖语无伦次地喊着疼,声音一声比一声坚定。他像是初次经历疼痛的幼童,听到有人告诉说疼可以喊出来,大声地宣泄着身上的疼痛。
“我听到了,我知道你疼。”洛雪烟低声安抚他,拍着他的背哼唱起另一首安神效果更好的鲛歌。
一个晚上,江寒栖疼醒了又睡,睡着了又醒,洛雪烟跟着他彻夜未眠,听他喊了一晚上的疼。
破晓时分,禁制才彻底发作完。
江寒栖问洛雪烟戴着缚魂索的七个人死没死透。
洛雪烟想了下见到的尸体,回道:“应该都死了。”
江寒栖算了算禁制发作的次数,回道:“少一个。”禁制发作了六次,对不上数。
“杨根顺的死可能算在我头上了。”洛雪烟想起来杨根顺严格意义上不是江寒栖杀的。
“你杀人了?”江寒栖愕然。
“嗯。那种人该杀。下次要杀人你给我血符,我来杀,省得你杀完受罪,”洛雪烟说完,怕他以后滥杀无辜也拖着她一起,随即补充道:“不过我只帮你杀坏人,十恶不赦的那种,好人我不杀。”
“我也只想杀坏人。”
江寒栖说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当洛雪烟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曾经屠过两个村子。”
屠村?洛雪烟怔在原地,小说开头江寒栖就在江家,从他身上禁制反噬的程度来看,屠村应该不是发生在他进江家以后的事。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因为村子里都是坏人吗?”
“可能也有好人吧,”江寒栖顿了顿,“但我没有遇到。”
他的运气实在是烂透了,活了十九年没遇到几个好人,洛雪烟算是其中的一个。
“睡吧。”
温柔的歌声在耳边响起,江寒栖合上眼,沉沉睡去。
第50章 .杀孽
破旧木门打开一条缝, 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洛雪烟推开门扉,“嘎吱”声绵延起伏,屋内的景象一点点在眼前展开, 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人背对着她坐在木凳上。
她跨进门槛, 就在这时, 门扇突然重重合到一起, 灰尘扬起, 门闩插进门槽里,阳光被隔绝在屋外, 屋内陷入昏暗。
坐在板凳上的那个人脖子上的红绳发出幽光。
洛雪烟全身仿佛被定住一般,怎么挣扎也动不了。她眼看着红绳慢慢收紧, 割破皮肤,陷进血肉,血顺着脖颈流到衣领上,染红了麻布。
那人缓缓回过头, 连接头和身体的血肉在转头的过程中被红线切开。头颅掉下肩颈,全靠一个脊骨连接才没落到地上。
那张脸终于彻底出现在洛雪烟眼前。
是死在她手里的杨根顺!
“洛姑娘……”嘴张张合合, 鲜血哗啦啦地直流于地。
洛雪烟吓得六神无主,忽然发现能动弹了, 转身要往外跑。她冲到门前伸手去拉槽里的门闩, 可怎么拉也拉不开。
门闩哐哐作响,门扇却纹丝不动,中间有光透过,窄窄的一片,照到她手上。
洛雪烟惊恐地缩回手, 慢慢翻转手掌。
血。她满手都是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下,白色的裙摆上开出了罪恶的血之花。
不知怎的, 她认准了那血是杨根顺的。
身后,杨根顺步步逼近,血线闪现,他的血肉一块一块掉到走过的路上,身后拖着淋漓的血线。
“为什么要杀我?我是人。你杀人了,洛雪烟,你杀人了。洛雪烟,你杀人了!”杨根顺癫狂地叫起来。
“别过来!”
流水潺潺,澄澈河水映出一点被金色裹挟的鲜红。江寒栖对着河里的倒影调了下红金玉髓发冠的位置,看了眼身上的大红圆领袍。
他之前那件暗红圆领袍被傀儡线毁了,从头到脚血窟窿,回去就扔了。
进怀梦山前,他和洛雪烟外出搜集情报的时候路过一家成衣铺,店头挂着一件大红圆领袍。她拉他进去试了试大小合适就用自己的钱买下了圆领袍。
“你不是害怕我穿红衣吗?”江寒栖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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