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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肉(双重生)——顾语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5 14:37:49  作者:顾语枝【完结+番外】
  就冲着与珠儿的情谊,她也断不能让楚逐这般处罚夏婶。
  夏婶最会察言观色,瞧着这阵势,便知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拾九,慌不迭地从行刑凳上滚下来,连滚带爬地来到拾九脚下,老泪纵横道:“婶子糊涂!求求拾九姑娘救救婶子,婶子一把年纪了,真的禁不住这一遭啊!”
  “婶子别急,别急。”拾九蹲下来,半揽住夏婶安慰,望向楚逐的目光便像带了冰,“王爷,请问夏婶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仅仅是因为……夏婶说了一些众人皆知的事么?”
  夜幕笼罩着小小的院子,只有几个灯盏映照着三人。
  “我让人等到夏婶女儿成完婚才带她回来,已是看在你面子上了。”楚逐的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中明暗不定,他低哑道,“你自己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夏婶的泪凝在脸上,果然什么都躲不过王爷的眼睛,不由得哀叹一声,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婶子糊涂!是婶子贪财,铸了大错!”
  “拾九姑娘……”她揪着拾九的衣服,满眼是泪地哭道,“近些日子,京城里都在传王爷与长公主好事将近,这、这原是众人皆知的事啊,我自然也就信了!但是,王爷却下了令,不许我们谈及此事,我们只当婚讯未定,所以不能胡乱讨论。前几日,长公主的人突然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无须做什么,只需找机会把这事跟你说说,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一笔钱。婶子做了这么多年下人,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一时猪油蒙了心,正好又得了独处的机会,便做了这糊涂事!”
  夏婶说完,怕拾九不肯再帮她,连连向她磕头:“婶子实在没有什么恶意啊!若长公主叫婶子做危害你的事,给再多钱婶子也不会做的!只是婶子想着长公主以后若嫁了王爷,便是府上主母,因此想要提前与府上的……府上的姑娘通个气也是人之常情,婶子心想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才答应的……”
  她又怕楚逐怪罪,连忙又调转方向,朝楚逐磕头:“王爷!我知道错了!以后王爷吩咐的事,我再不多说一个字,绝对谨遵王爷命令!”
  楚逐充耳不闻,只看着拾九:“拾九,你说该怎么罚。”
  拾九脸色微僵,她本以为夏婶只是违背了楚逐的命令,在背后嚼舌根,没想到竟是被墨萝嫣指使的,这严重情况便不是一回事了。
  往大了说,这是被敌人所诱,背叛王府。
  曾经作为影卫的拾九最明白做错就要领罚的规矩,这事若是落在三卫身上,这人是断留不住的,连挨二十棍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以夏婶的年纪和身体,这二十棍也跟处死无异了。
  纵然她确实做了糊涂事,但拾九认为,罪不至死。
  说到底,夏婶也只是传播了一件众人皆知的事,或许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传给了她这个不知的人知晓了。
  这是墨萝嫣的目的,却是楚逐要禁言的事。
  可是,这件事为何要瞒着她呢,终究会发生的事……又能瞒多久呢?
  “拾九认为,二十棍确属正常责罚。”拾九想了一番,开口说道。
  夏婶脸色立变,声音不禁尖了许多:“拾九姑娘,你想想珠儿啊!珠儿尽心尽力伺候你这么久,你就这么冷血无情?!”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拾九道:“但是,拾九愿意为夏婶领罚。”
  夏婶的话顿时哑在嘴里,一时语塞,只是脸色羞红,低声支吾道:“拾九姑娘,多、多谢……”
  楚逐的脸色沉如此刻的黑夜:“为什么?”
  “因为拾九命硬,二十棍落在夏婶身上,她熬不过去的,落在拾九身上,不过休息一段时日而已。拾九早已习惯了。”拾九昂起头,不卑不亢地看向楚逐。
  一字一句敲打在楚逐心上。
  这些年无数次的责罚仿佛走马灯掠过眼前,楚逐兀地笑出声。
  是在恨他当初那般对她么?
  行,至少是有恨的。
  有恨也不错。
  “长行。”他唤来守在院子门口的长行,“把夏婶先带下去。”
  小小的院子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楚逐起身,一步步走向拾九,凝视着她的双眸:“我猜,你直到这一刻,都认为我与长公主会在年底成婚。”
  拾九迎着他的目光,要不然呢?
  “你相信一个见钱眼开的婶子,也不愿相信我。”楚逐感到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裂开,像尖刀划过。
  他一把捏住拾九的下巴:“我不会娶墨萝嫣,这辈子都不会。”
  拾九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诧,她是不相信的。
  别说他喜欢墨萝嫣了,便是出于权力的目的,他也定然会娶墨萝嫣,以此更加牢靠地掌控幼帝,将秦少安和长德王挤下去。
  “拾九,我是不愿意向别人多做解释的人。”楚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因感染风寒,有些微沙哑,“你能否多给我一些信任。”
  拾九一怔,楚逐在说什么胡话?他们之间……有过信任吗?
  楚逐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自哂一笑:“我确实不该希求这些东西。”
  “那么,我向你解释,你会听吗?”他以指腹摩挲着拾九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将她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些短,明天有肥章。
第17章 解释
  拾九沉默不语,撇过脸去,眼中划过一丝淡嘲。
  听与不听,是她能决定的么?
  说与不说,全凭他意罢了。
  他何时遵从过她的想法?
  楚逐看着拾九留给自己的侧脸,手指微微施力,本想着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忽地一想,又将手收了回来,不再勉强她。
  “所谓的婚事,不过是长公主散布的谣言罢了。”沉默片刻,他启唇缓声道,“先帝已逝,幼帝还是三岁小儿,长公主的婚事无人做主。若要与我定亲成婚,只能是我去跪请幼帝赐婚,或者她借幼帝的手颁布赐婚圣旨。而若是后者,则天下人皆知,她等不及要嫁与我,长公主心高气傲,断不肯做这么丢脸的事。近些天坊间流言盛行,不过是长公主借着这些传闻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早日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来罢了。”
  楚逐性子沉稳内敛,向来惜字如金,很少这般长篇大论。
  在以往的那些年,他总是高高在上下达命令的那一个,他做任何事都无须向拾九解释什么,拾九只需要照他说的去做就行。
  这是他第一次在拾九面前逐字逐句地解释,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简直可以用很生涩来形容。
  “之所以瞒着你,只不过不想让这些无稽之谈打扰你。过了这阵子,此事便无人提及了。”
  楚逐眼眸微眯,只要他不去请旨,墨萝嫣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她越发触及他的底线了。
  “长公主千方百计地将流言传入你耳中……”楚逐眼里杀意渐腾,却在重新望向拾九时消散殆尽,语气甚至暗藏几分温柔,“不过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拾九思量片刻,只觉好笑。
  一笑楚逐向她解释,二笑墨萝嫣实属多虑。
  离间关系?
  她与楚逐之间的关系……还需要离间么。
  这句话从楚逐嘴里说出口也有几分好笑。
  她看向楚逐,一双眸子明亮如昼,却不带一丝情绪:“长公主已至婚嫁之年,本就该考虑终身大事。而王爷才俊出色,长公主温柔可人,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若真有婚讯,是整个大墨朝的幸事才对。”
  楚逐眉眼顿沉,哑声低问:“若我果真与长公主成婚,你不在乎吗?”
  “拾九只会祝福。”
  “好……好!”楚逐似乎被她这短短的六个字气到极致,在一阵秋风里咳嗽不断,他起身欲走,走了几步却又顿住,复折返回来。
  他看着如僵木一般的拾九,直直地看着她。
  拾九也不惧,微微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在对视的短暂时间里,两人似乎都有了更深的猜测,却谁也没有再开口。
  最后,是楚逐后退了一步,召来长行:“送拾九回去休息。”
  “谢王爷。”拾九淡淡答谢,又问,“那夏婶……”
  “仗责已免,逐出王府。”
  拾九低声应道:“是。”
  楚逐用人的原则一贯便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出了这事,夏婶必定不能留在王府了,对于这个处理结果,她不算惊讶。
  好歹免了责罚,已是格外开恩,她也不能想着得寸进尺了。
  “另外,明日我会再给你找个丫头。”他道。
  拾九登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连珠儿也要赶出府?
  夏婶是一回事,珠儿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珠儿压根没有参与,她看得出来,她也相信珠儿的品性。
  “为何?”拾九急声驳道,“祸不及家人,王爷你明明也知道,珠儿并未参与!”
  若珠儿也参与了,那么今日被押在行刑凳上的,就不止夏婶一人了。
  “珠儿乃夏婶之女,我无法保证下次夏婶是否又会为人所诱,利用珠儿对你做出不利之事。”
  “不会的,我相信珠儿。”拾九命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坚定。
  从前被安排执行各类危险任务时,她从未得到过如此“珍惜”,现在她也不需要了。
  “你一定要坚持?”楚逐眉头紧皱。
  “夏婶不过一时糊涂,珠儿也是懂事理的,拾九相信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况且珠儿只负责我的起居,纵然心有恶念,也掀不起太大风浪,最多不过谋害拾九一人罢了。拾九愿赌她品性纯良,若是赌输了,生死与王爷无尤。”
  拾九说得云淡风轻,却未见楚逐袖下的手已是紧了又紧。
  与他无尤?
  跨进鬼狱那一刻的记忆又冲面而来,楚逐顿时心口绞痛,呼吸不畅。
  他没有露出异样,只是默默稳住了心神,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你不愿让珠儿走,那便留下她吧。”
  “拾九替珠儿谢过王爷。”
  “该谢的是我?”楚逐自嘲一笑,她心里明明很明白,他不过是舍不得她不快罢了。
  他向她妥协了。
  拾九却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他这句话,行了一礼后便跟随长行回去了内院。
  珠儿并不在内院,长行说珠儿今晚照顾夏婶去了,拾九这才放心,让长行也早些回去休息。
  没过多久,长行却又匆匆赶了来,脸色焦急:“拾九,王爷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跳入了荷花池里,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
  拾九蹙眉,当下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又在发什么疯?转而淡讽道:“许是天气太热,王爷下水凉快一下。”
  “拾九!”长行又急又气,“现在什么季节?再过一个月便要入冬了,凉快什么!”
  “秋天的湖水不凉,冬天的雨水才冷呢。”拾九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和他都倒上一杯茶,没有前去查看的意思。
  长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
  蓦然想起拾九这些年受过的责罚,大冬天淋雨挨冻都有过,别说只是秋日了。
  忽地明白了王爷这番折腾是为何。
  也许……只是为了尝尝拾九当初尝过的凉和苦。
  “唉。”长行轻叹一声,便绝了请她前去劝说王爷的心,又被拾九拉了一把袖子,只得坐下来尝她递过来的茶。
  “王爷既然说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们便不要去打扰。”拾九自己也喝了一口,“这是我刚刚泡好的茶,味道没那么好,但是可以宁神,你喝了之后快些回去睡觉,别烦心了。”
  “拾九……”长行犹豫几番,终究开口道,“拾九,我们也好久没说过心里话了。”
  “唔。”拾九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其实知道,方才长行送自己回来时,就有好几次想开口了,不过最后都咽了回去,她也就假装没看到。
  今晚长行围观了她与楚逐针锋相对的场景,定是有话要说的,内容猜都猜得到,所以她并不是很想听。
  早知道便不请他喝茶了,拾九心叹。
  现在是躲也躲不掉。
  于是只好听他徐徐说起:“拾九,我们都是孤儿,不过我是十岁那年被王爷带回来的,那会儿你才五岁。
  “十岁以前,我是街头流浪的乞儿,每日忍饥挨饿,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最怕的就是过冬,那冬日的风雪能夺走人的性命,我每天睡觉前最担心的事,就是明天再也睁不开眼。
  “我体会过流浪的艰辛,所以格外感激王爷将我带回来,对我一路栽培,对我来说,王爷是我的再生父母。”
  拾九被他说得不禁鼻酸,她又何尝不是呢。
  虽未尝过流浪之苦,但从有意识起,她的世界就只有楚逐了。纵然他对自己说不上好,可她依旧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即便他爱上了别的女子,她也依旧忠诚于他,默默守护。
  但,那些无法言说的少女心事,俱随着鬼狱之死,一并死了。
  长行一边说着,一边侧目看去,只见拾九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于是连连道:“拾九,我不是替王爷说话,也不是在指责你。我真的只是想开解开解你。”
  “拾九明白。”她点点头。
  长行便又继续说道:“我其实很理解你,我不能理解的反而是王爷。平心而论,王爷对我们这些下属都很好,却不知为何,对你总是动辄责罚,似乎……似乎存心想折磨你一样。明明你才是陪在他身边最久的那一个。所以,你对王爷心有怨言,实在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他不明白,以前他觉得拾九应该有怨言的时候,拾九却任劳任怨,得了王爷一个饺子都会欣喜万分,如今王爷对她好了,她反倒不怎么理会王爷了,甚至会顶撞王爷。
  若只是因为那一次出任务受伤也不至于此,以前拾九也受过不少伤的。
  他想来想去,只能猜测,许是怨言累积到一定程度,便爆发了吧。
  当然,他更不能理解的是王爷对拾九的转变,连解释都无法解释。
  但总归更好了啊。
  拾九对楚逐的心思,他们几个熟识的瞧得一清二楚。现在王爷也有所回应了,难道不是得偿所愿么?
  “现在一切苦尽甘来,若总是执着于过去,反而会伤害自己。”长行很想将楚逐背地里为她做的事全部告诉她,却不能违背楚逐的意思,于是只能郑重地向拾九道,“我敢保证,王爷现在对你,比你看到的要更好。”
  那又如何呢。拾九在心里笑了一声。
  若她将自己接下来两年的遭遇和最后的凄惨死境告知长行,长行大概也不会再劝解她了吧。
  偏又是不能说的。
  她只能站起来送客:“长行,你说的话我都听了,你也回去吧……我累了。”
  长行站起来,他不知道拾九话中的“我累了”是真的身体累了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但他不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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