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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春花你去拿个碗来。”夏青青道。
刘春花转身就去拿了个碗出来，夏青青夹了一些萝卜，又夹了好几块羊鼠肉，装了一小碗。朝着王三毛道，“三毛，这一碗端去给你阿爷和阿奶。快去快回，等你回来再吃。”
王三毛看了一眼那小碗，吞了吞口水，端着碗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家大宅子的人刚刚已经吃饱了晚饭。
他们的晚餐就是一碗野菜糊糊，还有一个荞麦馒头，每个人一大块蒸熟的南瓜，这已经算是全村里最好的伙食了。
王老太太坐在屋檐下，收她的竹笋干。吸了吸鼻子道，“老头子，我好像闻到了肉香味儿？你说这年头，谁家会有肉吃？”
“你该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这年头谁家还吃得起肉来？”王老头摸了摸自己刚吃饱的肚子道。
“说的也是，别说吃肉了，再过十天八天，估计全村人会有大半没吃的，这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王老太太叹道。
王老头摸出一个竹筒烟斗，吸了一口烟道，“不怕，去年旱灾，大家不是也挺过来了吗？这天塌下来，还有当官的顶着，县令会向上反映，朝延不会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
王老太太把竹笋放到一个竹筐里道，“我听别人说里正今天去了镇上找县令。县令说京城在筹办求雨了。唉，这老天爷不下雨，苦的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啊，真希望能快点下雨，否则这苦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两人正在说着话，院子里突然就传来了王三毛的喊叫声，“阿奶，阿奶！”
王老太太把竹笋干盖好：“三毛这孩子怎么又跑来了，那懒婆娘该不会是又揍他了吧？”
王老太太念叨着，急忙开门。
开后门看到王三毛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她看到王三毛手里面捧着一个碗。
这时的光线不是很好，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这小子被大媳妇赶出来讨饭的。
等她走近才发现，王三毛不是来讨饭，而是端了碗肉来的，难怪她刚才闻到了肉香味儿，原来是从这个碗里面传出来的。
“阿奶，我娘让我端这碗肉来给你吃，我先回去了。”王三毛一路走过来都在不停的吞口水，他把碗往老太太手中一塞转身就跑了。
他可是饿坏了，要回去吃羊鼠肉，这羊鼠肉炖萝卜，他一路走过来，闻着味儿就馋得直吞口水了。
王老太太看着碗里面的肉，总觉得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出了问题，这年头能见到肉，像做梦一样。
这老大媳妇那个败家娘，神经错乱了？居然会想起给她送碗肉过来？
肉香味儿，实在是太浓了，在院子里逐渐蔓延开来。王家的其他人也走出来，不知所以的看着王老太太蹲着的那个碗。
“阿奶，我在山上放牛的时候，看到李二柱抓到了一只羊鼠。这肯定是羊鼠肉，真香。”这时王老太三儿子的大儿子王水生咽着口水道。
“这太阳要跟西边出了，大嫂竟然会想到给娘送吃的来？”王老太的三儿媳吴月梅道，“大嫂这人，有吃的都是送给她娘家人，这么多年能端碗吃食过来，还真是稀奇了。”
王老太的二媳刘小兰，这时也从屋里出来扯着大嗓门道，“三毛白天还跑来要走了两只萝卜，一只南瓜，娘还拿走了一个鸡蛋给他。该不会是良心发现，这才让三毛湍吃的过来吧。”
“难怪，送这一碗吃的来，估计是想抵消了吧。”吴月梅附和多了一句。
“你们俩都给我闭嘴，这可不是抵消，三毛来拿萝卜的时候，她可是拿了银子跟我卖的。”王老太太大声道。
只是这个败家娘，现在又送一大碗肉和萝卜过来，还真是稀奇了，她还没见老大媳妇这个吝惜鬼，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刘小兰和吴月梅对望一眼，没有再接话，转身就回了房，她们可没胆招惹自己的婆婆生气。
王老太太忍不住叹息一声，这老大媳妇，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这才让自己的孙子给她端一碗吃食过来吧。算了，她也懒得去拆穿她，她倒要看看老大媳妇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老太太怔愣间，就听到站在一旁二个孙子不停吞口水的声音。她瞥了一眼那两个孙子，心里面想着就这么一小碗，有孙子又有孙女，怎么分？人多一人一口就没了。
总不能只给孙子，不给孙女吧！
于是她朝两个孙子硬起心肠道：“这是你们大伯母刻意让三毛端来孝敬我的，就不分给你们吃了，回房去吧。”
话落她也不看两个孙子了。把那一碗洋鼠炖萝卜端回了自己房里。
王老头看到羊鼠肉的那一瞬也惊呆了：“这……老大媳妇什么时候转性子，变得这么孝顺了？”
王老太太嗤笑一声，“你也觉得奇怪吧，这婆娘心里面指不定怀着什么鬼胎呢！就她那点心思，如果不需要我们两老帮忙的时候，你看他什么时候向我们示过好？我倒是要看看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说的也是！”王老头有些忧心重重的，赞同的点了点头。
“吃吧，她主动送过来了，我们不吃白不吃，不吃可没有精神来对付她。”老太太话落，也不找筷子了，捡了一块羊鼠肉就往嘴里塞。
“好吃！”她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奇怪，这大毛娘的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王老头捡了个萝卜往嘴里面塞，也忍不住感叹道，“这萝卜也很好吃。”
王三毛一回到家，夏青青就马上宣布，可以吃饭了。
三兄弟加上李二柱，都是干饭的能手，风卷残云的猛干，就连刘春花这个一向做事小心翼翼的小媳妇，也低垂着头默默的猛吃。
这年头能有肉吃又有饭吃，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谁也不想多说，只想着赶紧吃饭，多吃一点。
夏青青看着三大盆菜，心里想着这么多，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剩菜了吧，可是没多大工夫，装菜的盆子都见底了，就连一点剩汤，也被小的三个小子，一人端一个盆子，全喝光了。
夏青青看着三个小的小子问，“你们没吃饱？”
王三毛和李二柱都放下了盆子，异口同声道，“肚子是吃饱了！可能吃的不能浪费。”
王二毛有些不好意的放下了盆子，打了饱嗝。
李二柱也摸着自己吃得太饱，涨得不太舒服的肚子问，“姨母，我吃太撑了，还是头一次吃这么饱，明天我们还能吃这么饱吗？”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夏青青，目光里满是希望。
刘春花的目光多了一层忧虑之色，家里的粮食有多少，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可她也希望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第13章 惩罚
夏青青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有些发酸：“家里的确是没有粮食了。”
几个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们就知道家里面是真的没粮食了，幸亏今天晚上还能吃个饱，明天就要捱饿了，这状态应该能够捱了二天吧！
夏青青这时拿出了从夏老太太那里夺回来的银镯子道，“不过，我还有这个银镯子，这是你爹之前送给我的定情物，我当初也是糊涂，才会拿去送给我娘。现在既然跟娘家都闹翻了脸，家里又没粮食，这银镯子我也不想留了，明天拿到镇上去，换点粮食回来应该也可以顶一阵子。”
王大毛三兄弟，听到娘提到了爹，瞬间就眼眶红了。
王大毛对自己的爹是印象最深的人，他咬了咬嘴唇：“娘，这是爹送给你的定情物，我们就算饿肚子，也不能卖了！”
夏青青笑着道：“不是卖，可以拿去当。如果不拿去当了，我们跟本就没有银子去买粮食，只能活活的等着饿死。我觉得你爹在天上，肯定也不想看到我们饿肚子吧？”
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尤其是王大毛三兄弟，觉得挺惭愧的，他们连爹送给娘的银镯子都没有能力保护。
“娘，你可不能卖掉，拿去当了，我以后一定会把银镯子赎回来的。”王大毛应道，
“对，我们以后一定要把它赎回来。”王二毛和王三毛也一脸坚定的附和道。
王二毛今天真的感触良多，娘为了他不惜和夏家撕破脸。他想着等将来有了银子，不但要赎回银镯子，还要让自己的娘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
“姨母，等我长大了，我再给你买一条金簪子和一对金耳环送给你。”李二柱不甘落后的开口。
李二柱很是感激姨母收留了他，让他留在了王家。他在心里发誓，等他长大以后，一定要让姨母穿上绫罗绸缎，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好，你们都是乖孩子。”夏青青笑着夸了他们一句，随即转换了话题：“大毛，你去问问明达叔，明天早上有没有牛车去镇上？”
从水乡村到镇上，如果走路，那可是要一个多小时。比起去夏家村，那可是来回两趟的距离，夏青青可不想把自己的两条腿都给走废了。
“好，我这就出去问。”王大毛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夏青青看了一眼王二毛、三毛，和李二柱，“你们一身臭哄哄，脏兮兮的，准备一下洗澡，把身上的衣服全换了。”
王二毛和王三毛都听话的站起来，准备去拿衣服洗澡。
正在收拾碗筷刘春花，忍不住提醒道，“娘，大家都洗澡的话，家里的水不够！”
夏青青闻言有些头疼的摸摸额头。
李二柱并没急着去拿衣服，他站起来去帮忙收拾碗筷。他以前一直觉得姨母很凶，可事实上是自己想错了，心里挺愧疚的。
小时候，娘就跟他说，他爹去了战场，后来听别人说，他爹回不来了，他那带病的娘，把他送到了姨母这里，也投河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可是伤心难过了好久。
这种难过就跟刚才羊鼠被杀的时候一样，现在羊鼠的肉都被啃光了。
他现在只能把桌上所有的羊鼠骨头都收起来，用竹篮装着，然后拿到后院的菜地哪里给理埋了，这是他唯一能为羊鼠被杀了之后，所做的事情。
王二毛和王三毛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娘，我们俩去挑水吧！”
“你们两兄弟坐下来。”夏青青示意他们坐下来，这才平静的开口，“二毛，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二毛低垂着头道：“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去夏家惹事，给你添麻烦。”
他的嘴巴虽然这样子说，可他的心里却一点都不后悔，不管怎样说，这一次娘应该是和夏家人彻底闹掰了。
王三毛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里在庆幸，自己今天没有跟二哥去，要不然现在娘肯定也会指责他。
“你的确不应该去招惹他们，还把他们的庄稼弄坏了，这样子做很不对。”夏青青一脸严肃的说道。
夏青青见王二毛没吭声，继续道，“你没有跟我商量，就这样跑去好外祖母家闹，的确是惹事生非。你已经是快十六岁的人了，虽然有些聪明，可你想过后果了没有，要是今天我跟你大哥都没去看你，你说你今天晚上怎么过？会不会被夏家的人绑在树上一整晚，就这样子又饿又冷的熬过一天一夜，你说你明天还能好好的吗？”
王二毛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只要娘不动手打她，她说什么都可以。
“还有，二毛，你自己去也就好了，你还怂恿狗娃跟你一起去。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狗娃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向人家的父母交代？还有你和狗娃两人的力气加起来，也不是你大舅舅的对手，要是遇到你小舅舅那火爆皮气，估计你们俩都得脱一身皮，以后可不许这么冲动。”
王二毛连连点头。
夏青青看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把目光看向了王三毛，“三毛，你知情不报，也是不对的。你昨天晚上就知道你二哥有去夏家的心思，你这个当弟弟的知情不报。要是你二哥有什么好歹，你也要承担责任的。你们是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三毛胆战心惊的听着娘的话，他因实在太害怕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娘你可不能动手打我，我可是你亲生的。”
“三毛，你说什么了，什么亲生的？”夏青青故意板着一张脸质问。
“没，没说什么。”王三毛解释道。
夏青青也不想再追问了，板着一张脸道，“你们两个今天犯了错，以后有什么事情得和我商量了再去办。现在罚你们俩人一起去挑水，今天晚上所有人得洗了澡才能上床。”
王二毛和王三毛两兄弟俩面面觑的，脸上的神情都是错愕之色。他们的娘变了，以前娘惩罚他们俩的时候可没没么简单，不打不骂的话，就是不许吃饭，又或者是跪一个晚上。现在娘只是让他们俩去挑水回来，这惩罚真的太轻了。
兄弟俩连忙附和道，“娘，我们这就去挑水了！”
两人说罢，争先恐后的出了门，他们都在担心走迟一步的，娘会改变主意。
夏青青看着两兄弟出了门，这才往灶房走去，朝春花道，“我知道你今天也累了，但是也要洗了澡才能睡，你烧多点水，监督一下他们每个人都要洗澡才能睡。”
她实在看不惯，这一家子人，每天只是洗洗脸和脚就睡觉。
他们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天都要干活，天天大汗淋漓，相隔三尺也能闻到汗臭味儿，虽然在这干旱季节，要用水在这村子里得去老井哪里挑回来，虽然有些远，可是她实在无法忍受臭烘烘的他们。
她倒是挺佩服这原身，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洗澡这个意识。每天只是洗洗手和脸就完事了。夏青青吩咐完春花，站在门口等王二毛和王三毛回来，这时整个水乡村已经变得安静了下来。
庄户人家忙了一天，晚上村里也没什么活动，个个都在家里面准备休息。
白天还排队打水的那口老井，现在一个人也没有，王二毛两兄弟去打水不用排队，倒是挺快的。
虽然是晚上，因为久不下雨，没有月色的路是白灰色的。两先弟挑了两桶水就往家里走，这夜路倒也不难行。
夏青青拿了家里的一个大木桶，装了些热水，又倒了一些冷水，朝李二柱招手道，“快过来洗澡！”
李二柱涨红着一张脸道，“姨母，我自己洗吧，我已经长大了。”
李二柱自从娘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洗过澡。现在看到姨母一副要帮他洗澡的架势，他是真的不习惯。
去年夏天的时候，他会跟着表哥去河里洗澡，在河里游一二小时，就算是洗干净了。
现在闹干旱，他已经有多久没洗澡自己也忘了。可在这家里洗澡，他还是头一回。尤其是要当着姨母的面脱了衣服来洗澡，他还真的很不习惯。
“你这孩子，才那么丁点大，害什么羞来着？看你一身脏兮兮的，不搓都看得见污泥了，可要认真搓干净才行。”夏青青念叨着，心里面却在琢磨着，就这样子用水洗洗，看他那样脏兮兮的样子，肯定洗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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