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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话是责怪，语调却很温柔。
苏柔心里很诧异。
自小，儿子和沈瑶属于一天要掐80回的那种，原本她还担心他再和丸丸处不来，没想到他能这么热情。
沈煦举起胳膊，：“我这是身为男子汉的正常体重，班上男同学不要太羡慕我，女生更是看见我都频频脸红好吗？”
他又转头和丸丸说：“姐，你明天送我上学好不好？你长这么漂亮，我太有面子了！”
苏柔气闷，这熊孩子，小小年纪，在想什么啊！还班花！忍不住说：“你不会喜欢盛若依吧？”
沈煦瞪大眼睛，“没有，我都一天没和她说上话了。”
苏柔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知霖走过来，在沈煦头顶敲了个爆栗，“难怪月考语文那么差，是不是尽想着和女同学说话了？”
沈煦揉了揉头，心虚的说：“说话就说话，别动手，都是男人，别跟小女生一样，动不动翻旧账行不行？”
苏柔：“……”
沈知霖：“……”
这对话，莫名有些熟悉！
什么时候给他听去的！
沈知霖脸上有些挂不住，提溜他后衣领子，“小孩别学大人，快吃饭去。”
苏柔气闷的朝丸丸笑笑：“你这弟弟也不知道随谁，淘气的要死。”
丸丸笑起来，“我觉得弟弟很可爱啊。”
沈煦听见丸丸的话，转身说：“还是姐姐有眼光，来，坐我旁边。”
说着，十分绅士的把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出餐桌，丸丸坐上去，沈煦像个小大人一般说：“姐 ，以后我来罩你啊！”
丸丸被他逗的咯吱直笑。
一直没出声的沈瑶，淡淡睨了一眼亲密的姐弟两，伶俐的拿起勺子，“爸，妈，先喝碗猪肚汤开开胃吧。”
沈知霖和苏柔和颜悦色的接过来。
沈瑶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边说：“爸，我刚刚看了咱家新项目的发展前景报告了，我觉得……”
沈瑶这番说辞准备了一下午，下午又请教过商学院的教授，惹的沈知霖好额苏柔频频点头，觉得沈瑶小小年纪很有见解。
丸丸听不懂这些，也不在意，心无旁骛的低头专心吃饭。
沈瑶唇角扬起来，你个村妹，看我不比死你！
她又迎合苏柔和沈知霖的喜好，洋洋洒洒的自顾自说很多丸丸听不懂的话，眼光也注视着苏柔和沈知霖的盘子。
在他们的眼光落到哪个盘子上，她总是能及时的夹到两人盘子里。
渐渐的，苏柔和沈知霖察觉出不对味了，不吱声了，感觉自己对面坐了个销售！
两人常年在酒桌应酬，既常年被下游公司负责人奉为上宾这样迎合，也长长揣着心思迎合别人。
瞥一眼丸丸，她安静的吃饭，吃到觉得特别好吃的，不时分享给沈煦，沈煦还小声和她讨论，见她吃到带壳的，拿筷子按住壳，让丸丸把肉顺利的夹出来。
但偶尔扫向沈瑶的眼神，确是--白眼。
偏沈瑶不自知，越说越兴奋，把这当成了主场，一个劲的卖弄。
这样一对比，苏柔觉得今晚的饭有点膈应。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沈知霖不自觉想起来，早上楚铭的话，脸色沉了沉，放下了筷子。
瑶说的口感舌燥，低头喝汤，沈煦不轻不重的嗤一句，“瞧把你能耐的。”
沈瑶一口汤差点喷到鼻子里，嗅了下鼻子，气呼呼道，“你说什么呢？”
沈煦嘴巴机关枪一样的张开，“就你懂的多，爸妈都没说话，你在这臭显摆，是在欺负我和姐姐听不懂吧。”
以往，兄妹两掐架，苏柔总是按沈煦批评，她一直认为男孩子从小大肚量，长大了才有胸怀。
这会子，珉了珉唇，全当没听见，低头吃饭。
沈瑶指着沈煦，委屈的看向沈知霖，“爸，你看弟弟说什么呢？”
沈知霖慢悠悠擦了擦嘴巴，答非所问道，“今天丸丸第一天回家，你不觉得你应该和她说点什么吗？”
沈知霖虽然人到中年，却一直是那种温润气质的儒雅，基本不在家里发火，沈瑶自然而然的顺着话说：“我以后会照拂丸丸的。”
照拂，一般是指地位高的人，对地位低的人的一种眷顾。
丸丸替她受的这十八年苦，只字未提。
既没有一句道谢，也没有一句你辛苦了的慰问。
沈知霖和苏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太舒服。
沈知霖克制了，才没拔高语调，声音尽量放平道，“瑶瑶，丸丸在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做了十八年父女，我不愿意把邱家父母的所作所为牵连到你身上，但是你也应该记得，丸丸是替你在邱家受了十八年的罪。”
沈知霖顿了顿，压下心里的无名火，到底给她留了脸面，不轻不重的说，“我希望你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沈瑶的脸豁的白了，眼泪包在眼里，低头，扑漱漱掉下来。
厨房，保姆很有眼色的关上厨房门。
沈知霖狠心移开视线，和丸丸说：“吃完饭到我书房来一趟。”
丸丸立刻放下筷子，那纸巾擦了擦嘴巴，起身，“我好了。”
沈知霖诧异的看了看丸丸，又瞥了眼无声流眼泪的沈瑶，这样一对比，只觉得自己女儿更可爱了！起身，又叫上了沈煦。
餐桌上，一时只剩苏柔和沈瑶。
*
丸丸亲昵的搂着沈知霖的肩膀和他拾级而上，沈知霖微沉的心忽然觉得一阵温暖：
女儿是小棉袄，没错了！
沈煦也难得的拽着沈知霖的臂膀，幽幽说：“老头子，咱父子两也情深一下。”
沈知霖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儿子除了调皮之外，还有点可爱？
关上书房的门，沈知霖和丸丸说说，“我打印几张高三的数理化试卷给你，你别有负担，能做出多少，就做多少好吗？”
农村的公立学校资源他是清楚的，管的宽松，师资力量也不是很好。拒昨晚调查来的消息，她知道女儿的成绩不是很好。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水平，他还不清楚，摸清底细，才好给她归划未来。
你让一只小狐狸学数理化？
丸丸有些奔溃。
“高三啊？”丸丸手指叠一起搅了两圈，说：“爸爸，能不能再低一点啊？”
沈知霖：“行，你要高几的？”
丸丸指了指沈煦，“和弟弟一样的行吗？”
沈知霖：“……”
沈煦：“……”默默给丸丸竖了个大拇指！
沈知霖咳了咳说：“行。”
“滋滋”几声之后，丸丸对着满是阿拉伯数字的试卷左看看，右看看，这些字她倒是都认识，组合起来是什么东东？
转过头，沈煦已经十分认真的在做语文试卷了，想了想沈父的话，能做多少是多少！
还好，前面的加减法她是会的，95+106，她开始数拿出手指，又加上脚趾，小声的开始数：“1,2,3,4,5，6……”
沈知霖听见她嘀咕，竖起耳朵看过去，看到丸丸一根根掰手指，脚趾……
……他抚了下脑门，拿起烟盒去了别墅的露天阳台……
书房门关上那一刻，沈煦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姐姐，你好可爱啊！”
丸丸一头雾水：“……”
眼珠子转了转，“你在笑话我？”
沈煦捂了捂笑疼的肚子，“……不，我喜欢你，这是属于我们学渣独有的快乐，那些学霸是不懂的！”
沈煦和很多男孩子一样，晚熟，很擅长数学这类逻辑课，十分痛恨语文。
偏沈瑶从小就门门优秀，她又有学霸的臭毛病，争强好胜，爱显摆，沈煦从小就和她不对付。
说完，跟个小大人是的，亲热的和丸丸握了握手。
转头扫一圈，去茶桌倒了两杯冷茶，一杯塞进丸丸手里，咣当和她碰杯：“果然是我亲姐，为学渣亲姐弟的重逢，我们干杯！”
丸丸：“……”总觉得有点些怪怪的！
第09章 【9】
沈知霖一支烟抽完，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咳”一声，沈煦的茶杯差点被吓掉了。
沈知霖自动忽视他，深怕伤到女儿的自尊，努力扬起一个和蔼的笑，放柔声音说：“丸丸啊，
这个师资力量不好，你不会也很正常，别有负担，不会做就先不做吧，去房间玩会手机放松放松！”
丸丸欢喜的蹦起来，眼睛亮起来，扑进沈知霖怀里，“谢谢爸爸。”
沈煦站起来扑进沈知霖另一边，“爸爸，我今晚能不能先不做语文作业？”
沈知霖把他脑袋扣出去：“想的美，好好做试卷，我一会检查。”
沈煦耷拉下脑袋，“哦。”
丸丸十分同情的摸了摸沈煦的脑袋，同情的说：“弟弟加油，快点写完了我们一起玩手机。”
沈煦：“你明早送我上学，我更有动力！”
“行。”
丸丸欢乐的跑回房间，爽快的玩手机，咸鱼躺！
*
餐厅里，苏柔静静看着沈瑶小声抽泣，耐心等她发泄完情绪。
沈瑶见苏柔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想了想说：“妈，爸爸为什么要那么说我？他是说，我是养女，丸丸才是血亲，我是借住在这个家里的，应该乘早走是吗？”
她无声掐了一把大腿，脸上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很伤心的样子哽咽，“你们要是不喜欢我了，
我就走吧，离开这个家，反正我也不是你们亲生的。”
付出了十八年的心血，苏柔听着这种生分的话，像是有刀子在割是的。
她珉了珉唇，眼神空洞的没有焦距，像是回忆是的说：“你是早产，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发肺炎，整夜闹觉，我长长整夜不睡觉，抱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晃着哄，到第二天早晨，胳膊酸的都不能动，那种滋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好不容易，你长大了，我又天天为你的学业操心，你钢琴课跟不上，我就反反复复和你沟通，哄着你，陪着你练琴，你在学校和女同学发生矛盾，我舔着脸去学校找老师调解。这十八年，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用不是亲生的这种话来刺我？”
“还用离家出走这样的话来要挟我？”
沈瑶摇头：“我不是要挟，我就是觉得你们不喜欢我了！”
苏柔：“这十八年，我自认是全心全意的栽培你，合着，你就学会掐头去尾，追究你爸爸的那句话，竟是连一丝自省都没有吗？”
“你爸为什么说那句话？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希望你以后怎么和丸丸相处，这些你通通不去想的吗？”
沈瑶心里从不认这段被动式欠下的债，她觉得，完全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要感谢，也应该是感谢那个粗心的护士才对！
沈瑶垂着头不语。
苏柔忍不住提点她：“我从小就教你，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你也一直很有分寸，你今天已经说错两次话了。”
苏柔着重咬住两次两个字。
沈瑶脸白了白，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苏柔察觉到，她意识到，苏柔不会一味的站在自己这边了！
她必须给自己找个可靠的靠山！
想了想，呜咽着说：“妈，我不是想和丸丸比，我就是心虚，又害怕，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被人唾弃的那一个。”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开始，你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妈妈，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
苏柔见她坦白，反而开始自责起来，自己今天的确没怎么关心沈瑶，忽然从血亲，变成了养亲，又正是叛逆的年纪，也难怪她会惶恐。
拿起纸巾给沈瑶擦眼泪，说：“瑶瑶，丸丸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我难免想多补偿她，并不是就不爱你了，你放宽心胸，妈妈还会一样疼你的。”
沈瑶半真半假的又抽泣了一会，想了想说：“妈妈，我今晚去陆思思家住吧。”
苏柔见她情绪不是很高，想着去闺蜜那里谈谈心也不错，点头说：“你去吧，我让王丙送你。”
“不用，就几步路，我自己走过去吧。 ”
沈瑶点头，走到门外，苏柔又跟上来，递给她一把伞，“这天气，怕是要下雨，明早上学别淋到了，明晚，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鱼子盖饭好不好？”
这示好，沈瑶自然听的懂，笑说，“好的。”
沈瑶拿着伞往外走，出了别墅门，路过垃圾桶，把伞扔了进去，眼里闪过一片恨意。
心里满满都是恨意。
沈知霖和苏柔不愿意从恶意的脚步揣测沈瑶，沈瑶确实是一下就从恶意的角度揣测沈知霖。
她认为，沈知霖是暗指她是邱氏夫妇的孩子，让她别惦记沈家的财产。
下一步，就是告诉她，赵辰是那村妹的了吧！
想的美！
心里立刻有了决断。
她跑到附近一家酒吧，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送到朋友圈，配上文案：“十八年殷勤侍奉，
终究抵不上一场可笑的血缘，我只是个外人。”
设置成仅有赵辰可见。
她嘴角嘲弄一笑，眼里都是阴鸷。
*
这边，苏柔心里闷闷的，坐在沙发自我检讨了一番，想了想，去敲了敲丸丸的房门。
丸丸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手机，听见敲门声，蹦起来，见识苏柔，甜甜喊，“妈妈。”
这一声极具感染力的妈妈，苏柔心里的乌云好像一下子被拨开，心情明朗。
她坐到旁边沙发，斟酌了用词说：“丸丸，你对我和你爸爸抚养瑶瑶有意见吗？”
丸丸脸上都是疑惑，“爸爸妈妈想抚养谁是你的权利，我为什么要有意见？”
苏柔：“毕竟你是替瑶瑶在邱家受了十八年的罪，你不恨她吗？你会不会希望，我们送走她？”
丸丸咬着手指想了一会，诚实的说：“我为什么要很沈瑶？又不是她自己爬起来把我换过去的。再说了，养错孩子，最难受的是妈妈你吧？我为什么还要在你心口撒盐，让你和爸爸送走沈瑶？你们不是更难受吗？”
苏柔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
从昨天事发，她就心疼的要死，所有人都以为，弄错孩子，最苦的是待在穷苦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其实错付了十八年，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受这么多年的罪，用一句心如刀绞都不为过。
她亲自教导了沈瑶这么多年，把她疼在手心里，她一味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一分。
倒是丸丸，什么都不懂，却看到自己心里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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