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希望长命百岁, 陈瑾好不容易才醒来,想必也不希望再出任何变故。
太医们是就知道司徒晋对陈瑾的看重,毕竟这么多年以来, 司徒晋守在陈瑾的身边,从不假于他人之手。若不是当真看重到了极致, 又怎么会明知这是前朝的公主,还立为皇后。
“长命百岁, 你们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长命百岁?”陈瑾冷笑一声, 国已亡, 家也无。长命百岁有什么用?
一旁的司徒晋费尽心思的让她活着,不让她死,究竟图什么?
陈瑾闹不明白也不想闹明白,只是有些事,她一定会去做。
“殿下还请牢记,如果殿下有任何闪失,陈氏家族必会为殿下陪葬。”似乎洞察了陈瑾的想法, 司徒晋此刻再一次提醒陈瑾千万不要忘记,就算大齐朝已经亡了, 但陈家还有人活着。
如果陈瑾认为,为守卫大齐江山战死的人不值得留后。司徒晋可以成全了陈瑾。
陈瑾转过头看了司徒晋一眼, 却是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从前我为君,你为臣,如今你是君,我不过是亡国公主。生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况且你也清楚,一旦我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你明知我的个性,就早该有所准备,一旦你得了这个天下我会如何。”
陈瑾有时候的确不明白,司徒晋要这天下江山,为此诸多谋划,步步为营,终于得偿所愿,难道他还会为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不要这江山?
“是你们容不下我,才会造就今日的局面,并非是我咄咄相逼。”司徒晋看着陈瑾平静的面容,第一次流露出了惊恐。
顾不上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司徒晋抓住陈瑾的双肩道:“你已经杀过我一次,难道还不足以平息你的怒火?”
这话听来让陈瑾再一次笑了,只是笑过之后,陈瑾和司徒晋对视,“既然我杀了你,为何你还活着?”
司徒晋的意思莫不是说,因为陈瑾杀过他一次,所以,就算现在的司徒晋抢了原本属于陈家的天下,陈瑾不应该再怪司徒晋?
事情还可以这样辩解的吗?
死了的人死而复活,甚至如同陈瑾所不能容忍的那样,的确夺取了天下,让她失去了国,也失去了家,她的兄长侄儿全都死在司徒晋的手里。这一切,因为陈瑾杀过司徒晋一次,就可以当做赔偿了吗?
司徒晋惊愣的看着陈瑾,许久后才找回声音的问:“哪怕到现在,你依然想要我死?”
摇摇头,陈瑾道:“比起从前,我现在更想要你死。”
陈瑾从不畏于死,虽然她珍惜自己的生命,从不轻易去死,可是国已亡,终究她护不住这个天下,保不住她的兄长侄儿们。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人,一手造成的。
甚至将来这个天下,既然还是由她生下的孩子继承。
对,或许有人说,她也是陈家女。她身上流着陈家的血脉,如果她的孩子继承江山,也等于是大齐的天下并未消亡,依然还是大齐天下。
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
陈德陈待,甚至是汾阳公主,陈瑾的亲人们都是死在司徒晋的手里。
灭门之仇,纵然天下未曾改名换姓,陈瑾也断不可能和司徒晋和平共处。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的人命,自该是鱼死网破。
“你和我之间注定是鱼死网破,你若不杀我,只要有机会我同样会杀了你。”陈瑾问过司徒晋之后,更是坚定的告诉司徒晋她的决定。
鱼死网破,你死我活。很早之前陈瑾就知道,她和司徒晋之间注定的结局。
只是有的人既想要这天下江山,也想要美人。企图两全的人,难道就不担心,将来有一天他会一无所有?
“那你就好好的记着,你要杀我,在我没死之前你不可以死。”
恨吗?陈瑾恨他不是一两天的事,司徒晋早已习惯。
现在如果让陈瑾恨得处处想杀他,能够让陈瑾活下去,而不再一味求死,司徒晋愿意。
司徒晋似乎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不介意的告诉陈瑾,他随时等着陈瑾来杀她。
“你不怕我杀你,难道是打算让我这一辈子都躺在床上杀不了你?”陈瑾面对无所畏惧的司徒晋,并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杀不杀,恨不恨的问题,首先她得恢复行动自由。
如果司徒晋打算一辈子把她困在这床榻之间,杀司徒晋的事,永远不可能做到。
“殿下放心,我并不喜欢殿下一直躺在床上,我更喜欢殿下,生机勃勃站在我面前的样子。”司徒晋坦然的告诉陈瑾,他所喜欢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陈瑾,当然不会考虑将陈瑾一辈子困在床榻之间。
“那你该知道我信任的太医是谁?”站在陈瑾面前的这些太医,皆不是陈瑾所熟悉的人,陈瑾不可能相信他们。
如果司徒晋当真大大方方,倒不如给陈瑾所信任的那个人。
“有何不可,只是我和殿下有言在先,若是你信任的那一位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往后他不可能再出现在殿下的面前。”司徒晋真正防备的,从来都是陈瑾轻生的可能。
“司徒公子只管放心。”司徒晋担忧的,对陈瑾而言,如果不是有万全的准备,她绝不轻易出手。
***
总算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个对陈瑾而言,真正的自己人。
出现在陈瑾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平凡男人,看到陈瑾的第一眼,激动的嘴角微微颤动,面对陈瑾时恭敬有加见一礼,“殿下能活着实在是万幸。”
“多谢你们。”陈瑾衷心的说着感谢的话。
在那些年里,陈瑾能够活着,能够面对无数敌人的明刀暗枪,安然无恙的活着,多亏了眼前的这一位。
“让我为殿下号脉。”这一位平凡的男人姓陆名青。
很多年以前这一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被人构陷杀人,是陈瑾证明了他的清白,甚至愿意助他成为能够救治万民的大夫。
从那以后陆青就成了陈瑾身边最信任的人,一身医术高超不说,对陈瑾也是忠心耿耿。
陈瑾在跟司徒家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陆青助陈瑾良多。
“殿下的身体似是被人重塑了筋骨,从前积攒在身上的暗疾,竟然查无踪迹,不知是谁竟有如此本事。”陆青味陈瑾号脉,这一号立刻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也好奇,究竟是谁有如此本事能让我活过来。”不说陈瑾早就被陆青断言,活不了多久,陈瑾从城墙上跳下去,这么高的墙,按理来说该摔得五脏六腑粉碎才是,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发生了,很显然司徒晋知道其中的缘故,但却不想告诉陈瑾。
“殿下能够死而复生,这是莫大的幸事,只要殿下还活着,其余的缘故也就不重要了。往后还请殿下好生保重,千万不要做出损及自身的事情。”陆青还是了解陈瑾的品性的,十分担心陈瑾刚活过来,便急于做出什么伤及自身的事。
“我这具身体还能不能重新站起来,和寻常人无二?”陈瑾并没有回应陆青,只是询问陆青。
“只要殿下慢慢调养,多动,一定可以恢复,与常人无异。”陆青连连保证,让陈瑾只管放心。
这番意思也是让陈瑾自己坚持做复健,毕竟躺了这么久,陈瑾的骨头早就已经僵硬了,想要和寻常人无二,就得坚持。
“这是小徒玉京,殿下身边能够护住殿下的人不多,不如就让她留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跟在陆青身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面容平静,相貌平凡的女子,放在人群中,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陆青既然在陈瑾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将人送到陈瑾的身边,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多谢。”陈瑾再一次道谢。
连唯一活着的史优都是司徒晋的人,这对陈瑾而言,等于身边没有了任何一个可用之人。
那么,无论陈瑾想做什么都必须倚仗司徒晋,这却是陈瑾所不愿意面对的局势。
“史优你多带着她,在这宫里谁若是欺负了她,只管打回去,我负责。”陈瑾纵然知道史优是司徒晋的人,但这个人有时候也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刚进宫的人不知有多少盯着玉京,不寻一个人护着她,只会让人欺负了。
“不用别人帮我打回去,我自己就可以。”玉京听到陈瑾毫爽的话,立刻表示,很多事情她不需要别人帮忙,只要有人给她这个权利,她完全可以打回去。
“不错,你在宫里不管谁敢欺负你,只管打回去,谁要是不服,让他来找我。”陈瑾若说回来之后,碰到最让她高兴的事,莫过于眼前的玉京道的这句话。
她倒要看看,想挑她毛病挑不着的人,面对陈瑾庇护的人,能不能控制得住不碰不问。
第168章 年年人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 陈瑾也不问外头的事,只管在玉京的帮助下锻炼身体。
玉京不仅是陆青的得意弟子,医术高明, 一身武艺也十分了得。
陈瑾如今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玉京可以提着陈瑾走, 若不是旁边的史优提醒, 不可如此造次, 她倒是拎得挺顺手!
只是陈瑾一向不在意这些虚礼,作为一个废人,她一向自觉, 能动就行。拎也好,提也罢, 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得围着她转?
陈瑾愿意安生的呆着,恢复身体, 外头的人却怎么也坐不住。
毕竟昏迷了那么多年的人, 突然醒过来, 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最让人生气的是,司徒晋既然庇护陈瑾,自打陈瑾醒过来开始,不许任何一个人打扰陈瑾,纵然贵为太后的司徒夫人也不例外。
明明身为晚辈,作为一国的皇后,自该自觉的拜见她这一位太后, 陈瑾倒是好,完全当太后不存在。
为难不了陈瑾, 玉京就没有陈瑾那样坐得住,那么也就有人隔三差五的寻玉京的麻烦。
玉京早就得了陈瑾放话, 在外头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负她放手的打回去。
每回碰上玉京的人,想拿各种各样的规矩为难玉京,玉京直接以武力值揍回去。
强者为尊,打都打不过她的人,跟她说的哪门子规矩。
玉京很是自觉,每次打完了人都会回去告诉陈瑾。
陈瑾也宽慰玉京,让她只管放心,不会有人敢将此事闹到陈瑾的面前。
其实玉京也奇怪,陈瑾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认定身为皇帝生母的人,都不敢追究陈瑾身边的人。
但是,玉京得说,在外头有人堵着玉京,要教玉京规矩,可玉京回到陈瑾的跟前,却没有一个人敢到陈瑾的面前,提半个字。
宫里的人实在是奇怪,玉京又一次认可了师傅说的话。
本着不懂就不乱说的原则,玉京乖乖的跟在陈瑾的身边,帮助陈瑾恢复身体。
好在虽然千辛万苦,陈瑾终于可以行动自如。
正好也迎来了新的一年,司徒晋看着面色红润的陈瑾发出邀请道:“除夕夜宴,殿下随我一道接受朝拜如何?这一夜,陈氏家族的人也会出现。”
陈瑾一向稳得住,在宫里待了这些日子,见的也都是那么几个人,就算连亲儿子陈瑾都不见,司徒晋都不以为意。
司徒晋却不愿意让陈瑾一生只待在这勤政殿之内,不见任何人。
“我一直以为,你想要把我困在这方寸之间,最好让我这一生一世不见任何人。”棋子嘛,既然只要摆着有用便可以,又何必让这一颗棋子跑到外头乱窜。
陈瑾很自觉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是什么时候她会给司徒晋捅上一刀,那就未必了。
司徒晋和陈瑾目光对视,“殿下这样的人只困于方寸之间,岂不可惜了?”
“是吗?”可惜不可惜,不过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殿下去与不去?”司徒晋只要一句准话,如果陈瑾去自然最好,倘若不去,他得想一想。
“连陈氏家族的人你都拿出来当棋子了,我又怎么舍得不去见一见?”陈瑾努力的恢复身体,并不是想要一辈子困在勤政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既然司徒晋大方,愿意给她机会和外头的人接触,她若是不把握,岂不白瞎了司徒晋一番苦心。
“我会来接殿下一道。”司徒晋郑重地朝陈瑾的许诺,不会让陈瑾一个人面对外面的纷争。
“究竟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旁人?”陈瑾当然知道,外头究竟有多少人等着揪她的小辫子,对付她。
“殿下不宜动怒。”司徒晋的答案一如既往的动听,处处都标榜着为陈瑾着想。
陈瑾也不再问,点了点头。
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怪不得她。
一年一年的除夕依旧,人却早已物事全非。
新的王朝也昭示着新的气象,新朝的朝服也和大齐时截然不同。
只是陈瑾早早让史优将她早年的公主礼服取来,史优马上明白了陈瑾的意图,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毕竟是国宴。”
如果陈瑾穿着大齐公主的礼服上朝,这不是向天下人昭示,她对司徒晋的不认可,对新朝的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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