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与不查,司徒晋现在说了不算。不过,他的话怎么说,关乎陈待和陈德接下来查案时,如何待他。
“臣以为,不如将这些历年来卖田者找出来。”司徒晋不傻,自然是知道这么两位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何用意。
答,他是敢答的,主意他也想好了。就这样的事想探出他的心思,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第119章 顾忌
司徒晋的这个主意不能说有多好, 但要查下去的态度算是表明。
若是大张旗鼓地找人,不就是等于昭告天下人,他们在揪人的小辫子?
可是, 从顺帝让他们查案那一刻开始,就已然向全天下的人昭示之, 他们兄弟两个就是来找世族麻烦的。
若是手里干净的人当然不怕。
无奈这天底下真正能做到干净的并没有几个人。
案子自打从陈瑾那里知道那一刻开始, 陈待和陈德都打定了主意, 非办不可。
司徒晋的主意,他们对视一眼,却明白这个主意最后实施得好与不好, 在于事情怎么办。
他们查文书这个事瞒不住人,若是想让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也得另想别的办法。司徒晋让他们大张旗鼓地去找人,也算一个主意, 不如试试。
“我看挺好。”陈德和陈待毕竟相交多年, 这难兄难弟的相处下来, 还是有一些默契的。开口的是陈德。
“那些事交给你来办?”陈待询问一声,陈德点头道:“好,我们分头行动。二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主意是司徒晋出的,不能说有多好,也不算太差,接下来还是应该找找其他办法, 寻一个最有效的突破口,解决事情才对。
司徒晋听出来了, 却也不曾多问,仅仅是道:“臣配合三皇子一道查查。”
陈德绝对不会拒绝, 爽快地道:“甚好甚好,有安之在一旁指点,定能事半功倍。”
话里话外都是对司徒晋极大的肯定,司徒晋只笑笑不答。
在陈待和陈德联手办事的时候,陈瑾其实一直都没有闲着。
她不闲着,很多人其实都不曾闲着,苏浅更是给了陈瑾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陈瑾在收到这个消息时,面上一僵。
“殿下。”耿昌是传达消息的人,完了等着陈瑾的回答。
“天下世族以朱家和司徒家为首,现在看来也是有道理的。”陈瑾悠悠感慨,耿昌只问:“是否提醒两位皇子?”
陈瑾道:“我们若是事事都帮他们做了,如何看得出来他们谁有本事?”
案子要查明不假,同样也有另一层意思,便是要知道陈待和陈德究竟有多少本事。
“夫人送来的消息,是否要告诉两位皇子?”耿昌之所以一提再提,也是因为这个消息关系重大,一个闹不好,怕是不等司徒家的人先出手,朱家要先出手收拾他们。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舅母是此意,我也是此意。”苏浅将事情披露出来,何尝不是等着陈瑾让人去查个清楚。陈瑾现在不是主查此案的人,谁能把事情查出来,也得凭些本事不是吗?
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他们凭什么查清更多事。
现在案子所涉及之广,想是文书上已然有所披露。
知道牵扯甚广,甚至从这点线索中找到幕后的人,解决此事,就是陈待和陈德须得做的事。
耿昌道:“若如此,舅夫人也难逃干系。其实舅夫人此番提醒殿下,或许另有他意。”
苏浅和朱家的人算不得同心,朱家认了苏浅是他们的夫人不假,要说有多么的一心一意,恭敬有加,却是不曾。
就连苏浅所生下的孩子,她想教,却也教不得。
孩子们到了如今变成了真正的朱家人,他们有多么让苏浅不喜,唯有苏浅心下明了。
眼看着他们都变成了和朱家一样的人,满心只有家族的利益,却没有国家之大利,苏浅就算要阻止,亦无法阻止。
陈瑾以为苏浅的提醒是为了助她一臂之力,现在看来不止于此。
抬眼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看向耿昌,耿昌恭敬地道:“朱夫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心敬陛下,怀有天下江山,现在朝廷查查私并田地一事。
“比起我们,朱夫人定更明了朱家的情况。只是她有许多话说不得,就算说,陛下也未必会听。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一吐为快的机会。”
有话想说却说不得,这是多少世族人面临的境地。
苏浅的出身天下无人不知,她的父亲不是世族,她也从来不是世族。能够嫁入朱家,这于世人而言甚是不可思议。然而嫁入朱家几十年的苏浅也清楚,朱家人待她究竟是何态度。
不是不敬,却也只是敬在表面。
会有人说,苏浅若是不喜于朱家人的态度,何不想办法让他们改了?
苏浅却不愿意。
从本质上苏浅是洒脱之人,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日子。
朱家人不想让她过多参与朱家的事,她难道非要参与不成?
不必管太多事,正好乐得自在。反正明面上朱家人是不敢对她不敬,只要保持明面上的恭敬足矣,苏浅要求不多。
苏浅想得豁达,也做得豁达。
这些年朱家给她脸,她也同样给朱家人脸,不让朱家因她而失礼,朱家人不管在心里是不是真认为她这样身份的人成为他们的夫人,也不会让人欺她辱她。
可是,旁的事苏浅是不想管的,但损及天下江山的事,苏浅却不能不管。
“你的意思?”陈瑾听出耿昌的言外之意,“舅母若是等不到我出手,会亲自将这些证据送到父皇面前?”
“朱夫人自小在陛下身边长大,陛下待朱夫人是极好的。”可不是吗?救命恩人的女儿,顺帝那是拿苏浅当了恩人对待,从来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若没有顺帝对苏浅的看重,朱家人未必拿苏浅当回事,更不会求娶之。
苏浅感激顺帝对她的好,为此可以为大齐做任何事,难道不可能?
“备车。”耿昌提醒得极有可能,陈瑾如何还能再坐得住,马上命人备车。
“此时去朱府怕是不成。也让人生疑。”耿昌知道陈瑾心急了,他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瑾急得出了错。
“不如让奴与朱夫人送一封信,殿下和夫人约在外头相见。”在外面见,陈瑾和朱夫人感情不错,这算是陈瑾新婚之后第一次约见朱夫人,若要找理由也不难。
陈瑾心急地只想立刻上门,耿昌提醒得对,她得听。
“好,你马上准备。”陈瑾一刻都等不了,连忙催促耿昌去办。
耿昌这就准备走,出门时正好看到司徒晋回来,客气地请安,司徒晋颔首,并不以为然。
陈瑾听到声音,知道是司徒晋回来了,立刻收拾了情绪。
“殿下。”司徒晋看着陈瑾,并没有察觉出异样,一如既往地招呼,陈瑾照样淡淡地应一声。
司徒晋道:“殿下不想知道两位皇子事情办得如何?”
这话问得,不过是寻话头罢了,看陈瑾的态度,那是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说私事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说公事。
陈瑾平静地抬起眼眸,淡淡地扫过司徒晋,这样有意思?
如果陈瑾对外面的事,什么都得司徒晋回来再告诉她,她怕是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冷冷地一笑,陈瑾懒得回应。
“大海捞针之法,何时能寻到证据,谁又敢保证。”司徒晋也不急,陈瑾这个时候不回应,他总有办法让她回应。
自然而然地走到陈瑾的身边,在陈瑾身边坐下。
陈瑾再一次抬眼看了他,“如果司徒公子只是想向我炫耀你的好主意,我知道了。”
司徒晋分明不是炫耀,而是点出现在的陈待和陈德险入困境,陈瑾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出面,帮一把?
“殿下以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司徒晋非让陈瑾多说几句不可。他须得知道陈瑾究竟有何打算。
“不是一个好主意,司徒公子为何出?”不答反问,陈瑾在无声地控诉有人的险恶用心。
这个主意是司徒晋自己出的,好与不好,可行或是不可行,再没有人比司徒晋更清楚。这会儿拿着他自己出的主意,在陈瑾的面前装什么?
陈瑾不屑于司徒晋的试探,但也明了,这一位怕是闹不明白陈瑾下一步会做什么,心下不安。
这是不是更说明,司徒家其实在这样的事里并不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陈瑾虽然面色不改,却是抬头望向司徒晋问:“司徒家看来犯下的事不少。这一回就算是司徒公子,看来似乎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看之前司徒晋的态度,完全不在乎陈瑾如何行事,他自问能掌控全局,不会让自己落入旁人的算计,更不会因陈瑾之故而损兵折将。
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陈瑾就发现的案子,让陈待和陈德出手,在前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背后陈瑾会做些什么,司徒晋根本无法预料。
但就司徒晋对陈瑾的了解,一但陈瑾想做一件事,无论后果如何,她都会继续做下去。
君与臣斗,在他们明摆着犯罪的情况下,若是他无法让司徒家的人把到手的好处吐出去,结果会如何?
陈瑾笑了,冲司徒晋笑得明媚,“看来我是寻到了司徒公子的软肋了。司徒家背地里做了不少让司徒公子看来无法掩盖的事情。而这一切足矣让司徒家家破人亡,司徒公子无力回天。”
第120章 我想和离
想试探陈瑾有何打算的司徒晋, 如何也想不到,他试探人不成,反而被陈瑾从他的反应中猜测到, 在这件事情里,他居于什么样的境地。
“我该多谢司徒公子。司徒公子再猜猜, 你说我若是想查司徒家, 知道不知道如何下手?”陈瑾有此发现, 心情变得很好,笑着再问起司徒晋,接下来她要做的事, 司徒晋猜到了吗?
司徒晋一直都很清楚,陈瑾是极其敏锐的人, 在他要从陈瑾身上探听消息的时候,陈瑾更能从他细微的反应中洞察很多事。
有些事上辈子从未披露过, 也是因为陈衍要的是江山稳固, 只要明面上闹不出事, 就算民不聊生,颠沛流离,他也从未在乎。以至于司徒晋在私下处置了一些事,那些从未暴露在陈瑾面前的事。
然而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陈瑾不知从何处知晓了百姓田地流失严重,且尽都归于世族官员之手。
顺帝和陈衍是截然不同的皇帝。
陈衍是一心只想成为皇帝,为了当皇帝可以不择手段, 不计后果的人。
顺帝却是当着这个皇帝,思量的是百姓的生死, 还有这个天下是否真正的安定。
顺帝不曾否认世族在朝廷中的份量,但也从来不会轻视百姓。
世族做事, 想凌驾于他之上,但凡事情只要做得不算太过分,顺帝不会同他们计较。
然而一但朝廷官员损及百姓,顺帝绝不包庇。
看看对陈衍这个亲儿子顺帝是怎么做的?在他的心里,江山为重,天下为重。百官若有乱天下江山之心,顺帝会一个不留。
司徒家的事,若是全披露在顺帝的面前,司徒晋自问再能颠倒黑白,也无法救下司徒家的人。
“康乐。”司徒晋唤一声,他很清楚陈瑾对司徒家的了解,所以,如果陈瑾出手,在有那么大的漏洞的情况下,他根本来不及全部抹去,司徒家的结果,已然可见。
“康乐公主。”司徒晋极少唤她康乐,这个封号对外人而言是常唤的,对司徒晋并不是。
看来比起朱家,陈瑾更应该将心思放在司徒家。
只是陈瑾原本不知该如何下手,现在有司徒晋提醒,她知道了。
陈瑾对司徒晋的纠正,是让他千万别忘记,她是大齐的公主。大齐在,她在,大齐若亡,她必死。
生死之大事,谁能等闲视之,自当拼尽全力,也要做好分内事。
司徒晋不再作声,而耿昌去而复返,听到屋里说话的动静,并不曾上前,倒是陈瑾注意到,“有事?”
这话问的是什么,耿昌岂不知,连忙道:“是,朱夫人请殿下往和安楼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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