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编得朗朗上口又一个梗都不落,特别是那个十八天皇后的梗,太典了!必须要有。
唯一恶趣味的是,她给话本子里的男主角改了个名字,不叫薛平贵了,直接借女声唤他怀郎。
武家坡是经典剧目,可不能乱改,改了名字加个新编,那就没问题了。
也是穿越过来宁桉才知道,原来以前课文里学的口技还真有!
这说书先生虽年过半百,那一口腔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没他变不出来的。
王怀崩着个脸听了半响,确认了这新本子和武家坡没什么大区别的时候,才忽地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秒,台上传来一声凄婉哀怨的女声。
「昔日错眼识怀郎,本念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怀郎?!
王怀心底一惊,像被锣鼓敲了一下,差点绷不住表情,又见周遭同僚都没什么异样,连忙端起茶盏喝了压压惊。
说书先生的词还在继续。
「却错知你竟早已怀恨在心,怀郎啊怀郎,所谓怀,原非心怀感激,而是怀恨在心吗!」
那一声怀恨在心字字铿锵,气势磅礡,王怀正喝着茶,一口气上不来,呛了满身水。
他脑中不由得浮现起那日洛娘子冷眼看着他,冷声怒骂人狼心狗肺一事。
够了!
王怀铁青着脸,什么新武家坡,什么怀郎!摆明了是在嘲讽他!
小人!都是小人!
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挥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冲,留下几位听得兴致勃勃的御史一脸懵的留在原地。
「这王东起是怎么来,好意邀他来听个本子,摆这臭脸给谁看呢!」
其中一位御史愤愤地开口,「若不是朗月郡主府那边昨日提了一句他在曲目上颇有造诣,谁愿意和他这老古董一起听!」
「是啊!」另一位御史拍拍大腿,后悔莫及。
御史台一向中立,里面的人一个赛一个奇怪,在座这几位,都是妥妥的戏痴子,还颇为开明,就喜欢听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高深的见解没听见!反倒是尽拿热脸捧他的冷屁股!」
陆御史一脸意味深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王东来啊,单字一个怀,你听这先生满口的怀郎,这不是戳他心窝子呢。」
「呵,」
最开始骂出声的那位御史开口,「天下竟还有这般道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就是个话本子吗,难不成还要逼他的讳不成?」
「哎,」陆御史笑了笑,「就是有事,才听见点什么都往脸上贴呢!」
「什么事?」一直端坐着的颜御史也来了兴致。
如今陛下雷霆手段改革,他颜臣死谏虽死谏,却也不是迂腐之人,至少陛下提出的放女这策颜臣没什么好说的,也因此格外看不上王怀这一批反对派。
谁家里没几个女眷?在陛下登基之前,家里姑娘们可是连门都出不去,一天天局限在家里那半亩地里,人都憋不精神了。
放开了多好。
「怪不得那刘老头今日臭这个脸,他平日不是最喜欢这个姑爷了么,这次连个招呼都不上来打了。」颜臣幸灾乐祸。
陆御史见人都有了兴趣,也不卖关子,「你别说,我昨日遇见朗月郡主府的人去大牢里提人,正奇怪的,就听说了,提的那个啊,正是那王怀的发妻!」
「发妻!」颜臣惊呼一声,当初榜下捉婿,他虽然没参加,但是知道,彼时的王探花可是言明自己未有婚配啊,「怎么说?」
欺瞒皇家可是死罪!
「原不是那王侍郎昔日落魄的时候,得了当地一个洛老爷的青眼,虽是招他入婿,可那孩子的名字也是随了王家啊。」
「后来王怀发达了,可不就抛妻弃子了,依我看啊,这武家坡,唱的真真就是王怀这人。」
陆御史心下鄙夷,也不尊称王东起了,一口一个王怀。他嘴上说得痛快,却没注意到,同僚相互瞟了一眼,一个个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咳咳,颜大人,陆兄,在下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一个御史掩唇低咳了一声,一溜烟地往外走。
「哎,颜大人,再会,再会啊!」
「哎我突然内急,颜大人,先走一步啊!」
「哎!」说得正起劲的陆御史一脸懵,「人怎么都走了?」
开玩笑,落在最后的苏御史心底默想,如今朝中太平,朝臣们一个比一个谨慎。他们这些御史要做出业绩来,可不就得往官员私德这方面使劲!
这群狗东西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他不过就反应慢了一点,一个个估摸着都到大牢找消息去了!
苏御史追悔莫及,「等等我啊!你们还有没有同僚爱了!」
这王怀,可真是活生生行走的业绩啊!
***
另一头,刚刚爬起床的宁桉不知道荟萃楼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知道那渣爹王怀已经被一群如饥似渴的御史们盯住了。
她正在和几位丫鬟一起打牌。
之前有一日,宁桉在郡主府的库房寻宝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盒子叶子牌,她仔细一打量,嘿!这不是扑克吗!
既然扑克都有了,怎么能没有国粹麻将?
宁桉马不停蹄,当下就让人去给她做了一幅出来,并且教会了身边几个丫鬟玩牌。
丫鬟再往外教丫鬟,一来二去的,大半个郡主府都会玩麻将了。
悦来坐在椅子上,喜滋滋地往外丢了一张牌,最开始的时候,郡主让他们坐下一起玩牌,悦来还不太敢。
现在,她已经能够自自在在地往宁桉脸上贴条子了。
「胡了!」悦来高高兴兴地开口,「郡主,这是你今天输的第七回了。」
宁桉看看面前的麻将,再看看四周人强压不住笑意的表情,不敢置信。
她一个现代人,虽然不说从小玩到大,但也算是麻将堆里长出来的。
居然玩不过一群才学了半个月的新人!
「我的手气有这么差?」宁桉不可置信。
她张开嘴吹了吹,七张整整齐齐的花笺贴在额头上,被风吹得微微浮动,露出宁桉瞪大的双眼。
正坐对面的洛娘子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自己还在牢里惴惴不安,今日就已经能够笑着和朗月郡主玩牌。
王怀,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时,已经不再伴随着苦涩的眼泪与不甘,而是昨日里,郡主凑在她和小娘耳畔轻声细语谋划时,几人越来越亮的眼睛。
「郡主可想好了,再玩下去,这脸上可就没地方贴了哦。」洛娘子开口打趣道。
宁桉不愿认命,正准备接着来,就听见亭外的丫鬟轻声唤来一句。
「郡主,夫人来了。」
嗯?!
宁桉眼睛嗖的亮了起来,所谓的夫人,就是朗月郡主的亲母,景朝昌仪公主元宣筠。
「阿娘!」宁桉快快乐乐地朝着掀帘走进亭子的华服妇人喊。
昌仪公主保养得当,看不出年龄。服饰华美,一双凤眼凌厉,红唇不点而朱,气势颇为惊人。
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家贵女,反倒像是将门虎女,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一般。
「哟!」
女将军看见他们一群人正在打牌,没有半点架子,三两下挽起袖口露出丰腴白皙的腕子来,笑盈盈地坐到悦来让出来的位置上。
「桉桉又输成这样了?人菜瘾大!」
宁桉上辈子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缠绵病榻,原主的记忆里,潮湿闷热的床榻间老是笼着一层苦药气息,睁开眼,帷幔晃动不安,世界都是动荡的,只有昌仪公主落在嘴角那一滴滴苦涩的眼泪,让宁桉觉得真实。
昌仪公主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宁桉也愿意真心实意地喊一声阿娘。
打麻将要四个人,洛娘子是客人不必忌讳,但悦来绸去两个人可就不敢坐着桌子了。
王小娘不在府内,宁桉左看看右看看,想不出去哪在找一个人来陪她们打。
昌仪公主已经在兴致勃勃地理牌了,看见这模样,随口朝身后说了一句,「去看看副君在不在,在的话请他过来打牌。」
嗯?
嗯?!
副君?!!
宁桉满脸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左眼皮忽然开始狂跳不止,忍不住问了一句,「副君?」
是她记错了吗,原主记忆里,副君不是指郡主招的婿吗?
不大的亭内忽然一阵死寂。
彷佛有谁按下了暂停键,悦来,绸去,包括一脸兴奋的昌仪公主都顿住了手,洛娘子狐疑地看了看她们,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哈,哈哈——」
救命!
昌仪公主疯狂朝着悦来打眼色。
郡主就不知道西园里住了个人吗?!
不知道啊!
悦来也是心里苦,想了想朗月郡主这一个月来的行为,整日里追鸡逗狗的,压根没问过西园。
她们还以为郡主知道呢!
「阿娘?」宁桉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府上哪来的副君?」
她记忆里没有啊?!
「咳咳,」昌仪公主强撑着笑意,「儿啊,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就是……其实,你已经……婚配了……」
「这不之前你病得严重嘛……冲一冲,冲一冲……」
「哈哈,好笑吧——」
昌仪公主苦着脸强笑两声,一旁的丫鬟见状连连点头。
「哈哈,哈,夫人这笑话,说得可真好——」
「哈哈——」
一时间,亭子里充满了死寂又快活的空气,宁桉忍了又忍,崩了又崩,最后忍不住一把捏碎了手上的茶盏。
「哈哈,」她面无表情地开口,「真是天大的笑话呢。」
第4章 抛弃弃女的凤凰男渣爹 (四)
洛娘子的铺子,早被王怀找人闹得开不了门,日日都有些地痞流氓在外面晃悠。
洛娘子虽然被提出来了,但还是待罪之身,不好明晃晃地回去。宁桉担心王小娘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让她下了学往郡主府来。
是的,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之后,但王小娘是上了学的。
今上既然提出要放女,干脆就开办了个女子学府,叫耀华监,主打的就是对标国子监,意味着女人也可以光宗耀祖,报才华庭。
除了侯门贵女,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也可以去上学,只是要求要更严格点。
话虽如此,但总有些百姓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比起月月花银子送女孩去读书,还不如养在家里绣绣花早点嫁出去。
还能换两笔嫁妆回来。
因此,耀华监里,没几个普通女学子。
宁桉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深深佩服洛娘子的教育理念,健全人家都有所顾虑,更别说洛娘子一个孤身妇人带着女娃了,估计在背后没少被人碎嘴。
前几日王小娘被王怀的事搞得心烦意乱的,自然没去上学,直到今日才去找夫子道了歉。
只是她回到郡主府的时候,老感觉今日府内哪里怪怪的。
「莫阿婆,」王栖颜忍不住问,「阿娘呢,府内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吗?」
「昌仪公主来了,正和洛娘子在院里说话呢。」莫婆子回答。
昌仪公主时时刻刻关注着女儿的动静,知道郡主府从牢里要了人以后就打听了一通,对洛娘子颇为赏识,两人牌桌上再交流了一番,眼下感情竟然出奇的不错。
王小娘进到院子里给昌仪公主见了礼,昌仪公主见她眉眼气度不同于常人,更是在耀华监里求学,也是颇为喜爱。
「小娘,」昌仪公主开口,「你今日是去了监里吧,说起来,这耀华监还是我与皇弟连手办起来的,这么算起来,你我算是有半段师生之谊。」
亲昵的话说两句就够了,昌仪公主这次来,主要是她查到了点消息,想了想,生怕女儿第一次做事吃了亏,给女儿来添砖加瓦来了。
「您是说……」王栖颜忍不住发问,「当年灭了外祖满门的山匪,是王怀找来的?!」
「不错,」昌仪公主点点头,「王怀回去那次,不是什么被山匪抢了银钱,而是一路上流连花丛花光了银子。」
「陛下那时刚刚登基,对官员私德极为重视,贪恋女色这点,算是一个污点,因此,王怀才不敢声张,咬碎了牙硬撑着说是山匪做乱。」
如果这是这个,倒还不至于让王怀暗中派人灭了洛家,毕竟洛家那时候住的,还有他自己的老娘,杀母杀妻这件事,被捅出来,能让王怀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昌仪公主在心底默默补充,这背后,还牵扯到一些开朝时期的事,前朝还未覆灭的时候,今上还是一个孩童,被贼人绑了,是昌仪公主和驸马拼着命才把他救了出来。
也是在这次营救行动里,怀着孕的昌仪公主伤了根本,不能再有子嗣,就连九死一生生下来的朗月郡主也早产体弱。
想到过往这十七年来,女儿一直患的失魂症,昌仪公主就眼睛发酸,世人皆说他们把郡主宠得如珠似玉,只有自己才知道,朗月郡主这十七年来,究竟是怎么过的。
好在,好在……国师说得没错……一个月前,女儿终于好了。
这次绑架,一直是扎在元家姐弟心里的一根刺,查到这之后,昌仪公主就进宫见了皇帝。只是这些事……没必要要向洛家母女说明。
朝中的大臣大部分都知道这禁忌,因此,这王怀才会这么害怕被人发现。
「山匪这类人,最讲的就是江湖义气,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王怀给人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山匪怎么能够忍气吞声。」昌仪公主接着说。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洛娘子就一直愣愣地坐在一旁,王栖颜一手撑着娘,眼底满是怒意,强压着怒火听昌仪公主讲。
「所以,山匪就干脆屠了洛家满门,坐实了这件事?」王栖颜发问。
昌仪公主摇了摇头,「洛家老爷常施粥散药,素有慈名。山匪也不是谁都杀的,是王怀,他知道这事后,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干脆就找了人游说山匪,把事做实。」
王怀……
游说山匪……
机会……
洛娘子呆呆地坐在原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爹,娘,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伙伴……洛家那么多口人,她和小娘这么多年来的颠沛流离,就在王怀这轻飘飘的一念之间,成了大火里的飞灰。
气啊,怎么能不气,气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气自己不能早些明悟,让家人受了那么多的苦!
怨啊,怎么能不怨,怨自己有眼无珠,昏庸无能,怨自己怎么当年就对王怀那么多的破绽视而不见,盲目顺从,落到了今天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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