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们面前绝不是龙彦之间的异能幻影,你想复活赈早见宁宁、天满宫归蝶和乌丸松是为了力量对冲,以此解决达摩克利斯之剑这部分危机。”
“可你此刻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为了——”
“单纯的重逢,对吗?”
“……”
雾气凌乱了一瞬,没人回答。
“宁宁是笨蛋。”
江户川乱步突然骂道,大声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浓雾:“大笨蛋!”
“这就是偏爱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为什么就是……”
……不明白啊。
不明白她自己也收到了改变,从不懂人心的美丽怪物,变得好奇,变得越来越在意其他人。
笨蛋宁宁……
依旧没有人回答。
江户川乱步抿着唇,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浊气吐尽后,他才说:“我不阻止你。”
“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了。这场雾就是为达摩克利斯之剑准备的吧?”
“如果不遮住的话,肯定会有人着急,就不能好好重逢。笨蛋宁宁,明明那么聪明,偏偏这件事转不过弯来。”
“而遮住的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看向雾霭笼罩的天空。
向上千米,天穹之下。
一柄巨大而华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早已滞空许久。
而它的正下方。
是枝千绘在等待最后的重逢。
第195章 千面百相,绘制新生(30)
太宰治是主动绕开赈早见宁宁的。
他和江户川乱步在踏进雾气之后就明白了这里的现状——龙彦之间的各个作用在两个剧本组的头脑风暴下和砂纸差不多, 一戳就破,根本掩瞒不了什么。
他知道赈早见宁宁会在某个地方等他。
太宰治绕开了。
他朝着可能的目的地大步走去,没有一刻犹豫, 速度很快,几乎要甩掉攀在衣摆的雾气, 每一步都坚决无比。
青年的眸子里是无法窥探的深邃。
但他很平静, 没有武力组那样的抗争心理,反倒是比夏油杰还要平和地往前走。
他的脚步逐渐停下。
前面没路了。
无边的浓雾包围了他,太宰治被无形的力量拒在空地前, 往前往后看,全都是望不尽的空茫。
太宰治笑了一声,放开声音说:“这个情况, 看起来不太像全是龙彦之间的作用呢。”
龙彦之间只能分割异能者和普通人,做不到单独把他们筛选进来,更做不到将危险单独揽下,还不波及到他们分毫。
倒有点像是王权者的力量了。
谁知道呢。
也没人回答。
太宰治也不介意,他自顾自说道:“我从黄金之王那里了解过, 他说, 非时院监视你的最重要一点, 就是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范围远超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但他也不清楚爆炸范围。”
“这一点上我有些猜测。”
“以影响现实为核心作用的力量, 在大范围使用之后,再有坠剑危机,很大可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宰治说着,眼睫颤了颤, 拿着书的手指节发白。
但他面上不显,还是带着微笑, 说:“这么说的话,范围只能是连带着世界一起毁掉吧。”
但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向来策无遗漏。
“……”
太宰治没在意沉默,换了个话题,继续问:“对了,宁宁大人,我有点好奇,龙彦之间除了是用来挡住达摩克利斯之剑之外,还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回少女没再继续安静下去。
她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很是无奈地说道:“稍微清个场,要是绿之王没拦住非时院的兔子,让他们靠近了,我会很困扰的。”
“毕竟,前任青之王的下属善条刚毅还活着,弑过王的人最清楚怎么样以最小的代价消除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带来的危险。”
“……这样啊。”
太宰治呼吸微微放缓,感觉胸腔有什么闷闷,但他还是笑了笑,“一点也不意外这种回答。”
——“还有就是,和你们见一面吧。”
太宰治顿了顿。
他听见是枝千绘说,“你们好像都很在意过去的事情。想着就让你们和对应的人见上一面,认识到这种行为并不危险,之后要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就不会再像这段时间这么紧张了。”
一时之间,太宰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该回答她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危险的事情、还是该说这样拙劣的安抚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又或者,问一句她口中的‘之后’?
脑海中满是无奈和叹然,但太宰治却莫名地问出一句:“好玩吗?”
世界为棋盘,性命为赌注。
这一场升纬‘不存在’的盛大计划,好玩吗?
——“好玩!”
那声音干脆轻灵,他都能想象到少女脸上的笑容该有多么灿烂和自信,明媚笑音如山林间的鸟雀,啁啾欢快极了。
太宰治怔在原地。
许久,他忽地笑了。
这一刻,太宰治突然能体会到另一个自己的心情。
“……好玩,但很难啊。”
太宰治垂下眼眸,轻声喃喃。
日常的通信、在局势上的对擂,每一处都能看见少女毫不遮掩地展露自己本性的模样。
她很喜欢这些,所以恣意张扬,毫不收敛。
这样的张扬吸引到了他。
于是彻夜分析她的各项计划,尽可能在战局指挥上做出十足的游刃有余,一点点用小伎俩得到了是枝千绘不自觉的在意。
但不同的维度就是天堑,更别提是枝千绘眼里根本就没有情感这一选项。
那该如何完成自己的计划呢?
该又怎么让她记住自己,从戏谑人间的怪物,到主动去尝试她无法理解的感情?
那个首领的太宰治做到了。
他成功将神明拉下高台,让怪物挣破泥沼。
——以死亡为代价。
甚至不能当着她的面将计划宣之于口。
因为她会阻止。
因为她想掠夺的,是这份有趣。
想让是枝千绘投来诧异,很难。
难到让太宰治再去看那封和平协议书时,心里的陈杂难以言表。想象不了将跳楼算计进去时的期望。
太宰治弯下眸子,没有就此打住话题,把话接了下去:“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猜,和‘复活’有关吧?”
“赈早见宁宁、天满宫归蝶、乌丸松……这些力量都出自你。但如果主动动手意图就太明显了。”太宰治说:“像是本来是打算借别人的手挖出来,但是没想到——”
是枝千绘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话,“没想到乱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去从根本上找解决方法,差点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是这样。”
太宰治了然地点点头,他仰头看向天空,一片蒙雾,看不见什么,但那里应该有着一柄不在规格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问:“那现在呢,接下来是什么步骤?”
回答他的是一句轻快的:
——“当然是坠剑了!”
是枝千绘欢快地说道。
这就涉及她从一开始就布下的细节,少女欢快地回答:“我的力量确实影响到了世界不假,但我本身不是德累斯顿石板选中的王权者,力量用得越多,达摩克利斯之剑越容易坠落。”
太宰治一怔,叹然,顺着她的开心接话,“于是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影响世界的计划完成之后王剑必然坠。”
“那么,这种情况下,世界融合究竟是会成功,还是会随着王权者的力量消失而一起消失。”
“……这就是主动坠剑的理由了吗。”
严丝合缝得无力阻止。
是枝千绘神气地说道:“主动权可是很重要的。”
太宰治莞尔。
他能想象到她的开心。
鸢眸青年善解人意地,挖掘这背后的逻辑和她口中的‘有趣’:
“于是你要做的就是用身份所承载的力量,去对冲达摩克利斯剑坠落带来的风险。用王权陨落彻底肯定这股力量对世界融合和之间的作用。”
“无色之王是七位王权中最特殊的一位,这个位置上的每任王权者力量各不相同。”
“在你之后的王权者,也未必能做到影响存在与现实。”
太宰治忍不住往前一步,却被推了回去。
“这场戏幕你精心挑选了很久,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
“……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赢得理所当然。”
“对吗。”
从始至终。
从始至终。
他们都是猎物。
太宰治没有得到回答,他被浓雾断隔,被王权力量推拒离开。
是枝千绘低头,看向蜷曲的手心,白皙的,却不知翻覆过多少生命。
少女伸出手,对向夜空之上。
云雾散开些许。
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光辉如最后审判的处刑刀,俯视着利用它力量的人类,冷冽至极。
是枝千绘巧笑嫣然地弯下眸子。
她蓦地一收掌。
王剑便如黑夜中的流星,轰然坠落。
——“是的。”
——“我想要的都会得到。”
她从猎杀王权者开始就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她怎么可能会输。
…
特异点下的夜空诡异的晴朗。
剧烈的爆炸强势荡开龙彦之间产生的雾气,动荡席卷方圆百里的土地,飞溅的力量更是扩散往全世界。
此刻,爆炸性的震动结束后,就只剩下死寂一般的安静。
——‘嘀嗒’。
有雨水落下来。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土地上,奇异的是,那些雨滴并不是纯粹的水色。那透明里带着点流流金光,在土地上绽开一个又一个湿痕。
湿痕相连,在地面汇聚成丝,蜿蜒地编织出仿佛生命树脉络般的浅显的丝线。
远在御柱塔的黄金之王猛然抬头。
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代表着改变现实的力量如同庭上法槌,彻底敲响了定音。
——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新世界。
一切真的如她所愿。
…
…………
是枝千绘没有对地面投去目光。
她脱了力,跪坐在地面上。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脸颊贴着几缕樱发,发尾湿漉漉地附在白皙的脖颈间。她半是仰着头,在看天穹之上的浩瀚夜空。
雨珠凝在浓密的眼睫上。
晶莹剔透,好像闪闪发光的星星。
乍一眼看去,更吸引目光的却是少女的眼睛。
“……成功了。”
夜光随着雨水一起洒下来,拂过湿漉漉的长发、映亮顺着面颊滴落的雨珠,透进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反射出琉璃华光般的璀璨。
以往各种诡谲怪诞的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却满脸笑容,惊喜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是枝千绘扬起嘴角,眼眸弯弯,眼睫颤动着,掩饰不住内心纯粹又幼稚的开心。
大雨哗啦啦下着,没有乌云。
雨水洗得天空越发干净。
——“成功了。”
新的世界,由无数不存在组成的、新的可能。
全都在这一刻……
是枝千绘忽地噗嗤一声,畅快地笑出来。
那笑音满是轻快和恣意,惊起了日光。远处的天空逐渐染上一层橘红,漆黑夜幕逐渐淡去,透光的浅蓝一点点攀上来。
——天光破晓。
她伸出手,张开五指对向朝阳。
清晨的阳光落在苍白的掌心,明朗的阳光破开雨幕,穿过指缝,斑驳的光照在少女惨白的脸上,又落进浅蓝的眸子里。
折射出的色彩,无限斑斓。
少女弯着眼眸,欢快地对太阳初升的新世界说道:“你好呀。”
你好,新世界。
你好,不存在的你们。
现在属于我了。
从记忆到人格、从过去到未来。
彻彻底底。
——属于我。
第196章 后日谈
问:一般王权者侥幸逃过坠剑之后, 身边的亲朋好友会是什么反应?
——答,劫后余生。
是枝千绘有幸体验到了一次全天候都有人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待遇。一周七天行程安排非常完美,尤其是两位女医生, 家入硝子和与谢野晶子更是干脆和她一起住病房里了,主打一个还喘口气就能救活。
千绘试图狡辩:“我真没事……”
区区达摩克利斯之剑。
要不是她没那兴趣, 德累斯顿石板她都能砸了。
家入硝子用新鲜草莓堵住她的嘴:“我是医生, 听我的。”
千绘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与谢野晶子。
黑色短发上戴着金属蝴蝶发卡的女性露出核善的微笑,说:“我赞同家入小姐的说法。”
同样是面对医生,当初面对森鸥外能一口一句话术的千绘酱此刻——
张开嘴, 咬住了家入硝子递来的草莓,然后用小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乖乖巧巧地‘哦’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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