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瞳孔收缩。
那不像是实体,不如说,他们从一开始就踩入了什么陷阱,所以六眼什么都没有观测到。
虚浮在半空中的咒灵向少年少女们张开双臂,咽咽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欢……欢迎……】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
「百物语之主,特级。」
「进入该咒灵的领域后,会经历一百个由心而生的恐怖故事,需要在天亮之前在故事场景中找到‘蜡烛’,并吹灭它。」
「否则将会被咒灵打上标记,被不断纠缠至死。」
以上,是游戏系统提供给是枝千绘的场景描述。
她也正处于这样的恐怖世界里。
作为一款3A大作,游戏方并没有愧对它的五星好评,哪怕是支线任务的每个小环节也十分考究。
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狰狞血腥的恶鬼修罗,每一个场景都给玩家一种真实身处恐怖世界的身临其境之感。
但是,对于是枝千绘来说,最能让她破防的事故,只有她打战略正上头的时候对手突然跳楼这一件。
游戏系统模拟得再像,也不可能重现当初她被首领宰拉扯平局的悲痛往事。
是枝千绘冷静地吹灭蜡烛。
她决定早点脱离这个领域去找漂亮的纸片人。
第89章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22)
——0006。
烛光摇晃, 灯火熹微。
夏油杰穿行在故事与回忆之间。
是梦吗?是梦。
那少女披散着一头樱发,宛如正上枝头的樱花,明媚中洋溢着欢愉。也许是过去太遥远, 夏油杰恍惚间发现,她身上有股非人的违和感, 就像连外表的皮囊也是伪装的一样。
但少女的笑容很快让他忽视了这一点。
他们在一家很普通的街边茶餐厅里。
来来往往的人、嘈杂的背景音。
他们的相处很和平愉快, 从对话里,夏油杰了解了前因后果:她不是咒术师,只是被咒灵纠缠的普通人。
咒术高专的任务让他们相识。
一切都很普通平凡。
她的体制似乎很特殊, 于是他作为她的护卫,帮她处理了很多事情……
咒灵、诅咒师,甚至是咒术师。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乐得看热闹, 怂恿他大胆尝试恋情;少年春心萌动,在鼓励下,大胆向那个并非咒术师的少女伸出手。
少女惊讶地,总是很安静的浅瞳里惊起一抹细碎的涟漪,犹如春日来信, 字里行间盛满烂漫的绝景。
她没有拒绝。
他们的相处越发频繁。
夏油杰满怀朝气地说起自己的大义, 他和少女约定, 一定会保护好她。
美好的一切似乎可以从这里开始。
眼前的景色闪烁着,不断叫嚷的知了带来苦夏。
少年的心思逐渐被自我否认的苦闷占据。
星浆体事件;
灰原雄死亡;
无数悲剧犹如撞钟般令他振聋发聩, 直到……
「2007年9月,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屠杀村民112人,叛逃。」
「依据咒术规定第九条, 其身成为诅咒师。」
夏油杰推开了少女的家门。
他脸上带着笑,藏在背后的手却沾满非术师的鲜血。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
是那种非人又似人的欢欣。能引起她满心喜悦的只有那些夏油杰听不懂的策略。
他忽视了这一刻的喜悦。
因为他眼里只有愚蠢的猴子。
“你回来啦?我研究出了新东西!”
“术式可以后天觉醒, 就算没有咒术潜质的普通人也可以试试这个方法,这方面成功之后和咒术世家分权会容易很多。你看,这是我的研究成果……”
“——”
咒灵吞噬了她。
连一句“为什么”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从非术师少女手里释放的术式轻轻地落到了他身上。
不疼,没有痛感,
不知道是因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特别控制了力道,还是那一瞬间的错愕令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什么都感觉不到。
夏油杰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溅了一地,满目猩红。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吹灭了这盏火光。
…
——0058。
烛光摇晃,灯火熹微。
夏油杰穿行在故事与回忆之间。
是梦吗?是梦。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摩擦间留下看不清的名字。
她和之前的梦里的模样相差了很多。
唯一没变的是长发依旧披散着,樱色如瀑。
穿着高专的校服,这一回少女站在了夏油杰身边,成为了咒术师中的一员。
她的术式不强。
每一次出任务都只能在后方负责保护家入硝子,前线战斗对她来说十分吃力。
往往这个时候,夏油杰会将自己的咒灵单独放一个出来,放在她身边,保护后勤的两名少女。
他记得她喜欢毛茸茸的、可爱的。
于是少年开始有意识的留意长相稍微好看的咒灵。
五条悟问他是不是恋爱期到了,怎么这么特别关心一个人,被夏油杰毫不留情地否认了。
“只是保护弱者而已。”
他这么说:“保护弱者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
他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一直持续到了迈不过去的盛夏。
星浆体、屠村、叛逃。
夏油杰再一次成为了诅咒师。
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被他杀死。
那个否认自我的少年控制了曾经最厌恶的宗教团体,成为了盘星教的教主,将此视为大义的垫脚石,聚集了一大批诅咒师。
他榨取猴子们的钱财,又毫不留情地杀掉无用的普通人。
有时候,看见收留的两个女孩、菜菜子和美美子手里抱着的玩偶时,夏油杰心里会升起一股冲动。
他想知道少女的情况。
他想知道那样脆弱的,连硝子那样没有战斗力的咒术师都很难打赢的‘弱者’,现在变成什么样。
她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吗?
她已经不用他的保护,可以独自出任务了吗?
不知道。
夏油杰没有去看。
“只是一个弱者而已。”
“没什么重要的。”
“去践行自己的伟业吧,杀死所以令人恶心的猴子。”
百鬼夜行开始。
谋划着将大量咒灵抛出去吸引五条悟视线,自己则绕后潜入咒术高专夺取特级咒灵祈本里香的诅咒师,被拦在了城市中央。
夏油杰在咒术师的包围中看见了熟悉的樱色。
少女站在他对面,远在人群之外,樱发依旧披散如瀑。
而她身边的人称呼她为:
——“部长。”
咒术总监部新上任了一位作风强势的部长。
她统合了阿伊努咒术联盟,以绝对的手段压服了咒术御三家,暴虐到了几乎血流漂橹的地步,无人敢质疑她的权威。
她不是弱者。
她站在了夏油杰对面,几乎洞悉了他所有的计划。
那是他的拦路石。
所以,曾经是最强的诅咒师穿过包围圈,将杀意刺入自己视为被保护者的少女的身体。
和过去没有区别。
他还是亲手掐灭了这束火光。
哪怕那束微光将他灼烧得遍体鳞伤。
…
——0071。
烛光摇晃,灯火熹微。
夏油杰穿行在故事与回忆之间。
是梦吗?是梦。
山上的风吹得少女披散的樱发招摇。
和她协力对付咒灵的五条悟一边吐槽这幅完全不适合战斗的打扮,一边配合她祓除咒灵。
少女视若无睹,祓除咒灵之后向跌倒在地上的夏油杰伸出手。
“这个咒灵果然很难对付,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同一起点的咒术天才。
同一届的亲朋好友。
夏油杰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这里是咒灵的领域,沉湎进了虚无的梦境。
那边的白发少年投来视线,六眼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圈,五条悟拍板:“刚才那个特级老是针对他来着,等着,我去山下把硝子带上来。”
五条悟离开之后,她把他带进了这座山上的一个小神社,在这里等家入硝子上来。
闲来无事,少女走向了没什么人流量但设施还算完善的主殿。
夏油杰习惯性地陪着她。
他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绘马。
似乎是求得结缘的神社。
“■■信神吗?”
夏油杰看见她认真的净手,于是问道。
“——我?信神明大人?”
少女似乎被问到了,食指点着下巴,仰头看向屋檐下的垂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他。微微弯下的眸子里藏着氤氲的浅光,让夏油杰下意识错开目光,不敢去确认她眼里看的到底是谁。
“也许为了什么,会信吧。”
她哼着欢快的曲调,这么回答。
悬挂的垂铃清脆,夏油杰在指引下轻轻摇晃两下麻绳就摇出了声响,两人双手合十,向神社供奉的神明参拜。
这间小神社里摆放着签筒。
从签筒里抽取纸签之后,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自己手中的签递了过去。
“三、二、一——”
少女拆开纸签,惊喜道:“是大吉!”
她递来那枚纸签,放在他手心里,好像抽到这枚好运签的人是她:“运气很好嘛,杰。看来下一次出任务运气会很好哦。”
夏油杰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那枚签。
他拆开签条。
上面写着:大凶。
这是她的签。
…
烛光摇晃,灯火熹微。
夏油杰穿行在故事与回忆之间。
如同梦魇一般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眼前发生。
——0092。
夏油杰选择了大义。
追捕的咒术师里有她,错手之间便失去生息。
——0127。
夏油杰仍旧叛逃。
他亲手砍下了她的头颅。
——0185。
夏油杰再次开启百鬼夜行。
咒灵撕咬少女娇小的身躯,什么都没有剩下。
——0275。
——0349。
……
领域随意地翻开断层的梦境。
徘徊在大义之间的少年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他呛了一口气,嘴里似乎尝出了腥甜的味道;夏油杰看着干净的手掌,却恍惚间觉得鲜血淋漓。
忽地,他感觉胃部翻涌,呕吐感冲出喉咙,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喉咙深处悲凉的咽咽声。
心脏的温度逐渐冷却。
但蜡烛还没有吹灭,细微的烛光仍然燃烧。
只有吹灭一百根蜡烛,百物语的故事才会结束。
……
——0410。
烛光摇晃,灯火熹微。
夏油杰穿行在故事与回忆之间。
是梦吗?是梦。
空调冷风呜呜地吹着,隔绝窗外酷暑。
夏油杰和五条悟听着夜蛾正道给他们讲下一个任务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班主任口中那个纠缠咒术界关系于一身,被予以骂名却掌控着绝对权力的人是谁。
听说,少女撕开了咒术御三家横亘百年的无上权利。
她握住了咒术界至高的话语权,让残旧保守的咒术世家对她恨之入骨。
而他们的任务是清缴暗中想杀害她的诅咒师。
这一回他们不认识。
所以,见面是在一个之前的故事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装潢现代奢华的高大写字楼,和神秘的咒术完全不搭。
她变得和之前的故事不一样了。
披散的樱发编成了长长的两股麻花辫,非人的违和感淡了很多,明媚的笑容犹如天上耀阳,出穿着一身得体典雅的和服,向他投来礼貌疏离的笑容。
这一回,她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一回,她不会再被夏油杰杀死了。
不会再发生悲剧的期望让夏油杰鼓起勇气去看少女的眼睛,想安慰自己,这一回,他一定不会再杀了她。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夏油杰却猛然发现,那双浅瞳里一直都有他的倒影。
就像在无数个轮回前的神社垂铃下,那双浅瞳里依旧藏着氤氲的浅光,投来温柔至极的笑意。
刹那间,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夏油杰的脖子,由心底翻起的苦涩堵得呼吸都困难。
少年颤抖地弯下腰,冷凝的光从眼中滴落,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他不会再杀了她——
……对吗?
没有人回答。
夏油杰也回答不了自己。
烛光摇晃,他只能麻木地任由故事继续,仓惶跌落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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