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不但您这么觉得, 我也这般觉得的。”程枝意柔柔笑了笑,压低声音同王淑慧道。
不过他们小夫妻二人关系更进一步,对王淑慧这个做母亲的来说是好事,王淑慧便也没插手什么。
待贺令昭与昭宁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之后,王淑慧才让人将贺承安的回信交给贺令昭。
贺令昭立刻接过来,贺承安在信中应允了他从太学退学改选武学一事,但同时贺承安也在信中说,这次贺令昭去武学之后,若再如之前一般吊儿郎当的不学好,那下次他归京时就打断贺令昭的腿。
“信我是给你看了,回头你自个儿给你爹回。”王淑慧道。
贺令昭应了,珍而重之的将信收起来。
之后他们在昭宁大长公主这里用过饭之后,昭宁大长公主体谅他们夫妻二人舟车劳顿,便早早让他们回去歇息去了。
重新再回到阔别三月的院子,贺令昭的眉眼里皆是喜色。
静兰领着侍女小厮们,立在廊下行礼:“见过二公子,二夫人。”
“今儿我高兴,院里每人赏一吊钱,下去领赏去吧。”说完,贺令昭便牵着沈知韫,径自进了房中。
他们离京三个月,房中的摆设却一如从前。
下午回来之后,他们二人皆沐浴更衣过了,这会儿也就是简单盥洗一番,就能上床歇息了。
之前都是睡榻的贺令昭,今夜终于能上床睡了,贺令昭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结果一抬眸,就见沈知韫望着他。
“!!!”
贺令昭立刻警惕道:“阿韫,这一路上咱们都是同床共枕的,总不能回京之后,我还要睡榻吧?”
沈知韫:“……”
她倒是没有让他再继续睡榻的意思。
“把你的外袍脱了再上床。”
听到这话,贺令昭立刻哎了一声,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外袍脱了,然后往床上一躺,开始催沈知韫:“阿韫,你快些。”
沈知韫正坐在妆奁镜前卸钗环,贺令昭的一举一动,她在镜子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在路上时,因着贺令昭夜里会反复发热,沈知韫为方便照顾他,便一直与他同床共枕。当时沈知韫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晚看着贺令昭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沈知韫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敢那么快过去了。
所以沈知韫磨磨蹭蹭的卸了钗环,然后拿起梳子,坐在妆奁镜前,一下又一下慢吞吞的梳着。
中途贺令昭催了好几次,沈知韫都说她还没好,还说贺令昭要是困了就让他先睡。
贺令昭确实困了,但他更想跟沈知韫一块儿睡。可他又等了一会儿,发现沈知韫还没梳完,贺令昭顿时失了耐心,他将被子一掀,便从床上下来了。
沈知韫从镜子里看见了贺令昭的举动,她握着梳子转过头:“贺令昭,你……”
话还没说完,贺令昭已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嘴上还不住在嘟囔:“先睡觉,明早再梳。”
说完,贺令昭将沈知韫往床上一放,便抬手将床幔打落下来。
床幔落下来的那瞬间,光大半被阻在了外面,床幔里顿时变得昏暗起来,沈知韫的眼皮也跟着骤然一跳。
贺令昭转过头时,就见沈知韫捏着梳子,一脸紧张望着他。
贺令昭:“!!!”
怔愣片刻,贺令昭顿时起了顽心,他站在床前,当着沈知韫的面,开始脱寝衣。
沈知韫顿时慌了:“你你你做什么?”
“睡觉啊!”贺令昭忍着笑意,故意一本正经道。
“你之前睡觉从来不脱寝衣的。”沈知韫顿时急了,脸也有些发烫,“你,你先穿上。”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阿韫难道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说完,贺令昭便朝沈知韫过来。
沈知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是这么用的!
沈知韫立刻朝后缩了缩:“贺令昭,等等,你先听我说,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沈知韫只觉手腕蓦的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贺令昭已将她拉至身侧,然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头笑着问:“阿韫想说什么?”
沈知韫:“……”
这样能说个大头鬼!
“你先放开我。”
“不放,就这么说。”说话间,贺令昭还变本加厉的朝沈知韫凑过来,瞧那架势,似乎是打算要亲沈知韫。
沈知韫一向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可这会儿,看着越来越近的贺令昭,她的脑子里几乎是一团浆糊,连带着将她的思绪都黏住了。
贺令昭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原本贺令昭是见沈知韫紧张的都结巴了,故意想逗一逗沈知韫,此刻见沈知韫突然呆呆的模样,便真起了心思。
沈知韫水润的唇就近在眼前。
贺令昭喉结滚了滚,虔诚着吻了上去,然后轻轻蹭了蹭。
嗯?软是挺软的,但怎么感觉不对?!贺令昭茫然睁开眼睛,就见沈知韫将手横在他们之间,他吻的是沈知韫的掌心。
而沈知韫的另外一只手还抵在他的胸膛上。
贺令昭:“……”
两人四目相对,贺令昭拿眼神无声控诉。沈知韫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轻咳一声:“你先考进武学再说。”她这会儿心跳有点快,她觉得需要缓缓。
马上就到中秋了,中秋过后,便到武学的入学选拔了,现在对贺令昭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入学选拔了。
而且贺令昭今晚纯粹是起了顽心,此刻听沈知韫这么说,他便恹恹哦了声。
沈知韫听他同意了,这才放下手。结果她刚放下手的那一瞬间,贺令昭突然趁她不备,吧唧在沈知韫的脖颈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的一脸心满意足:“行,这个就当是阿韫给我的奖励了,我一定会考进武学的。”
“你……”沈知韫捂住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瞪着贺令昭,哪有人要奖励是这样要的,“你这个登徒子!”
“
“咱们俩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我这样算不得登徒子的!”贺令昭纠正完,又眨了眨眼睛,笑着望向沈知韫,“而且阿韫,你总要慢慢习惯和我亲近才是。”
沈知韫捂着脖子,这话她没法反驳。
第五十四章
武学入学选拔在即, 之后贺令昭便一心扑在这个上面。
武试部分沈知韫不懂,但文试部分沈知韫翻阅过历年的入选试题和答卷,按照贺令昭的水平,他进武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贺令昭既然主动愿意努力, 沈知韫自然不会反对。
而贺令昭一心扑在武学入选选拔上的时候, 沈知韫也没有闲着, 她摊开画纸,提笔蘸墨继而在纸上落下。
青芷走到门口,见他们一人作画, 一人看书,十分和谐的模样, 先是怔了怔,旋即便心里有数了。
回京这一路上,沈知韫对待贺令昭的种种变化,青芷都是看在眼里的, 看来两年和离后一事,应当就此作罢了。
青芷悄然放下帘子,转身离开,并决定去同红蔻说,得将贺令昭当真姑爷了才是。
而画室中的贺令昭并不知道青芷的想法,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兵书。之前在太学上学的时候, 贺令昭每次看书不到一刻钟,他就跑去和周公幽会去了。
但换成兵书就不会,贺令昭不但看的十分认真, 旁侧还放着笔墨纸砚, 有时候看到关于阵法的地方,他还会在纸上画出来思索。
他们夫妻二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但画室里却莫名流淌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中午用饭时,王淑慧曾遣人过来请他们夫妻二人,青芷掀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见他们二人还在各自忙碌,青芷正犹豫要不要出声时,被眼尖的贺令昭瞧见了。
贺令昭坐在窗边,便示意青芷过他那边说话。
青芷刚过去,就见一个纸团丢了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何事?
青芷忙将王淑慧遣人请他们过去用饭一事说了。
贺令昭又在纸上回:告诉母亲,不必等我们,我们中午不过去用饭。
沈知韫每次作画都是一鼓作气画完的,中途从不让人打扰。如今又得了贺令昭这话,青芷行了个礼之后,便去回话了。
贺令昭转过头,就见沈知韫正站在桌案后,攀膊卷起衣袖,露出两条白嫩嫩的胳膊。她单手持笔在画上游动,眉眼专注而认真。
贺令昭撑着脑袋,痴痴看了好一会儿,想着他媳妇儿都这般优秀,他可不能拖她的后腿,遂又翻开手中的兵书,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日光爬进房中,又如潮水一般悄然退出去,时间就在两人的专注间悄然流走。
贺令昭维持着一个姿势坐的太久,觉得腰腿有些疼,正欲换一个姿势时,不经意就间窗外已是霞光满天,绯色的火烧云在天际铺展开来,像一匹匹绮丽的锦缎。
贺令昭下意识想喊沈知韫来看,话至唇畔时,又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沈知韫正在专心作画,不能打扰的。
只是让贺令昭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舒气声。贺令昭猛地转头,就见沈知韫已经将画笔搁下了,正在俯身看她刚作完的画。
“阿韫,你画完了么?”贺令昭不确定问了声。
沈知韫嗯了声,目光在画上并未移开。但贺令昭却觉得美景易逝,当即便过去将沈知韫拉到窗边,兴高采烈的指着天上热烈绚烂的火烧云:“阿韫,你看,有晚霞。”
沈知韫刚作完一幅画,此时正是精疲力尽时,如今骤然看见漫天绚烂的晚霞时,不禁为之一愣。
今日的霞光格外绚烂,整个天际红通通的,原本在不断下坠的夕阳,似乎也被这绚烂的晚霞所感染,骤然迸发出金灿灿的光芒,落在院中葳蕤的花草树木上,仿若似是要将它们烧起来一般。
天地间光芒万丈,似是能驱逐所有的阴霾黑暗。
原本疲累至极的沈知韫,看见这一幕时,怔怔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便有了新的想法,她当即又走到桌案后,提笔蘸墨,在原地已经作好的画上又添了一轮金灿灿的夕阳。
“这不是咱们在路上看见的场景么?”贺令昭靠过来。
沈知韫嗯了声,如今她既加了一轮夕阳,那画中人物身上和周遭景色的色彩也要跟着调整。
原本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流民,行走在漫天霞光下,远处已隐隐有炊烟升起,但他们却是举目无家。如今中秋将至,正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按说这副画并不合适,但今日坐在这里时,沈知韫脑海里不断涌现出这副画面,所以她便遵从本心画了出来。
看见这副画时,贺令昭也不禁想到了那三日的经历。
他生于锦绣堆里,长这么大唯一吃过的苦,大概就是读书的苦了。可经过那三日之后,贺令昭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饥饿是什么滋味,第一次知道了在烈日下行走是什么滋味,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瘦骨嶙峋的人,突然在他面前倒地不起的场景。
因为这副画,连带着贺令昭夜里用饭时,情绪都有些低落,惹的王淑慧看了他好几次。
沈知韫轻轻拉了拉贺令昭的衣角,贺令昭这才回过神来:“啊,娘您说什么?”
“我说,明日便是中秋了。”
明宣帝素来敬重昭宁大长公主这个姑姑,再加上贺令昭的父兄又在北境镇守,所以逢年过节宫中设宴时,贺家上下都会进宫赴宴。
中秋的宫宴设在晚上,贺家一行人直到日暮时,才从贺家出发往皇宫的方向走。
他们一行人到宫门口时,正好遇见了庆国公一家。
两方晚辈见过礼之后,穆红玉便将贺令昭挤到一边,熟稔的挽住了沈知韫的胳膊:“阿韫,你这趟出京怎么样?好不好玩儿啊?你快给我讲讲路上的见闻呀。”
“喂,穆红玉,你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还在这儿站着吗?”被硬生生挤走的贺令昭十分不满的控诉。
穆红玉故意道:“哪儿有人呢?在哪儿!?”
“你——!”
贺令昭顿时气结,但见沈知韫示意他收敛些,他便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然后愤愤道,“看在阿韫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说完贺令昭便从善如流的走到了沈知韫的另外一边,然后挽住了沈知韫的另外一只胳膊。
被簇拥在中间的沈知韫:“……”
这两个人今年三岁吗?!
但不等沈知韫表示不满,穆红玉已经叭叭说起来了,他们三人只得一同往设宴的地方走,一路上,沈知韫收到了不少目光。
曲清砚是今科士子,如今在翰林院供职,今夜宫中设中秋宴,他亦有资格参宴。原曲清砚本正在水榭上与同僚说话,不知谁说了声,“那不是贺家那个纨绔么?”
曲清砚转头,就见沈知韫被贺令昭与穆红玉簇拥着。穆红玉不停说着什么,贺令昭满脸的不耐烦,但在沈知韫朝他看过去时,先前满脸不耐烦的人,一瞬间便笑的如沐春风。他们三人在经过一处灯笼下时,贺令昭还会先一步抬手将灯笼穗子拨开,似是怕灯笼穗子挂到沈知韫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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