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抵挡不住,让十万大军破城而入,他们都会沦为阶下囚。
昔日庄严肃穆的朝堂变得坟墓一样的寂静,充满了令人压抑的死寂,从皇帝到大臣的脸上都是惶恐惊惧的。
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仿佛眨眼间公主‘神女天降’,十万大军倒戈相向,风雨来袭。
“你们,到底想出办法了没有?”天顺帝容色憔悴了许多,他焦灼地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有谁可领兵前去阻挡叛军?”
文官低头,武将龟缩,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说话。
“说话啊,你们平时不是一个个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不开口了?”天顺帝满腔怒火,“礼部尚书,就派你前去劝说公主悬崖勒马,不得谋反,如何?”
礼部尚书身子一矮跪下了,颤声道:“老臣年迈糊涂,不堪重任,求陛下另派他人。”
听闻公主殿下嫉恶如仇,专杀贪官污吏,他,他,他不清白啊!
第149章
朝堂上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天顺帝愤愤瞪了礼部尚书一眼,目光投向了正当壮年的吏部尚书:“李卿家,你呢?”
吏部尚书额头冒出一滴冷汗,立即跪下推辞:“陛下是知道臣的,一向口笨嘴拙,非能言善辩之人,莫如另择他人前往。”
要命,公主杀人如砍瓜切菜,他自认自己的脖子不比珉王来得硬,此番前去还能保得住性命吗?不去,坚决不去。
天顺帝压着火气,视线移到户部尚书身上:“朱卿家一向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不如就你去。”
户部尚书啪地双膝跪下,苦着脸道:“臣甘愿为陛下效死,然而臣与叛贼方式刚私下有仇,臣怕此番前去不但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反而雪上加霜,求陛下明辨。”
至于什么‘私仇’就不放在台面上讲了,反正千万不要派他去。
天顺帝心头的火一阵阵的往上冒,他阴郁地扫过一殿文武大臣,声音气得发抖:“刑部,工部,刑部三部尚书,你们有谁愿前往彬州为朕分忧,就站出来。”
各部尚书顿时垂首屏息,无人向前一步,谁也不敢去触那妖异公主的霉头。
实在是萧沫杀神的威名太过赫赫扬扬,多少官员命葬在她手中,不是自信白璧无瑕清清白白的官员,谁敢出现在对方面前。
天顺帝气得一拍龙椅,手指指着他们道:“好,好啊,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用高官厚禄养着你们的,你们就是这么报效朕的?”
各部尚书白了脸,齐齐跪下,嘴里惭愧地道:“是臣等无能,请陛下降罪。”
哪怕摘了乌纱帽,也比去公主面前送死好啊!
“你,你们......”天顺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如晦叹息了一声,敌未至而心已怯,谁能想到一个不受重视流落乡野的公主,有朝一日会吓得满朝文武变色胆怯呢?
若是早知道这个‘公主’会如此古怪,掀起翻天覆地的风云变化,当日肯定坚决送明珠公主去和亲,而不会想不开千里迢迢去将人迎回来。
如今说什么也太迟了,他们钱家已经得罪了萧沫,哪怕他愿意舍出钱玉质这个女儿,萧沫却未必肯放过他们。
“陛下,老臣有话说!”钱如晦出列道。
天顺帝似乎是找着了主心骨,连声道:“钱相不必多礼,快说,有什么办法解决反叛之事?”
钱如晦正色道:“为今之计,第一,坚决禁止散播公主为‘神女’的流言,天下至尊至贵莫过于陛下,谁也不能越过陛下代天行废立之事;其二,召令京畿五万护军守卫皇城,关闭九门,严阵以待;其三,速速遣使出京,宣各地驻军勤王护驾;其四,派武将前往前方城池督战守城,拖延叛军脚步;其五,可遣钦差前往彬州与公主和谈,朝廷愿以礼相待,改换和亲人选,请公主交出叛将,解散大军。朝廷可额外封赏厚赐公主抱。前事不究,只论将来,与公主化干戈为玉帛。”
该说钱如晦不愧是文官之首,几十年屹立朝堂不倒的男人,很快就条理分明的列出应对措施。
他安慰天顺帝:“陛下,鬼神之说终究缥缈虚无,可信也不可信。而且京城城池坚固,坚不可摧,内有十万守军,可挡百万大军,只要等到各地驻军前来救驾,危机即解。还请陛下宽心,臣等誓死效忠陛下。”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殿中大臣很有眼色的齐声下拜。
这种百官俯首的场面暂时安了天顺帝惶恐不安的心,他深吸了口气道:“钱相老成谋国之言,很是妥当,朕心甚慰。既然如此,就按照钱相所说一一行事,由礼部尚书负责打消流言之事。召集军队入城护防相关事宜,交由兵部负责。至于派遣武将前去督战,......”天顺帝苦恼地看了眼殿中廖廖几个武将,“钱相可有人选?”
兵到用时方恨少,因为文臣打压,勋贵出身的武将为避锋芒干脆不上朝,上朝的武将不是年纪已大,就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他们能抵挡得住方式刚十万大军攻城吗?
武将们也不是没有心气的,只是威海大将军投降公主反叛,如今武将肯定会被猜忌,就算是有心他们也不敢出列主动请旨。
而且难道就文官聪明,他们武将就傻吗?真公主不好惹,好惹文臣也不会推三阻四无人敢去,凭什么平时言必他们武将好大喜功,劳民伤财,有事了就让他们顶上?
再说方式刚虽然反了,但是不可否认他打仗有一手,战功赫赫,前面几座城池城防薄弱,守军有限,他们有多少把握能抵挡得住攻势守住城池?明摆着让他们去送死嘛!
不去,他们也不去。
钱如晦看了一遍闭眼作鹌鹑状的武将们,开口提议道:“老臣提议齐国公,定国公,永定候三人分别前往,再派三名文臣协助辅佐,陛下意下如何?”
齐国公等三人都是武将勋贵出身,而且他们都和皇家联姻结亲,一向亲近皇家,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顺帝如今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听了钱如晦建议觉得无有不好,当下点头:“就按钱相所说,齐国公等接旨,即日出京前往安元城,阳城,锦城督战。”
齐国公等暗自把钱如晦骂了个狗血喷头,也只好出列接旨:“臣等遵旨。”
钱如晦又随手点了殿上几个四品文官随行。
天顺帝振奋了一下精神,扫视一圈:“有谁敢为钦差,前去和那孽障谈判?”
队伍中站出来一人,顾逸眉头紧皱,开口道:“陛下,微臣愿往劝说公主。”
“好好,还是顾爱卿忠心,既然如此朕封你为钦差大臣,官升一级。顾卿好生办差,朕等你归来。”天顺帝欣慰不已,朝堂上还是有忠臣的。
事情安排下去,天顺帝无心处理其他事务,匆匆退朝离去。
金銮殿外。
明珠公主萧婉脸色发白地紧紧盯着出来的大臣,平时那些大臣都是对她客客气气,慈爱有加,可是这次他们行色匆匆,见到她甚至皱眉避开,连表面的恭敬都没有了。
“公主。”贴身宫女石榴害怕地扶着她,小声道,“公主,这里不适合我们来,还是先回宫吧!”
萧婉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想当初她得宠风光无限的时候,整座皇宫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就算是金銮殿父皇也带着进去逛了一圈,如今......,连站在殿外都没有资格了,须得胆战心惊。
“姐姐!”太子萧承安匆匆敢来,一把抓住萧婉的手臂,拉着她就要走,“天热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跟孤走。”
萧婉身子一软,似乎全身的力气都泻了,幽魂似地跟着萧承安行走在幽深的宫中。
抬头一看,才发觉是到了皇后的坤宁殿。
“承安,你跟我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吗?那位,真的领兵造反了?”萧婉死死地盯着太子。
萧承安眉宇间有着恼怒气愤,闻言一连串地抱怨脱口而出:“没错,是真的。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啊?她以为她是谁,竟敢撺掇威海大将军造反?十万啊,十万大军认她为主,她以为她是谁?真的是神女吗?不过是养在乡下的野丫头,一个粗莽不堪的乡姑。没有皇家,她算是什么东西,她,她这是造自家的反。气,真是气死孤了。”
萧承安愤怒地不停踱步,显然被气得不轻。
“十万大军?造反?”萧婉轻声道,“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父皇也不会忧心伤怀,朝廷不会因此动荡。承安,姐姐是不是做错了?她一定是怨我们让她去和亲,可是承安你知道的,姐姐只是太害怕了,太舍不得你们,不是故意要送她去和亲的。”
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摇摇晃晃地道:“我要去找父皇,跟他说我愿意去和亲,不要送姐姐去和亲了。如果能平息一切,哪怕是杀了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让姐姐息怒。”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不许去!”萧承安急得抓住她,眼珠子气得通红,“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位就是个祸害,她根本就是狼子野心存心不良。”
世上和亲的公主多了,凭什么她就不可以?
古往今来多少和亲的公主,她们也未必愿意,可是你见过她们为此不惜造反的吗?
萧承安咬牙切齿:“天生的反骨,她不配当皇家人,也不配当孤的姐姐。”
萧婉哀切地望着他:“可是一切都由我而起,承安,如果没了我能让她开心,能化解干戈,解了父皇的忧愁,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萧承安担忧地看着她,跺脚道:“姐姐你别做傻事,她根本毫无人性,她杀珉王叔,杀安王叔,连舅舅都杀,孤看她恨不得将我们都杀了,说什么神女,分明就是妖孽。”他嗤之以鼻,“邪不胜正,姐姐放心,父皇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萧婉留恋地看了看他,随意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父皇英明神武,一定能够解决的。承安,你好好照顾母后,姐姐累了,先回宫了!”
萧承安觉得姐姐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他想留下她,可是看着对方无一丝血色的小脸,当下依依不舍地道:“好,那姐姐去休息吧,等会孤去看你。”
目送萧婉远去,十六岁的少年挺了挺胸膛,坚定地想:他长大了,该轮到自己保护姐姐,保护父皇母后了。
他转身进了坤宁殿,还不知道母后听到消息该如何黯然神伤,万一又病倒了就不好了,自己要敲打一下宫中的人,千万不要在母后面前走漏了消息。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也放不下心。
果然,等他耐心陪伴了母后一会,服侍她躺下睡着,才悄悄走出宫殿,就见姐姐的贴身宫女石榴一脸惶急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
石榴见到他如见了救星,噗通一声跪下:“太子不好了,公主,我们公主上吊自缢了,求求你,......,求太子陛下快去看看她吧!”
说着泣不成声。
“什么,......,自缢?”太子惊得魂飞魄散,连站都站不住,“姐姐,姐姐?”
太子什么也顾不得了,甩开石榴直奔萧婉的宫里而去。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第150章
萧婉阖眼侧卧在榻几上,雪颜苍白,颈间一抹红痕,如繁花倾颓,末日残血,凄然得让人仓皇。
太子萧承安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鼻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天之骄女的姐姐,从来被人如众星拱月渴慕爱着的姐姐,夏朝的嫡公主,何至于沦落到眼下如此狼狈的境地?
“姐姐,皇姐,......”萧承安哭得心都碎了。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颅,有人轻声细语地叹息:“傻瓜,哭什么呢?”
“皇姐,你醒了,......”萧承安惊喜地抬起头,对上的是萧婉睁开的眼睛,他抽泣地道,“不要离开孤,你要是出了事,孤就要让所有人为你陪葬!”
身量未足的少年凶狠地扫过满宫奴仆,唬得众人跪地求饶不止。
在姐弟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萧婉自缢之事也惊动了天顺帝和沈皇后。一直沉浸在丧弟之痛的沈皇后第一次主动走出了坤宁殿,急匆匆地赶到萧婉的寝殿。
所有以往的情感在沈皇后身上复苏,先前对萧婉的嫌隙好像不复存在,她记起的是萧婉是她疼了整整十几年的‘女儿’。
沈皇后动了,天顺帝自然也坐不住了,紧跟在后面赶来。
“婉儿,母后的婉儿,你千万不要出事,......”沈皇后被人扶着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苍白憔悴的萧婉,虚弱地向自己露出一个笑。
“母后,婉儿不孝,不该惊动母后!”萧婉默默流泪。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是在挖母后的心啊!”沈皇后在她榻边坐下,随即发怒道,“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都给本宫拖下去杖毙了。”
“不,没有人欺负我。”萧婉连忙阻止,咬唇道,“我只是不想带累父皇母后,如果我死了可以让姐姐息怒的话......”
沈皇后焦急地抓住她:“你在说什么胡话,天下谁能让你去送死?姐姐?是不是那个孽畜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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