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以地位论尊卑,没得只有你们高高在上能杀别人,轮到自己被杀,就大喊‘王法’何在。
萧沫不后悔自己杀了褚老太君,这么恶毒的人。
如果世上没有公理正义,那就以强权对抗强权,以暴制暴,求一个公平公道。
没人可制约她,没人可杀她伏法,那么就自己来。
萧沫总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有些人似乎天生血液就是冷的,对自己同类残忍如斯,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人的生命。
“公主!”韩重元默默上前,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让她擦拭手上沾到的血迹,“公主息怒,不要气坏了身体。”
他真的心疼小公主,看得出她是气疯了。
褚二爷看着平淡无事状站在一起的男女,心里气苦地快撅过去了。
他老娘死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报仇,褚家何时如此憋屈过啊。
“公主,韩统领,你们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疑惑的询问声传来。
萧沫低头漫不经心地擦手,闻言转头看去,就见人群外礼部侍郎栗子瑜不知何时到了。
在他不远处是秦嬷嬷,正忐忑不安地看向这里。
“栗大人!”韩重元眯了眯眼,示意锦衣卫散开,让人过来。
栗子瑜一无所知地挂着温文尔雅的笑走上前,才要踏上台阶,视线猛地撞上一个怒目圆睁的头颅,他心脏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栗子瑜冷汗直冒,脸色发白地问道。
在他身后的秦嬷嬷则是惊叫出声:“老太君?”
秦嬷嬷自然认识褚太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首:“是谁,是谁干的,是谁杀了老太君?”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外祖母啊,皇后母亲早逝,褚太君曾亲自教养过皇后几年,因此皇后非常重视褚太君,对褚家多有优待,甚至不惜求了皇帝破格封了乡君。
然而她现在看到了什么,一向养尊处优的老太君,竟然就这么惨烈地尸首分离地躺在地上。
秦嬷嬷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是怕的。
栗子瑜捂着胸口,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地上。
闻言,他难掩诧异:“褚太君?”
褚二爷像是有了勇气,落泪道:“家母是被公主所杀,请栗大人,秦嬷嬷上禀皇上,皇后,为家母做主啊!”
他是认识栗子瑜,秦嬷嬷的。
“公主,太君是皇后娘娘的外祖母,对娘娘有恩,你怎么可以杀她?”秦嬷嬷气愤的质问。
在杨柳镇外停留时,秦嬷嬷就曾犹豫是否告知公主有亲戚在此,代皇后前去请安,只是想到公主性格桀骜不恭,就犹豫不决。
没想到转眼间,公主家竟然杀了老太君。
栗子瑜眼神闪了闪。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萧沫,语气严厉:“公主何故妄杀乡君,岂不知人伦孝道?”
不谈尊卑,光是褚太君是皇后的外祖母,她就是公主的长辈,萧沫的所作所为难免为人诟病。
而且公主没有生杀大权,除非皇帝下旨,怎么可以随意杀死朝廷赦封的乡君?
萧沫倦怠地垂下眼皮,小心地卷起手帕。
韩重元转身面对栗子瑜:“栗大人有所不知,褚太君丧心病狂,竟然一气杀死十一名女子为褚家死去的孙子陪葬。要知道自太祖皇帝起,就下旨废除殉葬之举,实因为殉葬残害民生,有伤天和。试问褚太君何德何能,视太祖皇帝旨意为无物,滥杀无辜?”
他微微一笑:“公主之所以杀褚太君,乃是干冒天下大不韪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栗子瑜含笑看了他一眼:“韩统领好口才,然而国家自有法度,若褚太君有罪,应交有司论其刑赏,由陛下裁断,岂能容公主私自杀人?”
萧沫忽然开口:“栗大人,褚太君是否有罪?”
栗子瑜迟疑了一下,回答:“按律,有罪。”
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只要没人告发,就无事。
萧沫再问:“交给衙门,褚太君是否会为十一条枉死的人命偿命?”
栗子瑜默不作声,只要有皇后求情,大概轻拿轻放,绝不会让褚太君死。
萧沫淡淡道:“不会对吗?这就是我杀她的理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有人说我做错了,尽管可以来找我的麻烦,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
她的视线扫过栗子瑜等人,扫过缩着脖子的褚二爷,扫过门后的庭院深深,沉声道:“不仅是褚太君,包括褚家的每一个人,若是他们欠下了人命债,一个也别想逃脱,全都给我拿命来还。”
“褚太君我敢杀,褚家其他人我一样敢杀。从今日起,彻查褚家在杨柳镇违法犯罪之事,凡受害百姓皆可前来本公主处申诉冤情,只要罪证确凿,必然严惩不贷,绝不饶恕。”
褚太君就是最好的例子,给全镇的百姓看,公主是真的敢杀褚家人,是真的可以为百姓做主。
栗子瑜听了脸色一变。
而褚二爷则是全身瘫软在地,身子抖个不停,心里冒出‘完了’的绝望念头。
褚家院子里一处墙角,褚琛和褚瑞自知道褚太君被砍了头后,就一直躲着不敢露面,真怕自己也被萧沫一气之下杀了。
如今听到萧沫的话,褚琛脸色发白:“公主这是非要褚家于死地,什么仇什么怨?”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啊,公主却为了区区不相干的贱民对褚家赶尽杀绝。
褚家在杨柳镇横行霸道多年,犯下的罪行累累,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了。如果那些受害者拼着命不要跟公主告状,他们有几个头也不够砍的。
“三哥,怎么办?”褚瑞恐惧地抓着他的衣角,“逃,我们逃吧?”
褚琛苦笑:“别傻了,能逃哪里去?”
褚瑞天真地道:“我们逃去京城,找皇后娘娘做主啊!”
褚琛怨恨地道:“你没看到锦衣卫站在公主一边吗?他们守着褚家,我们出得去吗?”
褚瑞抽了下鼻子:“我不想死,不想被砍头。父亲呢,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褚琛一拉他:“走,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哥。”
褚昀一向主意多,说不定有办法。
褚家人心惶惶,甚至没有人想起来收敛褚太君的尸首。
萧沫看了一眼那些侍妾的尸体,道:“我想她们不会想留在褚家,带走吧,好好置办她们的后事。”
韩重元低声道:“放心,我会让人办妥。”
栗子瑜面色不渝地上前:“公主,此举万万不妥,夏朝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请交由衙门处理,不要插手。”
萧沫看了他一眼:“如果衙门有用,褚家不会鱼肉百姓多年。如果当官的为百姓做主,何须我杀人?我说可以就可以,不服就给我憋着。”
说罢,甩袖而去。
栗子瑜气得差点维持不住风度。
岂有此理,大逆不道!
她只是一个公主,不是太子。就是太子,没有皇帝的允许,也不敢擅自杀了皇后亲属。
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栗子瑜心里真的厌恶上了没有规矩的公主。
第82章
萧沫一路纵马飞驰,不知不觉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河旁。
河水清澈,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蔚蓝的天空,让人心中的郁气稍解。
下了马,她走到河岸边坐下,凝视着水光粼粼的河水发呆。
韩重元带着人追上来,见到的就是少女落寞的身影。
让跟上来的两个锦衣卫远远守着,韩重元下马走了过去。
“公主!”男人喊她。
萧沫早就知道他跟上来了,她抬头委屈巴巴地喊了声:“韩某!”
少女郁闷可怜的样子,跟之前一刀砍了褚太君首级的冷酷简直判若两人,韩重元轻轻笑了。
他在一旁蹲了下来,像哄孩子似地摩挲少女柔嫩的脸颊,果然手下凉凉的肌肤主动凑上来蹭蹭,熟悉的撒娇感。
“公主这是怎么了,朝廷赦封的乡君都杀了,还是不开心吗?”他低低道。
萧沫抿了抿唇:“可是有那么多人因为她死了。”
那些女人本可以活着,有更长的人生要走,然而就差这么一点,自己没有救下她们,让人以这么残忍的方式死去。
即使自己杀了褚老太君,也救不回她们的命。
韩重元眯了眯眼,不喜欢小公主为不相干的人不开心:“可是如果没有公主,她们死了也是白死,死后还要殉葬地下,公主为她们做得已经够多了。”
这是事实,这片大地上每时每刻都有悲惨的事上演,却不会都有好运遇上公主。
萧沫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耷拉着,叹息道:“要是再没有人为她们报仇,那也太可怜了。”
大概是因为练武的关系,萧沫自小就很向往快意恩仇的生活,所谓纵马江湖,一剑荡平天下不平事,豪情万丈。
她并不是厌恶权贵特权阶层,而是厌恶他们明明享有比常人高人一等的权力富贵,却不是向上发展高级的无害的享乐方式,而是偏偏通过践踏,伤害不如他们的底层人物来满足低等恶劣的趣味。
即使在现代的法律制度下,仍然有恶人罪犯通过各种手段逃脱惩罚逍遥法外,只余受害者痛苦终身,有仇不能报。
更何况是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当对上强权时,有时弱者真的是无能为力。如果没有人帮忙,连复仇都是一种奢望,那真的太痛苦太绝望了。
因为理解这种悲哀,所以才会更愤怒。
萧沫抬起头,凝视男人,眼神里有着坚定:“如果褚家真的恶贯满盈,罪恶滔天,我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的,谁来救都不行,皇后不行,皇帝更不行。”
韩重元轻声笑了:“没关系,你想杀就杀吧,我帮你!”
萧沫眨眨眼,挪了挪身子靠近他,抓着男人的手指绕啊绕:“韩某已经帮了我很多,只是,你不怕被我连累吗?”
如果没有韩重元带着锦衣卫帮忙寻找证据,萧沫大概会闯入褚家对着每个人暴力逼供,等证实确有其事后,再将人都杀了。
但是比起这种手段,她还是更愿意将褚家所犯的事大白于天下,然后再光明正大地杀了他们。
只是如此一来,皇帝一定对韩重元这个锦衣卫统领大发雷霆,说不定会迁怒冷落他。
说来,她只是想找个可以贴贴的恋人而已,并未付出什么。倒是韩重元,可是冒着得罪皇帝仕途夭折的风险,这让萧沫稍稍有点心虚。
“原来公主是担心会连累韩某,”韩重元挑了挑眉头,反握住少女的手抓在手心里,幽邃的眼眸里含着微光,“世间的规矩千千万,韩某也不过是俗世中的一员,随泼逐流,得过且过。然而何其有幸得遇公主,公主心之所向,就是韩某心之所愿。只要公主能得偿所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公主,韩某此生已心许公主,只要公主不弃,其余不过身外物而已。”他唇角微微翘起,眼眸深处带着一丝狡猾,“所以,公主会一直喜欢韩某的吧?”
“韩某,......”萧沫被这情话感动了,没想到韩重元对自己这么深情,她赌咒发誓,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若是皇帝要对付你,我就闯进皇宫威胁他,若是敢动你一下,我绝对让他痛苦得怀疑人生。”
当皇帝的一般特别惜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不会对付韩重元的。
韩重元闷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有感动到。
在萧沫离开后,栗子瑜怒气冲冲地转身回驿馆。
无法无天,胆大包天,公主以为她是谁啊,竟敢越过皇帝私自处置褚家?
他要写奏折,他要参公主一本,将她的恶劣行径公诸于朝堂。
这样没有规矩的公主,非得好好教化一番不可,否则和亲了也是给大夏朝丢人。
秦嬷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身后,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跟栗子瑜同路,所以一起前来褚家拜访,竟会碰到褚太君惨死的场面,这要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啊?
“栗大人,栗大人,你可一定要阻止公主,褚家人不能动啊!”秦嬷嬷急得流泪。
要是褚家人真的被公主杀光了,自己还有生路吗?皇后一定会怪她没有约束好公主的。
天啊,自己这趟真是太倒霉了,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一定拒了这次的差事。
栗子瑜严肃地道:“秦嬷嬷放心,本官这就回去写折子上奏陛下,公主无法无天,本官是无能为力了。让圣上下旨,派一个能管住她的人来吧!”
还有锦衣卫统领韩重元,为虎作伥,也参他一本。
反正文官和锦衣卫相看相厌,参就是了!
栗子瑜回去就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公主如何如何跋扈恣睢’的词语,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他是绝不会让皇帝将褚太君之死的罪责怪到自己头上的。
嘤嘤嘤!!!
苗千户头疼地看着身边一直哭泣的女人,郁闷地搔着头:“哎,你别哭了!”
房二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救下她们了,姐妹们死得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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