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砚见她抬步走了出去,他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的内心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她一向不喜欢将情绪宣之于口,在太女殿下这件事上,同样如此。
简书砚快步追了出去,悄悄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城门口,辰时三刻。
燕微澜骑在马上,最后看了眼身后的盛京城,嗓音低沉地开口:“出发吧。祁州路途遥远,天色之前还要走到驿站。”
“殿下不再等等沐大小姐吗?”太女正君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不必。”燕微澜轻笑了声:“她了解孤,这种时候,她不会过来。”
她调转马头,徐徐朝城门外走去。
“太女殿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池凝快马加鞭走到了她面前,抱了抱拳:“属下奉主子之命,前来相送殿下。”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燕微澜,“这是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
燕微澜低头看了眼,伸手缓缓接过,她没立即打开,而是将其收了起来。
目光重新落到池凝的身上,“告诉你主子一声,盛京里的事交给她了。”
她眉眼飞扬,笑了笑,“她应该知道孤说的是什么。”
“是。”池凝抱了抱拳,立马应道。
她目送着燕微澜一行车马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这才调转马头离去。
樊楼东阁一处包厢内
有人恰好目睹到这一切。
女人晃了晃手中酒杯,眼眸肃寂,她看着池凝远去的背影,向身后人问了句:“这是谁身边的人?”
“是沐国公府沐大小姐身边的人。属下听闻沐大小姐向来与太女殿下交好。”
“哦?沐国公府那个病秧子?我记得是叫沐鸢吧?”
“是。”身后下属垂眸应道:“说来这沐大小姐一向很神秘,除了进宫便是待在自己府上,很少出来。盛京中的人对她了解甚少。”
“属下倒是觉得,这沐大小姐和那位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属不过随口一说。
她身前的女人却眼眸深了深,“是吗?”
随即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国公府
沐鸢和简书砚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两人进了府后,跟着小侍一路朝紫竹院走去。
没想到,半路上恰好碰到二皇女燕微月。
“我还以为大表姐要去城门相送,倒是没想到竟是直接来了这里。”
她勾唇轻笑,目光随之落到她身后的简书砚身上,“这就是表姐夫吧?大表姐也真是的,娶了人便一直藏在府上,怎么也不带进宫来,让母皇瞧瞧?”
沐鸢神色淡淡,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燕微月似乎也不在意,她将身后一名男子露了出来,“这是我新娶的侧君,不如就让他带着表姐夫到男眷那边。大表姐和我一起走如何?”
站在她身后的儿郎一身锦衣华服,虽面上带笑,但眼底的娇纵和轻视却藏都藏不住。
简书砚全都看在眼底,并不想沐鸢同燕微月起什么争执。
他动作轻微的拍了拍沐鸢的手掌,低声说了句:“无妨,既是殿下一番好意,妻主便不必送了。你同二殿下一起过去吧。”
闻言,沐鸢用眼神又询问了他一遍。
直到得到简书砚肯定的点头,她这才同意,“好,若是有什么事,就让春芽来找我。”
“放心吧妻主。”
沐鸢同燕微月离开之后。
简书砚同二皇女这位侧君也朝男眷那边行去,一路上,两人都未曾言语。
又或者说,这位二皇女侧君根本看不上他。
他直接撇撇嘴,根本不将简书砚放在眼里。
两人到了男眷这边后,刚一进去,便看到一身喜服,头戴金冠的五皇子燕微辞正坐在众人之间。
他高抬着下巴,手指漫不经心的搭在桌案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傲的气势。
“还真是到哪都不安生,真是没规矩。”
站在简书砚旁边的二皇女侧君小声嘟哝了句,显然他与燕微辞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
不过,一个新嫁郎,在成亲这日如此抛头露面,还大咧咧的坐在人群之中。也只有天家的皇子才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格,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简书砚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他也没凑上前去,直接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没想到,有些人并不想让他安生。
沐轩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嫁给大堂姐还不死心,想要在我二姐的婚事上闹不成?”
简书砚不自觉拧了拧眉,只觉得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直接笑了,“轩表弟,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有些胡话还是不要说为好,小心祸从口出。不仅给沐国公府丢脸,对你自己也不好。”
“呵。”沐轩却抱起胳膊冷笑一声,“我有说错什么吗?大堂姐那个病秧子身体谁人不知?怕是成亲之后她满足不了你,你又想起我二姐了吧。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他满怀恶意的说道。
沐轩之所以这般尖酸刻薄,是因为他无意间知道了害沐绯遭难的人就是沐鸢。甚至连他们沐国公府都受人诟病了许久,让他在那些儿郎面前抬不起头。
他仗着这处人少僻静,直接冷嘲热讽:“方才同你一起进来的是二殿下身边的侧君吧?果然,你也就只配和这样的人走在一——”
啪——
沐轩话未落地,简书砚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再敢说妻主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
他第一次露出这般凶狠的表情。
“你敢打我?”沐轩捂着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简书砚你是不是疯了?”他竟然敢打他?
“打你又怎么样?”
简书砚逼近他几分,眼底的阴凉一闪而逝,“妻主是你的堂姐,我是你的堂姐夫,你不尊长辈,口出不逊,我若不教训你一二,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沐国公府没有教养,纵的府上的哥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你有什么资格?”沐轩简直要气疯了,不仅觉得脸颊肿痛,就连完好的那半边脸都烧了起来。
“你继续喊,最好喊的人尽皆知,看看到底是谁丢脸。”
简书砚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嗤笑了声,冷眼旁观。
沐轩脸红了又青,如同抹了颜料一般,不断变色。
他最终恶狠狠的瞪了简书砚一眼,“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
说完,气哼哼的甩袖离开。
空气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春芽有些担心的看向简书砚,“郎君,这轩表少爷不会去喊人了吧?”
“不必担心。”简书砚重新坐到位置上,抬手倒了杯茶水,“他不占理,没那个胆子告诉旁人,不过是张纸老虎罢了。”而且还是没有脑子的那种。
这边,沐轩跑走之后,果然没有去找许正夫。
倒是对着他身后的小侍乱发了一通气,“没用的东西!让你走小路你领我到这儿来做什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脸肿了不是?”
他伸手掐住小侍的胳膊,使劲儿拧了起来,“还不快走小道!”
小侍忍痛承受着他的折磨,隐去眼底的泪意,迅速转了方向。
两人离开之后,并未看到身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你说我那小舅子被人打了?”
燕微辞听到宫侍传来的消息后,微挑了挑眉眼。
他涂着唇脂的嘴唇朝上轻勾了勾,“让人去查查怎么回事?我那小舅子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前去探查消息的宫侍很快便回来。
随后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燕微辞越听,脸上的笑意越盛,他朝身后的宫侍吩咐了句:“一会儿邀大家到皇子府去,母皇送我的新婚贺礼,可是要大家一起欣赏才是。”
“殿下,成亲当晚理应在女君府上住,现在去皇子府,怕是…”宫侍劝说了句。
“无妨。”燕微辞摆了摆手:“不过是邀大家到皇子府上观赏一番,片刻便能回来,有什么好怕的。”
“放心。”他站起身来,并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二表姐向来宠我,如今我又嫁给她,她不会说什么的。而且我是皇子,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需看别人的脸色。”
话落,便直接抬步朝外走去。
宫侍们见此,也只能连忙追上去。
*
简书砚看时辰已差不多,正想起身带着春芽离开。
没想到一个宫侍突然抬高声音,说五殿下临时起意,要带他们去皇子府欣赏美景。
众人虽觉意外,但燕微辞毕竟是皇子之尊,又是大婚之日,自然是没有人拒绝。
简书砚也只能跟着人朝皇子府行去。
只是去之前,他朝春芽吩咐了句:“你去女眷那边和妻主说一声。”
皇子府离沐国公府只隔了一条街,走几步路便到了。
简书砚站在人群中,同他们一起欣赏着路上的一花一草,假山奇石,耳边还不断传来宫侍介绍的声音。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池塘边。
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五皇子燕微辞缓缓站起身来,从小亭子内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站着沐轩。
沐轩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下巴尖处有浅浅的红印露出,可见简书砚甩的那一巴掌用的力道有多重。
他快速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看清站在末尾的简书砚时,眼底划过一抹阴冷之色,很显然还在记恨。
燕微辞拍了拍他的手掌,温声开口道:“轩儿你也下去走走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不过要小心一点,这池塘的水深的很,岸边铺陈的玉板湿滑,你可莫要站在上面。”
他柔声细语的提醒了几句。
沐轩飞快的抬了抬眼眸,又随即垂下,低声嗯了嗯:“我知道了,姐夫。”
燕微辞看着他不断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眼人群中的简书砚,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
沐国公府
春芽将消息带给沐鸢后,她立马拧起了眉,随即抬步朝外走去。
“大姐这是要走吗?”
沐绯同人喝了一圈酒,拿着酒杯正好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身喜服加身,宽大的红袍越发显得身形瘦削,眉眼间的温润之气早已消失殆尽。倒是越发和沐老国公相像。
“大姐成婚那日,小妹恰好错过,这杯酒就当做赔礼吧。”
沐鸢看她一眼没动作。
“怎么?大姐这是怕我在里面加了东西?”
沐绯笑了一声,如同玩笑一般。
“放心,小妹可是惜命的很,可不敢再招惹大姐。”
“不必。”
沐鸢依旧神色冷淡,“我还要去找你姐夫。”
姐夫二字出口,沐绯动作微顿了顿。脑海中闪过简书砚那张脸。
说来,这次前往荆州的路上,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些东西,仿若前世记忆一般。
而这记忆中出现最多次的,不是别人,竟是简书砚那张脸。
如今,突然听到有关他的事,她莫名有些在意。
沐绯敛起多余情绪,笑着问了句:“姐夫在沐国公府大姐还不放心?这话要是让祖母知道,怕是要生气了。这沐国公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他在五皇子府。”沐鸢走之前,看了她一眼,“二妹既与五皇子成亲,还是莫要让他这般胡闹的好。成婚的大日子,竟带着男眷们离府而去,实在有些失礼。”
话音落地,她直接转身离去。
沐绯站在原地,握在酒杯上的手指紧了紧,指腹都隐隐有些泛白。
她招来墨心吩咐了声:“稳住宾客,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父亲和祖母那边莫要惊动了。”
“是。”墨心立马退了下去。
*
五皇子府
简书砚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百无聊赖的望着池塘中央。
池水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如同千万星辰洒落在上面一样。
一对交颈鸳鸯在水面上游动,时不时扑扇几下翅膀,溅起几滴金色的水珠。
简书砚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
突然,从他旁边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不小心摔倒,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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