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砚盯着看了片刻, 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才又缩回车厢内。
她们翻越过一座雪山, 此时离雪岭城就只有百里的距离。
雪岭城,便是北疆的主城,再往北走便出了胤朝的边界,那里是胡彝族的天地。
天空渐渐阴沉,细碎的雪花也变成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
沐鸢看着前方三条通往雪岭城的干道,朝身后的池凝池柒吩咐道:“咱们这一行车马太过惹眼,你们两个各带一队,我们兵分三路出发。”
“主子,这太危险了。”
池凝立马出声:“您和郎君两人怎么能独自出发?”
她很是不赞同。
“无碍。”
沐鸢却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们骑马前行定比我们到的快,届时便先在城中打探一番情况,记住,莫要打草惊蛇。”
见她主意已定。
池凝和池柒只能抱拳领命。
很快,两人便各带一队赤影卫,从左右两条道出发。
沐鸢则驾着马车从中间那条道朝前方行去。
风雪越来越大,马车行进的很艰难,时不时打滑几下。
简书砚掀开车帘,露出脑袋来,趴在沐鸢耳边问道:“妻主,咱们何时能走到?池凝和池柒她们呢?”
他方才在马车内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外边安静了下来。
掀开车帘才发现是沐鸢驾着马车。
沐鸢抬手将他按进马车内,隔着车帘朝他解释:“她们先出发去城中安顿,我们大概比她们晚半日到达,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走到。”
“坐稳了。”沐鸢扬声说了声:“前方的路不平,你抓紧。”
简书砚出声应了句。
随即伸手扣住车壁,即便如此,也被颠簸的左摇右晃起来。
两人在城门关闭之前,总算抵达了雪岭城。
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们,“下车!奉将军之命,搜身才可通行。”
沐鸢扶着简书砚下了马车,询问了句:“可是城中发生了什么?”
士兵本是一脸不耐。
直到沐鸢暗地里塞给她几枚金子,她这才说道:“前段时间城内混进了胡彝人,将军受了重伤,因此城门下令戒严。”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士兵催促道,还等着和下一批上值的人交接。
沐鸢笑着摇了摇头,让她们检查过后,这才带着简书砚朝城内走去。
她脸色沉了沉,不知道池凝和池柒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进城?
“妻主,我们去哪里?”
简书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她身后,出声问了句。
沐鸢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他的手掌,朝前方走去,“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脚,明日再商议后续事宜。”
两人就近寻了一家客栈,一楼大堂内此时坐满了人,热腾腾的热锅子不断翻滚着,水汽弥散开来,将整个大堂都醺的暖洋洋的。
沐鸢领着简书砚在楼梯拐角处坐下,耳边时不时传来食客们交谈的声音。
“今年这雪下个没完,不知道等雪停后,胡彝那帮子蛮人会不会又来袭城抢东西?去年城郊处几个村落便遭了殃。近几年这些胡彝是越来越猖狂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光是这一年,胡彝就进犯了好几次,若不是将军出城迎击,咱们哪还能有安生日子?将军啊,就是咱们的活菩萨。可恶的胡彝人,也不知道怎么溜进了城内,竟然伤了将军!”
这声音义愤填膺的说道,周围好几个应和的人,纷纷跟着讨伐起来。
沐鸢收回心神,眼眸深邃晦暗。
简书砚也听了一嘴,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没想到靖北侯在这雪岭城的名声这般好。”
可若真如百姓们夸奖的这样,那她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动于衷呢?
“明日等我们联系到池凝池柒她们,再查探这其中的内情。”
沐鸢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拿起筷子往热锅子里放菜,“这是北疆的特色,你尝尝喜不喜欢?”
简书砚涮了几片羊肉,热辣的感觉在舌尖上滚过,他浑身瞬间热乎了起来,“唔——好吃。”
沐鸢隔着水雾,眼底含笑。
见他吃的欢喜,伸手又为他多涮了几片,全都放到他小碗中。
“慢慢吃,小心烫着。”
风餐露宿这么久,他们总算吃上一顿安生的饭。
吃饱喝足之后,沐鸢和简书砚便上了二楼房间。
房间内烧了地龙,一进来便是一股热气扑面迎来。
简书砚脱掉身上的披风和袄子,只穿着一件薄衫坐在凳子上。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伸展了下腰肢:“好撑,不想动了。”
沐鸢将衣服挂到衣架上,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温热的手掌按在他肚子上,轻揉了起来,“难受?方才便让你吃慢些。”
她按压的力道适中,不紧不慢的,简书砚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便从趴在桌子上,转而趴在沐鸢的肩膀上。
他勾着她的脖颈,像只乖巧的小猫一般。
嘴里哼哼唧唧的。
还一边指挥着,“妻主,再往下一点,对,再往左,往右…”
沐鸢锢住他的腰身,稳住他的身形。
她任劳任怨的动作着,过了片刻问道:“好点了吗?”
简书砚下巴抵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不难受了。”
又撒娇一般求道:“舒服…妻主再多揉会儿。”
房间内温暖如春,窗外大雪纷飞,呼呼寒风吹打在窗扉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桌案上,烛火左右摇晃,蜡泪啪嗒啪嗒滴个不停。
简书砚盯着底座缓缓出了神。
慢慢地,上下眼皮合拢了起来。
沐鸢听着耳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她眼底闪过笑意。
锢在他腰间的手掌用力,让他仰躺在她腿上,低喃了句:“小傻子…”
*
翌日,简书砚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房间内已没了人。
他猛的坐起身来,眼底有片刻的慌乱之色。
下意识出声唤了句:“妻主?”
“怎么了?”
沐鸢这时恰好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早餐。
她放到桌上,抬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做噩梦了?”
简书砚一把扑到她怀中摇了摇头,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只是没看到妻主的身影有些慌。”
“我能去哪?”
沐鸢抚着他后背,轻拍了拍,“又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离开?”
“快穿衣服,一会儿早饭要冷了。”
她起身将衣架上的衣物拿过来,见他还有些呆愣的模样,戏谑笑了一声:“要我帮你穿?我倒不介意。”
话音落地,简书砚立马回过神来。
他动作迅速的往身上穿起衣服来。
用过早饭后,简书砚起身推开了窗户,朝外望了望。
才发现外边的雪依旧没有停,只是比昨晚小了许多。
沐鸢走到他身后,将狐裘披到他身上,嗓音轻柔道:“外边冷,披风穿上。”
“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简书砚看着底下,在漫天雪地摆摊的商贩们,衣服帽子上全落满了雪,即便隔这么远,他也能看到那些商贩们冻红的脸颊和双手。
他不由想起昨晚吃饭时,那些食客们说的那些话来。
“那些胡彝人不会真的来袭城吧?”
“放心,靖北侯在北疆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措施?不会出事的。”
简书砚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他又问起池凝池柒她们,“我们要在客栈中等着她们吗?”
“今早我和她们已经碰面。”沐鸢将他拉离窗台,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们已经去探查消息,等中午应该就能回来。”
“她们昨日没被城门的士兵拦下来?”简书砚突然想到问了句。
“只池凝池柒进了城,其他人在城外等着。”
沐鸢没有隐瞒,一一告知给他。
简书砚点了点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她们顺利不顺利?”
第69章 上门拜访
午时一过, 池凝和池柒出现在客栈中。
沐鸢拉住想要起身出去的简书砚,让他继续坐着:“不必动,她们说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有了沐鸢开口, 池凝和池柒抱了抱拳, 便开始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属下和池柒在将军府附近转了一圈,发现将军府戒备森严, 府门前有层层重兵把守,属下们很难进去。”
“我们还和周围的百姓打听了些消息, 听说自靖北侯遇刺以来, 她们便没在城中见过她的身影,只见过府中的军师进出。”
“军师?”沐鸢挑了挑眉。
池凝继续说道:“听说是这两年出现在靖北侯身边的人物, 颇得靖北侯的信重。”
“可查到这位军师的身份?出自哪里?”
“并未。”
池凝顿了顿, “只听说从前是个穷酸书生,有点小聪明,被靖北侯赏识后才留在府中。这两年胡彝人攻城时,她出谋划策了几次, 这才彻底脱颖而出。”
闻言,沐鸢手指按在桌面上轻敲了敲, “也就是说这人一开始在靖北侯身边并不出众, 只是这两年才显露头角?”
“是的。”池凝点了点头。
“主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池柒在旁边问了句。
“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出自靖北侯还未可知,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沐鸢沉思片刻, 出声道:“先去将军府看看再说。”
“妻主可是已有主意?”简书砚这时搭了一腔, 好奇的看向她。
沐鸢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
将军府门口
沐鸢身着一袭白衣外罩狐裘大氅,同简书砚站在一起。
她拿出沐国公府的令牌, 朝守门的护卫示意道:“麻烦向靖北侯通传一声,就说沐国公府沐鸢求见。”
守门护卫听到这话后,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在雪岭城中,任何人都是称呼的将军,靖北侯这个名号只有盛京的人才会称呼。
她伸手接过沐鸢手中的令牌,说了一句:“在这等着。”
随即,转身进去通报。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去禀报的侍卫总算出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女人一袭夹棉长衫,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手中依旧握着一把折扇,周身透出几分读书人的风雅来。
她唇角含笑的抱了抱拳,“在下是将军身边的军师,沐大小姐唤在下吴师便可。将军重伤未愈,特命在下前来迎接。”
沐鸢回了一礼,恰好一阵冷风袭来,她立马躬身咳嗽了起来,脸颊上瞬间起了一片潮红。
简书砚搀扶住她的胳膊,伸手为她抚了抚后背,一脸担心的问道:“妻主没事吧?早知道我就不说来这里赏雪了,谁能知道会路遇雪崩,马车行礼都丢了。”
他掩着面小声哭泣起来。
沐鸢忍下口中的咳嗽,拍着他的手安抚道:“不怪你,怪我自己身子不争气,突然发病,若不然咱们也不会遇到雪崩。”
两人的对话,吴师全都看在眼中。
她眼眸转了转,唇角笑意不散,“沐大小姐,这外边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进府再说吧。将军也在等着你们。”
“好…”沐鸢目光又落到她身上,“我也许久未见陆姨了,甚是想念。”
吴师在前面领着路,三人一起进了府。
穿过几道大门,又绕过幽长的回廊,吴师领着他们进了一处静谧的院子。
“将军,客人到了。”她站在房门前停下,朝里传唤了声。
“请人进来——咳咳!”
房内立马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几声咳嗽声一起传出。
吴师打开房门在门口站定,朝沐鸢和简书砚伸手示意了下:“二位,请进。”
沐鸢朝她笑着颔了颔首。
随即才拉着简书砚走了进去。
两人一走进去,便闻到房中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桌上还放着喝过的药碗和残渣。
看的出来,靖北侯伤重一事并非作假。
沐鸢站在屏风前唤了一声:“陆姨。”
话音落地,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屏风后缓慢走了出来,眉眼间与陆晴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阅历。
她身上裹着厚重的大氅,走动间还可看到胸膛前裹缠的纱布,步伐间透出几分滞涩。
“鸢儿?”
靖北侯目光落在沐鸢身上,似乎有些不敢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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