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手上好似带着火,在这暧昧又拥挤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消耗着他周遭的氧气。
“我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热的。”她赶紧收回手来,睫毛一颤,急急解释,“是热着的,你的心跳也很有力,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嗯……”男孩喉结一滚,发出意味暧昧的声音来,尾音不稳。
“你说,要是真的……没能找到恶灵,也没能被救活,就这样死了,你会有什么遗憾么?”
“遗憾啊,当然有……”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主动认识她,现在好像得到了满足。
“说来听听嘛,看看能不能现在就实现一些!”
叶之悠想了想,笑了,露出整齐的牙,“我想现场看一次NBA的现场比赛,这应该有点困难……哦哦,我还想用网球打教导主任窗户!”
“啊?教导主任怎么你啦?”
“我翻墙出去玩儿,明明是一群人一起去的,他只罚我一个拖厕所!”他很是气愤,“他说我道歉态度不够诚恳。”
“真的好过分。”白昭昭与他同仇敌忾,“那……要不我们到了学校就先去打他的窗户?”她怂恿。
“额,这样好吗?”
她笑:“有什么不好,’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我们现在是’念新仇旧恨,休要放过’。”
叶之悠心动了:“那……那我们试试?”
“吱——”车停了下来,本该是清晰且机械的报站声响起,现在却变成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滋……国立……高级中学……到了……滋嘶……”
“这么快。”叶之悠护着她下了车,想永远和她待在那辆车上。
白昭昭已经笑着小跑了起来:“快走啊!我们去好好玩儿一场。”
~
“咻——啪!”
空荡荡的操场上,叶之悠雄孔雀开屏振翅,抡圆了胳膊,白色的球精准地直奔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去!
敞开的校服下,衬衣跟着荡起,像一角白色的帆。
一球打出,他拉着白昭昭火速逃跑,躲进了旁边体育室里。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的骂声很快就开始在整个操场回荡,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一边笑,一边又从球篓里拿了一个球,问她:“你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
“算了算了。”白昭昭笑得扶墙,“明天吧,一天一个惊喜。”
“也行!”
“你打得真准!”她小小地鼓掌,有点崇拜地看着他,“不愧是运动员。”
“诶,别……”他又捂住了心脏。
“哦哦,对不起,我忘记了!”她又赶紧安慰他:“你深呼吸,想想我骂你的时候……”
他反而笑了:“我为什么要想那个,我才要不自虐。”
白昭昭被他的胡话逗笑了。
她发现自己今天笑了好多次。
就像是和吵架的朋友和好了,整个人会特别开心一样。她现在的心情轻快得像一个气球,在满是纸人的城市上空飘荡。
这时,体育室外响起了人嘈杂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坏了,来人了!”叶之悠环顾着杂乱的体育室,拉起白昭昭,“快!躲这里!”
是跳高的垫子和墙壁之间形成的一个三角区域。
叶之悠先把白昭昭推进去,自己又倒退着缩了进去,手里拿着一个仰卧起坐的垫子遮住。
“嘘……”他回神,给女孩使了个手势。
白昭昭捂着嘴点点头,因为太挤,稍微一动,脑袋就被迫顶到了他胸前。
果不其然,体育室的门被打开了,教导主任中气十足地在骂:
“可恶!是哪个班的学生不好好上课,肯定是躲到这里来了!给我找到,我要给他们记大过!!”
是教导主任的声音。
跟随着的教官们象征性地到处翻着,但是因为各种器材垫子上都是土,都很敷衍。
白昭昭正绷着一口气,眼前的垫子就被人挪开了!
一个纸人弯腰,冷不防真的看到了他们俩躲在里面,黑色的丸子眼一震。
白昭昭简直吓呆了,像僵死的羊,紧紧抓住了叶之悠的衣服,不敢看教官的眼神。
她这样的乖乖女,哪怕是在梦里被纸人抓住,也羞愧难当。
但是叶之悠飞快认出来,这是平时检查迟到的李教官,一个很好说话的姐姐,于是赶紧做出求饶的手势来。
纸人的表情有点谴责,但不动声色地又把垫子盖了回去。
“没有嗳,主任,会不会是跑去后门了?”她的语气很无奈。
“是嘛?有可能!都去后门找!不许叫他们跑掉!”
许久,体育室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啊……”白昭昭吓软了,几乎是瘫在了他怀里,“刚才,我都要吓吐了。”
“幸好、幸好是李教官……她人特别好……”他也松了一口气,心跳得很快,“要是王教官,咱俩可就完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怕纸人啊……他们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
“不知道,条件反射吧,就像巴浦洛夫的狗。”他叹气,正欲低头安慰她,冷不防白昭昭也抬头——
尖翘的鼻尖,从他的唇珠上轻轻扫过。
瞬间,心脏收缩的猛烈冲击把他整个人都击麻了……
血液突突地在耳膜里翻滚,眼前白光乱闪,差点见到了列祖列宗。
白昭昭也被唬了一跳,两秒后,她的脸上同样火烧火燎,不管不顾地推开垫子爬了出去。
“咳咳……”她拍打着身上的土,故意大声地咳嗽着,掩盖着慌乱。
好半天,叶之悠神魂归位,也灰溜溜爬出来,大脑正如孙婆婆所说的那样,一片干净,失去了语言能力。
“我们……我们还是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半生灵吧……”
女孩脸上粉得像桃子,语气却相当无情,已经埋头开门走了出去。
叶之悠人偶一样跟在她身后。
两人进了教学楼,在各个教室门口贼似的窥视。
纸人们和正常的学生一样,正在上课。有的认真听讲,有的在打瞌睡。
观察遍了整个一层,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半生灵。
这时,教导主任也带着教官们回来了,两个人赶紧躲去了侧门外。
“唉,和我观察的一样……”叶之悠叹气,“我这几天,眼睛都快看瞎了,只有那个开车的大叔,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新的半生灵。”
白昭昭歪着头思索:“我有点不理解。这些纸人,怎么好像都还保留了一些行为模式。你看刚才那些学生,并不都是一样的,也会喝水,还会偷懒。还有那个纸人痴汉、李教官……”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欸!”叶之悠眼睛一亮,“但是也很好理解,就像梦里的人,明明是自己的脑子构出的形象,却又根本不受控制。我还梦到过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要闯进我家里砍我,是不是超可怕!”
白昭昭抱着胳膊,细弱地嗔怪:“是很可怕,可你干嘛吓我,你这样说,我以后不敢做梦了。”
“安啦安啦!你肯定比纸人厉害啊,它们一捅就破的。再说,还有我在,我这么实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白昭昭一脸无语,微微叹气。
也不知道执念是不是真的那么邪乎,但叶之悠这不可自控的频繁表白,实在是叫人好累。
两人正热烈讨论着——
“铃铃铃……”白昭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神色微凛,“是石警官!”
“快,公放,我们一起听。”男孩着急催促。
电话接通,石勇的声音传了出来:“妹妹,你和学生仔还在一起吧?”
“石叔叔,我在。”叶之悠急忙说道。
“哎……”
石勇反而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
和他朝夕相处的的同事坐在那里,没有悬念的已经都变成了纸人。他们穿着纸做的粗劣警服,在有模有样地喝茶,有的人脸上还画了两个圆圆的红脸蛋,可爱又可怕。
石勇刚才看过了,他们破旧的茶缸里根本一滴水也没有,只是在做动作而已。
之前石勇没有察觉异样的时候,纸人在他眼里就是正常的同事,现在同事现了“原形”,他一个活人在派出所里就难免就脊背生凉了。
就连外面的接待室,也还是会有纸人们跑来报案,煞有介事的样子,可内容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
他对着电话理了一下思绪:“两件事吼。第一,我们可能确实是要死了,妹妹,我实在没有办法找你妈妈,也许你活过来,就能见到她了。”
白昭昭咬着嘴唇。
就算早就猜到了是这样,一时也难以接受。
石勇继续说: “第二件事就是,我找到了一份很重要的资料,是关于一个重大刑案的。我看到它的时候,心脏就好像要炸开一样难受。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那很可能,就只能是这个案子了。”
石勇按照自己内心的引导,在派出所的桌面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原来,执念一直就摆在他的桌子上,但是由于他的遗忘,这份重要的文件被累累的公文压在了最下面。
他看着这份资料,语气沉重,“我说了,你们也先别怕。这个资料上说,岛上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两年间杀死了3个人,分尸后丢弃,还有一个女人失踪了,我们推测也是这个凶手干的。现在,我们正在配合刑警排查调查,我是负责的人之一。”
叶之悠与白昭昭毛骨悚然。
石勇继续道:“我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连环杀人犯,他现在就在这里,在弥留梦里。我……好像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第27章 冥婚
白昭昭和叶之悠在公交车站等车, 两个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石勇手里的那份材料。
她也学会预言了:“或许,来的司机还是那个大叔?因为只有他还活着。”
叶之悠:“不好说,我之前坐的车, 都是纸人开的。”
她踮着脚,又落下;一会儿长高, 一会儿又变矮, 她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仿佛心情很好,“石叔叔说的那个案子, 你听说过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有印象的,你不怎么看电视吧?那阵子电视上都在播这件事, 警察都出来巡逻了。”
白昭昭记起来了,有一阵子街上警察确实很多, 她还以为是岛上治安好。
“那你还记得, 电视上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可以利用。”
“额……具体后续的调查情况我也不太记得, 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受害者都被碎尸了,那个凶手很嚣张喔, 直接把肉扔垃圾堆。后来, 有饿坏的野狗扯破了袋子去找吃的, 结果当然很恐怖啦,大街上的人都看到狗叼着一只人类的手……关键它还敢顶风作案,因为后来, 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啊……”
白昭昭不踮脚了, 她的表情惊恐中又有点为受害者难过:“怎么这么凶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据说第一具尸体两年前就死掉了,但是之后被一起扔了出来……”
女孩的脸色更不好了。
叶之悠虽然也害怕, 但是语气振奋:“不过,我们现在至少有了一个方向不是吗?这个凶手, 八成就是恶灵!而且现在弥留梦里的半生灵不多,我们不用大海捞针。”
白昭昭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说道,“从你的描述里来看,它杀了3个人、绑走一个人还能不被发现,这个人一定很狡猾,未必就能那么轻易地被我们找到……我想,它大概率是一个男人,有一定的力气。这个男人要长时间幽禁一个人,还要将尸体囤两年,应该是长时间独居,假使有家人,家人也应该经常不在,或者,没有行动能力……”
“哇,”叶之悠双眼就快要冒出桃心来,很夸张地佩服她,“你就听了这么点,就能总结出来这么多?”
“我也是瞎猜嘛……”她羞赧地笑笑,又说,“假设这个变态杀人狂没有死,变成了恶灵,那他肯定就在我们附近,至少,不会出了我们日常活动的范围。”
“没错,那你觉得谁有嫌疑?”
她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一楼那个很凶的叔叔?”
叶之悠笑了,知道她对关正浩的恐惧,但仍迟疑了一下才说:“也许也不是他,我听到过他在院子外面骂他老婆,好像是希望女儿可以过来和他一起住。他对他女儿很重视的,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也许吧,但是,因为老婆控制了女儿所以反社会也有可能。”她反正对关正浩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那倒也是……”
“这么说来,石叔叔也仍然有嫌疑啊……他是警察,还独居,他要是做了这种事,还有反侦察能力,就不容易被发现,对不对。”
一提起这个事,叶之悠就更懊恼了:“是的,我也后悔和他说了,应该就我们两个人自己悄悄查就好了。”
女孩这时侧着头看向他,“不过……这些条件,你也都满足吧。”
“什么?”叶之悠一愣。
“肢解一个人可没有那么轻松,需要很大的力气。你也是单身,并且自己独居,你个子很高,打棒球,臂膀很有力,可以肢解人。而且,你搬到这里已经三年了。”白昭昭向后退了一步,“不管是时间、居住状况、还是体力,都很吻合呢。”
叶之悠惊得差点要给她跪下了,急急解释道:“不不不是我,真不是我!要是我的话,婆婆还会给我红符吗?我可是一直攥着都没有问题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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