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有那个婆婆嘛?那一切都是你编的也说不定。”她又后退了一步,“你不是也说过吗,恶灵很会骗人。”
“你,你要是不信,那那我带你去看啊,我还是学生呢,我每天都、都、都很忙的,哎,我真的不是,你怎么怀疑我……”
白昭昭突然“噗嗤”笑了,走上前两步:“你怎么这么认真?我开玩笑呀,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肯定不会是你呀!”
叶之悠一脑袋虚汗,很大一只,却看着十分可怜: “开,开玩笑的嘛?”
“不然呢,我们都是学生,每天两点一线,你哪有时间做这种事啊……还要准备高考呢。”她笑了,见叶之悠还一脸怔怔的,“不过,你要是还这个表情,我真的要以为你是了。”
“啊,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怀疑我。”他仍坚持不懈地解释,“我平时不止要写作业,还要练网球,每天练习完我累得什么也想不了,就想赶紧写完作业睡觉。”
“哎……”白昭昭后悔和他开玩笑了,“我知道的,我是真的在开玩笑啊,对不起,吓到你了是不是?”
阳光下,女孩仰着头,很认真地哄着他。
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昭昭在哄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脏又到了炸裂的边缘。
也许这样多来几次,不用人救,他自己就活了?
白昭昭也笑了,怕他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你还有别的人选嘛?”
“额……凶手应该也不会是王阿嬷吧……”
白昭昭想了想王阿嬷慢吞吞的腿脚,抿嘴道:“也许她是装的?”
她又想到了那个屋里的黑影。
“我都来了三年了,感觉她不是装的,再说,她那个年纪做分尸这种事,有点费劲吧。我记得死者里还有一个成年男性呢。”他迟疑,“不过,我们也可以去他们的家里看看。”
“对呀!咱们可以去邻居们的家里探探虚实,这样就会发现一点异常!”
说到这,她已经迫不及待就想立刻回到公寓了。可惜,公车一直也没有要来的迹象。她抻头看向路尾,抱怨着:“可恶,公交车怎么这么慢?”
两人已经等了十多分钟了。
叶之悠也等得不耐烦:“要不,我们往下一站走?没准走到了,车也来了。”
白昭昭不解:“那和在这里等有什么区别?”
他挠挠头,小声说道:“感觉没这么枯燥?”
白昭昭想了想,点点头:“行吧,那就走走吧,我站得腰疼。”
两个人一起向着校门Y字的左杈走去。一路上,灰突突的纸人,灰扑扑的商铺,只有白昭昭的红围巾格外亮眼,宛如一抹生命的血色围绕着她。
叶之悠不停地偷看她,终于看得她有点恼了,弱弱抗议:“你别老看我好不好?”
“啊,有吗?”
“有的。”
“额……因为,因为你戴这个红围巾好看……”他诚恳地说道。
白昭昭脸红了。
叶之悠真的厉害了,什么肉麻话都敢说。
他又问她:“所以,我们回去后,先去找哪一家?”
她无法决定,“不如先看了石叔叔的材料再决定?”
“好,我们确实得叫上石警官一起,起了冲突,可以保护我们。”
“当然……”白昭昭还欲说什么,突然脚下一停,“诶?”
“怎么了?”
“这……这是哪?”她一下子抓住了叶之悠的胳膊,说话间已经躲了半个身子在他身后。
“什么哪……”叶之悠一回神环顾四周,也傻眼了。
不知道何时,周围宽阔的马路,变得狭窄,原本应该是商户道路两旁,变成了矮矮的居民楼。
这是一个他们从没来过的地方!
老旧的居民楼颇有年头了,破败不堪,绿色的简陋的防盗门敞开着,再加上门前破败的春联,叫人心头渗得慌。
往前望去,居民楼连绵不绝,鳞次栉比,挤得道路似乎越来越窄,简直成了一个小巷?!
明明是白天,阳光也还算充足,但外面的光却照不进小巷、更照不进居民楼的门洞里。而在那里粘稠的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人在里面窸窸窣窣、鬼鬼祟祟地说话。
最诡异的是,每一个门洞前,都摆着一碗米饭。
米饭上盖着红纸,当中,正正插着一双筷子。
“不对……这里肯定有问题!”白昭昭毛骨悚然,着急拉他,“我们得快回去。”
可两个人一转身,背后是一模一样的居民楼,在昏暗的天色下连绵,看不到尽头!
叶之悠身上一寒,隐约意识到什么。
这时——
居民楼的楼洞内,有声音细细碎碎地传了出来:
“有喜啦有喜啦……”
“结亲啦结亲啦……”
“来喝喜酒的嘛……”
“什么都没拿吗……”
白昭昭惊恐地叫了一声,颤抖着指着旁边的居民楼,
“叶之悠,那里……”
叶之悠一看过去,也惊得后退了两步,把白昭昭拉去了自己身后。
——门洞幽深的黑暗里,缓缓探出一颗惨白的圆脑袋!
光光的脑袋,有人的形态,却没有一点头发,雪似的白,连接着的身子和手臂也是阴森的惨白色。
他伸出死白的手,从米饭里抠了一点,塞进嘴里。
两个人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早已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白脑袋一抬!拧成一个诡异的90度角,望向了他们!
叶之悠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个人的眼睛里全是眼白,只有两个黑豆那么大的黑眼仁;他涂着两圆红脸蛋,嘴巴也涂了红红的一个樱桃小口。
这个樱桃小口裂开了一个黑漆漆的缝,然后这个缝越来越大,裂到了耳朵根去……
内里黑红,没有牙齿。
“吃喜酒啊……”
惨白的人开口了,声音就像是蟋蟀振翅一样细碎。像是在和他们说话,但是眼睛却似乎看向了他们身后。
伴随着他的余音,门洞的黑暗里,慢慢地,探出了又一只死白的手,扒住了门口。
随后,越来越多的手伸了出来,越来越多白团团的人脸也在向外探,一个个都和那白色的光头长一样,不辨男女。
“呜呜呜呜,”白昭昭已经吓哭了,死死揪着叶之悠的衣服。
“别、别怕!”叶之悠声音也发抖,仍硬着声音安慰她:“有、有我在!”
他抬起胳膊,挡在她身前。
细密的声音像是砂砾落下时擦过皮肤:
“新娘子来了……”
“新郎也要来了……”
“吃喜酒啊……”
“早生贵子呀……”
第28章 冥婚2
诡异的音乐传来, 声音越来越大。
是唢呐的哀乐?!
白昭昭惊恐地循声望去,看到巷尾一群穿着红色喜服的人向这里走来。
红色衣服的人面目模糊,抬着一顶轻飘飘的红色步辇, 正往这边走来。转眼间,似乎就已经飘了过来, 距离两人不过十几米远。
透过漂浮的红纱, 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红色龙凤褂的女人。
她的额前戴着劣质的金色首饰, 长长的穗子下,厚厚的粉也遮不住那腐烂发黑的脸。交叠在膝上的双手也是黑色的, 裂开的指甲上涂着粗糙的红色甲油,混合着肮脏的泥。
在步辇后面, 像是亲朋一样的人密密麻麻,“嘿嘿”笑着。
劣质的西装和粗制的艳色裙子胸口的位置, 都别着一朵猩红的塑料花。
“恭喜呀……恭喜呀!”
“同喜呀……同喜呀!”
他们对着那些白脸点头感谢, 手里洒出外圆内方的黄色纸钱, 漫天飞舞。
“呜呜呜呜……不想嫁……”
一片贺喜声里,女人细弱的哭声如丝如缕。
浑浊的黑色眼泪冲开了脸上的□□。
白昭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是她直觉碰到了那个轿子一定没好事!
“我们得赶快走!”她推着吓呆了的叶之悠, 尖叫, “快跑!”
可是二人一转身,又站住——身后窄窄的巷子里,也来了一队穿红衣的人, 慢慢向这里飘来。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他们的衣服, 红衣服下面,是白色的寿衣……
这一队, 为首的是新郎,骑着纸扎的高头大马, 胸带红色大花,不合身的灰色西装皱皱巴巴,僵直的身子顶着发胀得奇形怪状的脑袋,歪在一边。
他的皮肤是青黑色的,眼睛呆滞地睁得圆圆的,微红中透出恶心的黄绿色。
任谁看也知道,他死了很久了……
新郎微微晃了晃脑袋,一只饱满的蠕虫便从他的眼珠子上爬进眼皮里。
“唔……”叶之悠捂着嘴,几乎要吐了。
蠕虫爬过,新郎也流泪了,黄色的脓水两行,顺着黑青的脸颊,虫子似的往下缓慢地爬,滴落在他胸前的红花上,那花上便好似也爬了黄色的肉虫。
他哭诉着:“呜呜呜……不想娶……”
两边楼里的白色的怪人们骚动起来,越来越多地浮现,拥挤在门洞口,像是黑色的水面上浮上来一颗颗白蛆。
他们在细细碎碎地庆祝:
“结婚啦结婚啦……”
“大喜了大喜啦……”
“百年好合……”
“吃席呀,吃席呀……”
两个迎亲队伍前后夹击,左右又都是那些惨白的怪人,白昭昭和叶之悠成了两只瓮中的鳖,全无逃脱的可能性!
新娘子在哭:“妹妹替我嫁给他,好不好……”
新郎也在哭:“弟弟替我娶了她,好不好……”
“不!我不!”白昭昭吓得尖叫起来。叶之悠把她紧紧抱进了怀里,随手从路边的垃圾堆里拿起一根折断的铁管,挥舞着威胁不断靠近的队伍,大喝:“滚开!”
“呦,好俊呦……弟弟,我嫁给你好不好……”
“来结婚呀……妹妹,我会好好待你的……”
“洞房呀……花烛呀……”
“嘻嘻,生大胖小子呦……”
“滚!!!”叶之悠凶狠地暴喝。
新郎新娘像是被风吹起,轻飘飘飘落在地上,干枯腐败的手向前,试图抓他们的校服……
叶之悠发了狠,毫不犹豫地挥下铁管,棒球手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致!
新郎新娘腐烂的手臂随之断裂,露出锋利的骨碴……
“啊啊啊啊!好疼啊,弟弟……为什么不怜香惜玉啊……”新娘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几乎要震穿他的耳膜!
“为什么不结婚,大家都要结婚的……怎么你们是例外啊!!”
“不结婚,就杀了你哦……”
白脸们细碎的声音更响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结婚就要去死哦~”
“死了也要结婚哦嘻嘻嘻……”
“结婚吧,结婚最好了……”
“又有喜糖吃了,嘻嘻嘻……”
叶之悠被它们念得脑袋都要裂了,胡乱挥舞着铁管,但新郎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森白锋利的骨尖后撤,带着凛冽的寒意,猛地向他的眼球刺来!
千钧一发——
“滴滴——!滴滴——!”
公交车的喇叭声乍起,在小巷里回音格外巨大。
一下子,所有的白蛆都缩回了黑暗里,新郎新娘惊恐地抬头。
大巴车驶来了。
车轮碾过的地方,带来了刺破阴暗的光。
随着大巴车的驶近,那刺眼的光成了一团没有焰的火,新郎新娘和送亲接亲的队伍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开始四下逃窜。
“不要啊!!”
逼仄的居民楼好似被火烧着的画卷,无规则地被侵蚀,变成了丝丝缕缕黑色的灰烬、飘荡开,露出了宽阔而明亮的街道,以及他们身边的站牌。
白昭昭睁开了眼,从叶之悠校服的边缘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公交车停了下来,车门开了。
正如白昭昭所预料的那般,司机是那个红光满面的大叔。
大叔显然阳气满满,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瘫软在地上的两人,声如洪钟地问:“坐车嘛?”
叶之悠回过神来了,直接一弯腰夹住白昭昭的腰,把她抱上了车。
车门关闭,司机盯着俩人看了一瞬,十分不满:“学生仔,恋爱就算了,还逃学吼?刷卡呀!”
叶之悠赶紧掏出公交卡刷了一下,吓得僵硬的白昭昭也机械地掏出卡来刷了。
车子启动了。
此时不是高峰期,公车上的并不多,只有三四个纸人,看装束,都是买菜归来的老头老太太。
两个人失魂落魄地找了位置坐下,白昭昭的身体依然紧绷,一额头的冷汗,好像刚从北方的寒冬腊月里逃脱出来,一阵阵打着哆嗦。
叶之悠也怔怔发呆,已然被吓丢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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