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晃林转头看着那姓陆的陡然沉下来的脸色冷哼,原来这两个人,假借做生意之名,是想来他府上探查些什么。
他就说怎么有那么好的事,突然天降一个草包少爷在他面前。
暗地示意几个小厮将那陆勉围起来。若真的被他们发现什么,今天这两个人都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走,去看看。”
……
来到内院,那云娘并两个丫鬟已经被小厮反手扣押,无用功地想挣扎。
看到张晃林过来,那云娘还眼神气愤地瞪着他。
张晃林厉声审问,“说,你来我府上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那云娘也是个硬气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勉,“我凭什么告诉你?将做客的人随意扣押,这就是张老爷的待客之道吗?”
“哼,你怎么狡辩都没有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张晃林手一挥,信誓旦旦,已断定了他们今天此行的目的。
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连带跟着刚才在月洞门内看见的那个妖娆舞姬。
看到眼前的情况,两人一脸无措。
那个丫鬟正是刚刚引导云娘去如厕的那位。张晃林身边的管家训斥道,“你刚才去哪了?如实交代!”连个人都看不住。
丫鬟慌忙跪下来,“云娘子说想和月姨娘学跳舞,说——想偷偷学,不让陆郎君发现要给他一个惊喜,让奴婢去找月姨娘,她在这里等。还给了奴婢一支金簪作为报酬带给月姨娘。”
“金簪呢?”
月姨娘缓缓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分量不轻的金簪,瑟缩着,“在奴这儿,老爷,奴绝不想收的,来这儿是想把金簪还回去。”
话音落下,周围诡异地寂静了下来。
张晃林面色僵硬,“只是想学舞?”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云娘气呼呼地叫嚣,“不就是想向你家的姨娘学个舞,张老爷好大的威风,随意就让人扣押良民,动仄要打要杀的。你今天要是伤了我和六爷一根皮毛,我陆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张晃林转头看陆勉,“那陆老弟为何……”面色如此难看,难道不是因为事情败露?
这时只见陆勉冷冷地看着云娘,“丢人现眼的东西,损了本少爷的颜面。”
张晃林:“……”
竟是他想错了!
第28章
若是弄错了,这个节骨眼,最好还是不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的好。
谢珏没好气地看着张晃林,“张兄若是如此态度和人做生意,那恕在下就不奉陪了。”
云娘接话,“就是,我们六爷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六爷,我们别和他做生意了!”
张晃林脸白了白,连连拱手道歉,“陆老弟陆老弟,这你就误会我了。今日之事是愚兄没审问清楚,让老弟和云姨娘受委屈了。”
“你道是为何我这样紧张,不过是我家中收藏着五宝斋金饰锻造的秘法,上月就有几伙心怀不轨之人想窃取,这可是我祖上的东西,事关根本,所以我这才紧张些。”
“让陆老弟和云姨娘不快都是为兄的不是,这样,”张晃林手一挥,让管家又送上一些五宝斋最新出品的一套精致头面,以及,“这加盟金我再给老弟减去五千银,就当为兄给你赔不是了。”
这云娘倒是个见金眼开的,看见一套精致的头面便喜笑颜开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陆勉还端着,“如此,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待我回去好生思量一番。”
张晃林:“要的要的。”
……
华贵的马车在路上缓行。
云泠撩开车帘看着这青州的风土人情,街上的叫卖声不断,小摊贩热情洋溢地招引行人。
卖糖葫芦,糕点,首饰的,应有尽有。
果真是富庶之地,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平和。只是这街上的乞儿未免也太多了,一条街上就有十数,更有许多看着便未及笄的少女跪在街上卖身葬母,神情可怜。
看了一会儿,云泠撂下车帘。
这世上穷苦之人数不胜数,她即便心生怜悯又能如何。若不能解决,这怜悯心便是无用的拖累。
还是要这王朝的掌权者,才能解决这世上的苦难,让百姓活下去。
而这王朝如今的掌权者便是……
云泠转头看向马车另外一边坐着的太子殿下,骨节青白分明的长指握着一卷书卷,黑发如墨,矜贵疏冷,脸上无甚表情也能感受到其间的冷意。
嗜杀的他会有怜悯万千生灵的心吗?
将脑海里的想法摒除,云泠红唇轻启,询问,“六爷,您觉得我们骗过张老爷了么?”
“骗过也好,没骗过也罢,”谢珏头也没抬,“张晃林是个多疑之人,今晚自见分晓。”
是了,她和太子在张老爷的园子里闹这么一出,表面上看上去是想查找些什么被他抓了个现行,实则云泠什么都没有探,不过故意让张晃林觉得她带着两个丫鬟到处乱逛是想打探搜寻什么。
张晃林是个多疑小心之人,从他不断试探的行为就能看的出来。
他怀疑谢珏来的蹊跷,多次试探,自然是不太相信他们。干脆他们就故意做这一出。云泠在他园子里闹了这么一出,虽然事后解释清楚,但依照张晃林谨慎的性子,必定还是有所怀疑。而他一旦起了怀疑,就不会放心,晚上必定会去检查。
张晃林为定阳王做事那么多年,又是青州首富,其经营多半都用来供养定阳王的私军。他手中不仅有和定阳王的来往书信,还有买卖器械兵器的凭证,更能顺藤摸瓜找到定阳王私军的藏匿之地,找出定阳王谋反的证据。
定阳王得知太子重病,亲上京城,却没想到太子会釜底抽薪,毁他老巢。
云泠这才明白,怪不得谢珏会装重伤。
只是张晃林这人老谋深算,狡兔三窟,将这些书信证据藏得颇深,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将这些东西藏在哪里。若强行搜捕不说不一定能找到还会打草惊蛇,恐他向定阳王报信,遂只能引他主动查看。
今天云泠这么一闹,他一定会起疑,为了安心,便会去查看那些书信有没有被人动过。
而谢珏安排的暗卫早已经埋伏在张府外,就等着张晃林出动,跟在他身后查出藏匿之地。
……
暗色深浓的晚上。
打更人响亮的声音传来,已过三更。
忽然一个身着黑色暗服的暗卫进来,“启禀殿下,属下跟着张晃林一路,他先是绕了两个地方再回了张府,直到两更天进了西侧一个不打眼的厢房,内有一暗室,埋伏着重重机关。”
“属下跟着找到了暗室,已找到那些来往书信的藏匿之地。”
谢珏握着书卷,“很好。”
张晃林果然上当。
云泠暗想。
他越是多疑越是小心,这份多疑小心反成了他的破绽。
找出罪证,只等谢珏一声令下,便可将定阳王潜藏的私兵围剿。
这些事并不难。
云泠想再过几日便可回京了。
正想着,忽然看到墙外火光冲天,兵甲马匹声传来。
一暗卫进来报,“启禀殿下,张晃林同青州知州带兵围了镜园。”
青州知州?
云泠几次与知州夫人打过交道,也听闻这青州同知廉洁公正,爱民如子,他怎么会和张晃林一起?
谢珏似乎并不意外,收起手中传来的书信,“是么,那便出去会一会。”
镜园门外已围了重重官兵,张晃林见到谢珏同云泠一起出来,忍不住冷笑,“好你个阳州陆六爷同宠妾,原来竟都是哄骗我。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着了你们的道。”
谢珏冷冷站着,看着四周围着的官兵和弓箭手,“张兄这是做什么?”
张晃林去暗室检查完没过片刻便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将东西藏得那般深,那姨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故意引他主动去查看。
他上当了!
果然,等他再次前往密室,里面的东西已不翼而飞。
想到此处张晃林便气上心头,他小心一辈子竟一招不慎被鹰啄了眼,“把东西交出来,我或许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云泠看上去有些害怕,“张老爷好大的口气,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而且你一个商人竟然能调动官兵前来捉拿?”
张晃林冷笑:“哼,还装,若我没有猜错,你们两个小儿是京城派来的吧,你当真以为从我这里拿了东西还能有命回去?”
说着马车里的青州知州王善泉下了车,和颜悦色道,
“两位同僚,怕是今日不能让你们回京复命了。”
“若查出什么,东宫降罪,下官头上乌纱不保啊,”王善泉笑眯眯地说,“两位说是不是?”
云泠恍然,“原来这青州知州才是叛党最大的保护伞,你和张晃林狼狈为奸,勾结已久。”
王善泉:“杀了你们,东宫不就发现不了了么?”
云泠摇摇头:“若东宫已知呢?”
王善泉皱眉,“什么意思?这绝不可能!”
距离暗室的东西被拿走不过几刻钟的时间,短短时辰内他们怎么可能传信回京!
这时裴远带兵从两边涌来将他们包围,弓箭手对准王善泉和张晃林的项上人头,
“那你们猜猜为何拿了东西我们不离开,还等着你们前来?”
“东宫不仅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连定阳王的项上人头也不保。”
将人重重围住后,
裴远跑上前将京中书信呈上,“启禀殿下,陈世子传信,定阳王及其师爷已被拿下。”
谢珏接过打开看完,“果然,孤的皇叔还真是耐不住,迫不及待要来看孤死没死。”
可惜谢珏早在京中行宫布下重重布防和埋伏。
定阳王一到京城便被拿下。
他以为谢珏没找到他谋反的证据不敢轻易动他,在苦寒之地熬了这么多年,一听到谢珏重伤可能不治无论如何也耐不住要去京城看一眼。
却没想到一到京城就被扣押。
先抓人,再定罪。当今太子就是如此肆无忌惮。
重重包围里,王善泉听到裴远的称呼,眼睛不敢置信瞪大,“殿、殿下?”
“不可能,太子重伤在行宫休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青州?”
张晃林反应更加敏捷些,看着四周围着的弓箭手,面色惨白,“王爷被抓了,我和你们拼了!”
谢珏唇角扯了扯,“倒是定阳王养的一条好狗!”
不等张晃林出声,王善泉已没骨气慌忙跪下,“太子殿下饶命,定阳王用我一家老小.逼迫,下官也是被逼无奈,是他,”手臂一伸,用力指着张晃林,“所有事都是他做的,下官是被——”
话没说话,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箭,一剑封喉。王善泉眼球突出,缓缓倒下,再无生息。
谢珏冷眼,“聒噪。”
张晃林见王善泉倒下,此时已孤身作战,知道自己活不了,目眦欲裂,“狗皇帝无道,若不是王爷相救,我这条命早就死在当年水患,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们,为了王爷报仇!”
说着带着被围困的手下一起奋力举起剑往谢珏身前冲来,侍卫冲上来欲保护太子,却没想到张晃林这时剑尖一晃,调转方向直直冲着云泠而去。
他知道自己伤不了太子,那杀了太子的女人也是好的!
若不是这个女人的配合,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掉进他们的麻痹陷阱。
云泠不防张晃林会突然朝她刺过来,没有防备,匆匆往后避让。
可冰冷的剑刃以不可挡之势从袭来,眼看着就要直直刺向她心口。
云泠双目睁圆,顿时连呼吸都停住。
下一刻手臂被人重重拉过,她不受控制跌进一个宽大冰冷的怀抱,雪松般凛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紧接着手臂一疼,周围士兵惊呼的声音同时响起,“殿下!”
云泠惊疑不定的心落下,抬起头,才发现电光火石间自己被他扯进怀里,而张晃林原本要刺进她心脏的剑直直地擦过他和她的手臂。
鲜血从手臂渗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袖。云泠顾不得自己也受了伤,拉住他的手,“殿下,您没事吧?”
这一动,她手臂鲜血淋漓,从伤口不断涌出,触目惊心。
谢珏垂眸握上她的手腕,她的血沿着手臂滑落沾了他满手,鲜红而刺眼。
看着她的伤口,谢珏渐渐呼吸都重了起来,眼眸沉沉,薄唇紧抿,一瞬间怒不可言。
转过头看着已经被拿下的张晃林,从身边侍卫手里接过弓箭,对准他眉心,一点一点拉开弓,谢珏下颚紧绷,眼里是重重戾气,“你该死!”
下一瞬,飞射而出的利箭穿透张晃林眉心,一箭毙命。
“既然那么忠心,那就去地狱陪你的王爷!”
张晃林倒下后,他的一干手下也全部被擒获。
谢珏丢下弓箭,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着还怔怔站着的云泠,“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想要你的血流光吗?”
——
张晃林用尽全力的一击,锋利的剑刃直直穿破谢珏和她的手臂。但因为太子挡在她身前挡了一些力,所以其实她的伤并没有太子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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