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没事尽量不出屋,不让自己出现当电灯泡,闲暇时间就会思考一些问题,比如到底他们发展到哪一步,她才能回家呢。
总体来说,她的心情一直不错,只是偶尔,她心里会忽然一阵空落落的,至于是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然而她旁观者的闲适心情,在离开拉图城的前一夜崩溃了。
拉图城是五个卫城中最大的城市,人口众多,经济发达。
张顺送楚楚进城的时候,沈煜已经攻下了拉图臣,大街上没什么人,房子店铺也都空了。
楚楚没多想,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土房子住下休整。
结果当夜,她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阵阵惨叫声。
之前对上的都是一些部落,楚楚并没有虽大军驻入过鞑靼人的城池,对沈煜的一些手段便没有亲眼见识过,而此时,她随着军队入城,一些她一直知道却没见过的事便赤裸裸展现在眼前。
沈煜在屠城,只要是鞑靼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惨叫声回荡在旷野之上,就算躲在土房子里不出来,浓浓的血腥味依旧会钻入鼻孔。
楚楚一开始还能淡定地安慰自己,那都是纸片人,到后来只能缩在床角,用被蒙住自己的头。
晚上白素练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布阵图跑到床前问她怎么了。
白素练现在穿着一身轻甲,楚楚看出,那品级不低。
楚楚看着她的脸,除了有些疲惫外,没有什么异常之色。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素素,你不怕了吗?”
“怕什么?”白素练疑惑地问。
“......算了,没事。”
同情异族人本是女主的美德,是剧情中感情拉扯的由头,她算什么,又去添乱?
白素练瞧了她一会,恍然大悟道:“是陛下屠城,吓着你了。”
见楚楚不出声,白素练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已经尽量让他们小点声了。”
楚楚:“........”
她实在没忍住,从白素练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着她的脸问道:“难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先前只是杀战俘,白素练就那么不忍心了,现在沈煜屠城,她难道能无动于衷?
白素练垂下眸子,轻声道:“楚楚,苏赫巴图丧心病狂,见无力抵挡陛下,便给平民也下的蛊,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被下了蛊,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况且,”白素练看着楚楚道:“就算不是这样,大军背后,也不能留人。”
楚楚瞠目结舌地看了白素练好久,喃喃道:“我到没想到你有如此转变。”
“楚楚,你觉着我恨残忍对不对?”
楚楚摇头。
她不是觉着白素练残忍,她知道战场上不是善心泛滥的地方,但她就是很惊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女鹅短短时间变化这么大。
冰凉的手覆上楚楚的手背,白素练看着她,眼角微微泛红,目光却分外坚定。
“楚楚,你可知道,我后来得知你险些被妖兵杀害,心里有多害怕?”白素练的手渐渐收紧,捏得她生疼。
“如果一定要选,我只希望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厚:“为此,我甘愿入阿鼻地狱。”
望着白素练的眼睛,楚楚心中震撼异常。
原来,让她做出改变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
楚楚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天,看着白素练和沈煜越走越近,她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失落。
白素练是她最好的朋友,沈煜虽是个暴躁的狗逼,但这么长相处下来,勉强也算是个熟人。她是一直希望他们两个互生情意,但这个时候真到了,她不得不承认,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就是那种,本来你有两个好朋友,忽然有一天,他们两个一起玩不再带你了,被排挤了的心酸。
楚楚抱住白素练。
这个世界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但是还好,她交到了这样的朋友。
第40章
苏赫巴图在城破之前就杀了自己一家子,然后自杀了。沈煜攻入王城的时候,把苏赫巴图的尸体拖出帐篷亲自鞭尸,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横溅,之后让人将苏赫巴图被打得快散架子了的尸体连同他的一家老小都挂在了城墙上示众。王城上方都是盘旋已久的秃鹫,尸体刚挂好,它们就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上。
虽说许多贵族在城破之时就选择了自杀,但还是有不少人没那个胆子。戴着青松石贵族少女们哭得满脸是泪,瑟瑟发抖地望着高大的大胤骑兵,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自杀的勇气。
女子沦为战俘,甚至都不配一刀毙命的待遇,她们会被敌兵当成玩具一般蹂/躏□□,直到被玩死在床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那些哀嚎痛哭的少女们,楚楚忍不住叫青龙卫停车。
她下了马车,向那群被士兵围住的少女走去,张顺很有眼色地抢先一步去制止了那些士兵。
“走走走,没看见娘娘在这吗?污了娘娘的眼睛,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士兵裤子都要脱了,迫于张顺淫威,只好不满地把裤子提上。
“娘娘,您快上车吧。”张顺给内侍使眼色,内侍赶紧搀扶着楚楚回马车。
带着人巡城的蒋骁刚好经过,望着远处的士兵和鞑靼少女们,慢悠悠地用战马挡住楚楚的视线,道:“鞑靼人抢了咱们大胤的女人又何尝手软过,蹂/躏孕妇,活生生地将婴儿刨出来,叉在枪上,大冬天的把女人的衣服扒光,轮流——”
“将军莫要再说了,娘娘您快上车。”张顺看见楚楚的脸色,赶紧制止道。
蒋骁表示很无辜:“那得让娘娘知道啊,打仗就是这样,万一她一个想不开去求陛下,惹陛下不快,那多划不来。”
蒋骁继续巡城去了,视线没了遮挡,楚楚从车窗内望去,见那些士兵和少女们都不见了。
她叹了声气,放下帘子。
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车轮扎扎,楚楚尽量让帘子严丝合缝地隔绝外面的一切,但那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却总是飘进耳中。
这些日子楚楚也摸清了规律,沈煜带兵出征,途中是不允许军中将士寻欢作乐的,但大军获胜后,士兵们要想发泄□□,他是不管的。
所以楚楚从来没想着要去求他。
况且,如果是以前,楚楚还可能去试一试,自从白素练和沈煜关系近了之后,沈煜就没怎么搭理过她。想也知道她现在在沈煜那根本没位置,她又何必把自己当根葱去开这个口。
算了,大胤人鞑靼人,不过都是纸片人,他们的恩怨情仇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写在纸上的故事,只要别太入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马车忽然一停,楚楚听见有人下马行礼。
她撩开车帘,正好对上沈煜的眼睛。
大概有七八天没和沈煜说过话了,猛地一对上他那双紫色的眼,楚楚感觉分外不自在。
“臣妾见过陛下。”楚楚下车行礼,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金丝鹿皮靴包裹着一双修长的小腿,楚楚看着地,许久,才听见上方传来沈煜的声音。
“抬起头。”
楚楚依言抬头,沈煜在她的脸上打量了一圈,蹙眉道:“怎么脸色那么差?”
“.......不知道,水土不服吧。”
楚楚话音刚落,远处的街角传来一声尖叫,女子叽里咕噜的鞑靼语中混着哭泣和求饶,听声音也知道正在遭遇着什么。
楚楚攥紧拳头。
沈煜瞧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副官说了什么,那副官便带着一队人去了街角。
不多时,副官带着人回来了。
楚楚看见他们身上有血。
她心中一惊,不由得问道:“陛下将那些鞑靼女子怎么样了?”
沈煜本转身要走,听见这话停下脚步,看着她,嘴角微勾:“孤给了她们一个痛快。”
楚楚:“.......”
好吧,她难道还指望沈煜这种人大发善心?
沈煜已经带着人走远了,楚楚揉着腿上了车,浑身无力地摊在座位上。
任务赶紧完事吧,这狗地方她一天都不想留。
大军在鞑靼王都呆了两天,这两天,士兵们白天烧杀掳掠,晚上彻夜狂欢,没一阵是消停的。
楚楚躲在土房子里,几乎一步也没出去过,连热闹的烤肉趴都没能勾起她一点食欲。
这场胜利对于大胤有着历史性的意义,上百年来,大胤百姓一直生活在鞑靼弯刀的阴影下,边境线被一推再推,最惨烈的一年,北境几乎全被沦陷,上百个城池被鞑靼人血洗。
而如今,鞑靼王室尽数惨死,鞑靼人几乎被灭族,鲜血染红了草原,自此,鞑靼人将再无还击之力,延续百年的大仇终于得报。
这种癫狂的喜悦白天还不明显,一入夜,大军上下每个人就都陷入一种极端的兴奋之中,所有人都像磕了药一般上蹿下跳。
群魔乱舞之中,也就沈煜和白素练显得正常一些,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人类的端庄。
但是,尽管这样,也能感受道他们作为大胤一份子的喜悦、
而这种时候,楚楚便更显得格格不入了。她没办法融入他们的喜悦,一入夜,又被那些疯狂的庆祝声吵得睡不着觉,越发郁郁寡欢了起来。
狂欢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人声渐渐散去后,楚楚仰面躺在土床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算是完事了。
今夜是最后一天,明天大军就会启程回大胤,她终于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她拢了拢被子,打算阖目入睡,肚子却忽然咕噜噜一声。
哎,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饿得睡不着了。
小桌子上有一碗羊汤,一盘烤肉和几个馍饼,白素练入夜的时候端给她吃的,当时她没胃口,就放那没动。
现在羊汤已经凉了,上面凝固了一层油脂,馍饼也变得硬邦邦的一看就没胃口,楚楚叹了口气,起身穿衣,推门去觅食。
这几天白素练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在帮忙照料伤患。现在沈煜的伤也是她照料的,有一次楚楚出去起夜的时候,远远看见白素练从沈煜那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希望快有点实质性进展吧。
想到这,楚楚忽然有点惆怅,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加浓烈的。
门口值班的内侍说让她回去稍等片刻,他马上去弄些吃的回来。今夜天气不错,明月高悬,温度适中又无风,楚楚闷了一天,看街上没什么人了,便没有回屋等候,而是在周围散起步来。
鞑靼王城建在草原腹地,城内的建筑一半是各式帐篷,一半是黄土房子,城外草地肥美,城内倒是稀疏一些。
楚楚走在空无一人的城内,望着圆圆的月亮,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这几天城内外到处都是尸体,大片的秃鹫鹰隼停落在城中,它们三五聚集,也不怕人,在夜色中大咧咧地啄食着尸体,不仅如此,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还能听见草原狼的嚎叫。
本想多走一会透透气,一听见狼叫,楚楚打了个激灵,决定还是回去继续窝里蹲。
可一转身,她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心里有事,走的时候也没看路,而且城里的建筑长得都差不多,她这几天又没怎么出来过,根本就不认识道。
楚楚边努力回忆着路边试探着往前走,眼看前方有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街角,她加快脚步跑过去,一转弯,却来到了片宽阔的野地。
野地上有许多倾倒的木头和石墩,像是曾经扎过帐篷,这里似乎是王城的边境,再往远看是一片没入黑暗的草原,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几双绿森森的眼睛。
靠!黑暗处竟然有三只草原狼在盯着她!
楚楚之前本可以大声呼喊青龙卫的,那样的话也不用自己去找路,但她不想在半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扰到别人尤其是沈煜,可现在她顾不得了。
“救命啊——!”
她惊恐地大叫起来。
远方似乎有人奔来,但好似又遇见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楚楚心脏狂跳,明明听见了她的呼救,为什么不来,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
她看着那些绿森森的眼睛,都要吓哭了,又大声呼救起来。
“叫什么?”
不远处的石墩上传来阴郁烦躁的声音。
楚楚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煜。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氅,坐在一块黑色石头上,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所以她刚刚没看到。
“有,有狼啊。”楚楚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那些发着荧光的眼睛。
沈煜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道:“所以呢?”
“臣妾怕被狼吃掉掉。”
这真不是故意卖萌,一不小心吓出叠词来了。
沈煜看着她一脸惨白的样子,嗤笑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石墩,道:“有孤在这里,狼不敢过来。”
“.......哦。”
楚楚一动,那些狼马上就动了,但看见她坐在了沈煜身边,便又缩了回去。
见状,楚楚往沈煜旁边靠了靠。
虽然她不是很想看见沈煜这张脸,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下,坐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
他们坐得很近,黑衣大氅宽大得像被,纹着金丝龙纹的布料摩挲着楚楚的手背,冰冷又顺滑。淡淡的龙涎香飘散过来,楚楚看见,沈煜沉默地盯着那一片帐篷的废墟,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十多天楚楚头一次和沈煜离得这么近,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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