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还要装出悲痛样子。
然而还没等她表示要去葬礼,王府护卫统领神色凝重冲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西京城破,叛军打进来了!”
第25章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叛军怎么会打进来,还能攻破西京城?
朝廷不是说,大梁军已经把叛军打出云州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秦家传话的管家立马告辞,脚底抹油就要跑,温婵身子摇摇欲坠,晃了好几下,差点晕倒。
茯苓扶住了她,面色惊慌,带着哭腔:“小姐,怎么办?”
温婵稳住身形,竭力冷静:“去打发人,到温府,让我娘她们赶紧逃走,去把府中所有侍卫召集起来!”
王府的侍卫还算是训练有素的,立刻拿着兵器,全副武装,集结在内院,旭儿身边的护卫,都是温婵精挑细选的,忠心耿耿,温婵早已收拾好,一些零散行装都不要了,只收拾了贵重的金银细软。
“娘,我们要去哪阿?”
旭儿年纪还小,哪里见识到过这种阵仗,害怕的搂住她不下来。
温婵抱着孩子,带着白芷茯苓,就上了马车,一辆马车坐着她们,一辆马车拉着行李。
她把斗篷给旭儿盖上,不让他露出面容,他是富贵人家的小孩,生的白胖水灵,眉清目秀,叛军一眼就能看出他一定非富即贵。
“莫要把斗篷摘下来。”
嘱咐好旭儿,剩下的奴婢自然是原地遣散,唯有王府的老管家,忠心耿耿不愿离开,一定要守着这座府邸。
温婵没有办法,只能心一狠,带着旭儿上了马车。
外头街道上已经乱了套了,到处都是逃跑的流民还有好些权贵世家的车队,都是要跑的。
车内,温婵抱着旭儿,两个丫鬟也面色苍白,紫薰绿衣两个会功夫的暗卫,脸上倒是还算镇定,然而颤抖的手,已经将她们出卖。
谁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国祚三百五十多年的梁王朝竟然轰然倒塌,被叛军打进了国都西京,多吗奇耻大辱,多么让人害怕。
哪怕是王府侍卫们,也没真正经历过战场,更遑论这种改朝换代的事,大梁真的要不行了吗,要亡国了吗,他们这些人要怎么办,马车里的王妃和小世子要怎么办?
谁都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温婵的惶恐不安不比旁人少,她姓温旭儿姓萧,无论如何,都会是叛军的主要目标,她想哭,却不能在孩子面前落泪,她若哭了,旭儿岂不是更加害怕。
怀中孩子小小的,温热的手,贴着她的连,给了她一些力量。
“怎么样,可打听到了?”
骑马而来的护卫低声道:“国公府的女眷们都已经坐上马车了。”
温婵心下稍安,她早就跟阿娘有约,若真有这么一日,便去城外水月观碰头,只是没想到,西京城,真的破了。
有逃跑的百姓,还有想浑水摸鱼的流民,但王府护卫手里的兵器也不是吃素的,这些流民不敢靠近王府的车队。
王府的侍卫统领,曾跟她爹爹上过战场打过仗,知道要派探子去探听前线情报。
探子骑马来报后,他面色凝重:“王妃娘娘,现在西门、东门,均已沦陷,被叛军包围,我们不能再往槐序大街走了。”
温婵咬牙:“那我们去南门!”
她心中担忧,害怕的不行,担忧娘亲妹妹,不知她们有没有逃出去,也担心江怀因公子,庆幸的是,他不必遭受贾贵妃的为难,难过的是,大梁没了,他这个暗卫统领又能是什么好下场。
马车刚一掉头,远远的看到一队穿着藏蓝衣服,没带头盔的兵士,侍卫长变色大变,这就是姜广王麾下臭名昭著的历城军,这支军队,本是大梁庆历军,驻扎北方庆城时,却开了山海关,投诚姜广王,庆历军也被姜广王改名为历城军,历城军的统帅金庆,也摇身一变成了姜广王的老丈人。
只等姜广王一登基,那个嫁给姜广王为妻的金氏女,就等做皇后了。
梁臣无一不以历城军为耻。
然而金庆统领的历城军,仗着是姜广王的老丈人,旗下士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与姜氏直系天驱军,作风完全不同。
侍卫长痛骂一声,急忙调转马头:“走,我们去北门,走小路。”
他们这些侍卫,哪里是庆城军的对手,他们才只有不到二十人,还带着妇孺,绝不能直接拼。
温婵面色苍白,马车颠簸,却只能搂紧旭儿,半分都不能露出惊惧,她都害怕了,几个丫头要怎么办。
没想到,北城更是一片乱象,这里居然也有历城军,到处在抢东西。
他们也看到这这里的马车,温婵他们坐的,虽然没有挂着家徽,也没带着任何显露王府身份的东西,可这是一辆四驾马车,什么富贵人家能养得起四个驾马车,他们显然被当成肥羊了。
后路有追兵,前路有堵截。
侍卫长冷下脸,想要硬拼,温婵制止了他:“刘统领,咱们走小路,回朱明大街,走苦水巷,那里有暗道。”
侍卫长不犹豫,立刻听从她的吩咐。
然而她们拖家带口,叛军却一身轻松,一直追着他们。
若是甩不掉,怕是大家都走不了。
躲入暗巷中,仍能听到那些兵油子翻开家倒舍的声音。
茯苓白芷已经吓的跌在她身边,抱做一团。
“小姐,不行,咱们跟他们拼了!”
紫薰脾气爆烈,身为女子,落入敌军之手,会是什么下场,大家心知肚明,与其受辱,不如拼了。
温婵摇摇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目露坚定。
“刘大哥,你带着小世子离开,坐那架小马车。”
她的目光,沉静却坚定,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王妃,您……您……”侍卫长察觉了什么。
温婵忽然盈盈一拜:“刘大哥,我信不过旁人,只信你,保护好我的旭儿。”
“王妃,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小世子。”
“大哥给我立下个誓!”
侍卫长肃然:“请娘娘放心,只要我活着,定然保护好小世子。”
温婵深深的看他一眼:“好,我相信刘大哥,旭儿就拜托您了。”
侍卫长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旭儿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他是个很聪慧的孩子,知道不能大声哭,可看到温婵转身要离开,却忍不住了:“娘,娘,你跟旭儿一起阿,娘……”
温婵心如刀绞,最后摸了摸孩子的小脸:“旭儿,娘只是暂时跟你分开,等到了江南,你就会看见娘了,知道了吗?这一路上,你要好好听刘统领的话,要乖,知道吗?”
“娘……娘真的不会抛下旭儿吗?”
“不会的,傻孩子,娘最爱旭儿了,怎么舍得抛下旭儿呢。”
谎话!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侍卫长已经不忍再看,一个四十多而汉子,战场上都不曾落泪,此刻却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旭儿只是个孩子,如何又知道,她的娘亲在欺骗他。
“娘要说话算话。”
温婵点头,摸摸孩子的头,仍是不舍,又亲亲他的小脸,把身上的金银细软一股脑全都给交给了侍卫长。
又看向几个丫鬟:“你们几个,也跟着旭儿一起走。”
茯苓顿时就知道她的打算,她这是,这是坐四驾马车,把叛军引走,好给她们逃命的机会。
茯苓顿时就哭出声来。
“小姐,您跟小世子一起走,奴婢替您……”
侍卫长叹气,若是再在这里缠歪下去,怕是叛军一会寻找来,大家都走不了了,小马车空间有限,只能坐两个人,而且必要的时候,他会舍弃马车,只带着小世子骑马走。
赌上这条命,他绝对要把小世子送到城外安全地方。
“莫要再哭哭啼啼,小车只能坐两人,绿意衣紫薰,你们骑马,保护好小世子!茯苓白芷,你们去后面那辆车,莫要跟着我。”
她转身上了车,也不管旭儿还在哭。
做娘的,不得已跟儿子分离,也许就是天人永隔,怎能不心痛,不难过?
但她必须要做出取舍。
结果,不仅是她,茯苓白芷,还有紫薰都跟着她上了大马车。
“你们怎么这么不听我的话,不要命,不想活了吗?”
茯苓哭出声:“我自小就跟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姐便是去……”
去死,她也要跟着的。
白芷低下头,不说话。
紫薰眼里有泪花,脸上却淡然:“后面那车,少坐一个人,跑的还快一些,小姐可是忘了,绿衣的爹娘还跟着老夫人,可奴婢,早就没了爹娘,小姐身边,就是奴婢的家阿。”
温婵深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泪珠簌簌落下。
“也好,也好,不论生死,你们都跟着我罢。”
马车驶出暗巷,果然如温婵所料,吸引了历城军的视线,她掀开车帘,再回头看了一眼暗巷,决绝低头。
“带着他们绕圈子,若是甩不掉,就回王府!”
“回王府?”
温婵神色肃然:“我倒要看看,历城军是不是真敢对我这个前朝皇族,做天怒人怨行不轨之事!”
她语气一转,却带着说不出的凄楚:“哪怕当真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我为玉碎不为瓦全,死我也是温家女儿,萧舜的王妃。”
马车内一片寂静,茯苓已经嚎啕大哭出声。
第26章
回了王府,王府里已经空空荡荡,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只剩一些老弱妇孺。
老管家迎上来:“娘娘,怎的没跟小主子一起走,又回来了?”
温婵满眼歉意:“对不住,孙叔,我让刘大哥带着旭儿走小路离开,我把历城军引到家里来了。”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是为了让小主子离开吗?”
温婵眼中含泪:“我们的四架马车太显眼了,历城军一直追着我们,若是我不引开他们,旭儿也走不了。”
“只是……只是……”
老孙知道,王妃是愧疚,把叛军引来王府,就是为一府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老管家神色一肃:“娘娘不必难过,我们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就剩下一些老弱,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早就活到头。这府里谁没受过娘娘的恩德,咱们是生是死都跟着娘娘。”
王府中的奴仆也都在附和,走也走不掉,那又能怎么办,至少王妃娘娘回来了。
温婵双眼一酸,就流下泪来,她也不知今日过后会如何,反正她就守着这王府,死了便算是以身殉城。
只要旭儿能得救,她保全清白,此生便也不负温家养育之恩,不负萧舜待她的几分真情了。
门外,历城军的声音已经尽在咫尺,温婵神色一肃:“把大门关上,紧闭,用桌椅顶住,拿起兵器,就算是死,我们也要跟叛军,一搏到底!”
王妃一介女流,居然都有如此气魄,大家伙不由得为之一振。
温婵叫人在院中堆满柴鑫,又让能走动的了的拿起兵刃,便是连伙房的刘妈,都拿着菜刀,倒夜壶的钱叔都拿起铁锹,准备与叛军拼个你死我活。
温婵心里其实没底,但事已至此,做了最坏打算,她反而平静下来,没那么怕了。
左右不过是一死。
唯一愧疚的,就是自己身边这几个丫头。
“你说你们几个,非要跟着我,如今是生是死,还不知是什么结果,你们正值年少,还没嫁人呢,就要随着我在这里……”
温婵再也说不下去,茯苓只有十九,紫熏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一,而白芷今年只有十岁多一点。
“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难过不已,便是这种生死时刻,萧舜,都不在他的身边。
他是战死了吗?还是不能回援被困住,他知不知道,旭儿被托付给了刘大哥,而她,很可能要跟他天人永隔。
恨吗?能不恨吗?能不怨吗?
然而他是为国征战,死在战场,也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他是大大的忠臣,至纯至孝的皇子。
作为忠臣之妻,她却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则便是不贤不淑,在外人眼里,只看见萧舜娶她,唯爱她一人,唯有她一人,夫妻恩爱和谐,又有子嗣,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若有不满,便是她不知足。
可那三年,她独自支撑王府,独自产下旭儿,还要筹备粮草,面对贾家的欺辱,贵妃的责难,连反抗,都是徒劳的。
到了现在了,最后一刻,都是只有她一人。
门被破门木撞着,不时还有流矢射入,她们已经躲进了屋内,温婵满脸泪水,却还是给几个年轻的丫头分发了匕首。
“我并非是要让你们保住清白,倘若那叛军瞧中了你们,只有一个,你们便从了他,可若是有好几个……”
温婵脸色已经面如金纸,惨白摇摇欲坠,犹如冷风中的一株残荷,有种破败的美感。
若是只有一人,污了清白便污了,保命要紧,若是有一群,姑娘家要如何度过?
“这匕首不是要让你们自裁,若是忍不住,便杀人逃跑,不要不敢下刀,忍得住便偷窃偷生,隐姓埋名的活着,远离这个十分之地。”
她不仅给了匕首,还拿出一个药瓶来:“这里面,是毒药,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分发给年轻姑娘们后,温婵忽然厉声疾色:“我乃温国公之女,绝不能落入敌手,此生再无偷生可能,只能一死,保全清名,可你们不同,不必随着我一起迈入坟墓,这只是最后的手段,无论遭遇什么事,都要先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知道吗?”
紫熏茯苓等人涕泪横流。
温婵已经发了狠,她还叫人把白芷身上的绸缎衣裳扒下来,换上了小厮穿的,头发也束成男孩子样式,更在她脸上涂抹黑炭。
茯苓流泪不止:“小姐,都到了这个时候,奴婢……奴婢也有件事,想要跟您说,您十五岁那年……”
“茯苓!”
紫熏忽然厉声一喊,打住了她的话头:“都到了这时候,你还在说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
她们俩在打什么眼神官司,温婵看不明白,此时也由不得她细想。
王府的大门,已经被历城军撞开。
温婵抽出宝剑,神色肃然。
进来的是个,只穿着一身藏蓝,看盔甲样式只是小兵。
“娘的,可算是进来了,这府上可真是气派啊,听说是王府呢。”
老管家早已叫人摘下王府的牌匾,就是为了不多生事端,王府虽然气派,这条街却非富即贵,这些兵油子是从哪里得知,此处是王府的。
“诶哟喂,兄弟们,快瞧瞧,大美人诶,生的好鲜嫩。”
16/96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