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姜行不是随随便便听劝的,尤其是正在气头上。
小林子看了一眼温婵,生怕贵妃触了陛下的霉头,连带着吃瓜落,然而抬头一看,却见他们杀伐果决,整治人很有一手的陛下,此刻笑的很是温柔,眉眼含情的样子,简直跟以前冷肃的陛下,完全是两个样。
虽然早就知道,陛下在贵妃面前,就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陛下,可这副软乎乎笑着的样子,也实在忒吓人,小林子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看,他可不觉得陛下笑是什么好事,以往陛下冷笑微笑,那就是谁要倒大霉了。
“好,音音说放过她,就放过她。”
他挥了挥手,玄衣卫们就把这几个官家女看管着押下了山。
封玉仙的那几个所谓的闺中密友很是不满,本来巧遇陛下和贵妃,虽陛下不欲让人打扰,却也没完全赶走她们,只是让她们离的远些,听说贵妃性子极好,宽和仁慈,若是讨了贵妃欢心,得了青眼,岂不是个扶摇直上的好机会。
哪怕贵妃在陛下跟前给自己美言几句,能让陛下寻一门好亲事给自己,可是无上荣耀。
一切都被这个封玉仙败坏了,她冲过去的样子,大家还真以为,陛下幸了她又忘了她呢,她才想去讨要一个名分。
“陛下不过跟你说了几句话,某些人就觉得陛下对她有意了,真是厚脸皮,因为这么几句话,就追着陛下讨要名分,好意思吗?”
那些玄衣卫对她们并不客气,丝毫不顾忌她们只是一些姑娘家,这些贵女们,还被受过这种气呢,若是来自别家她们定要讨个说法,可这是皇家,谁敢惹。
“是啊,还不是贵妃娘娘仁慈,若非娘娘求情,陛下都要治她的罪了,在给我们连带之罪,咱们岂不是给家里抹黑。”
一时间大家都义愤填膺,没能讨得上位者欢心,反而被讨厌了,这可就是得不偿失,让陛下没了好印象,便是爹娘对自己也不会手软的。
“都是你,冲撞圣驾,还连累我们,你当你封玉仙是什么天上的仙女,连贵妃一个手指头都不如,陛下身边有贵妃娘娘那般绝色陪伴,当着贵妃的面,便妄想夺了人家的恩宠,真是白日做梦!”
“是啊,你表姐因为谋害贵妃,没被下狱已经是万幸,你还以为能依仗你表姐的势不成?”
“哈,她的容表姐,都给人做妾了,她还白日做梦,蹬鼻子上脸想要攀高枝呢。”
封玉仙眼圈都红了,脸涨的通红,她人生的不错,家中虽是小官,可自小也是被宠爱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些贵女一开始对她还挺热情,现在一朝被陛下斥责,顿时变了脸,感情之前的姊妹情深都是演出来的吗?
嗫嚅着解释:“不……不是的,我没有白日做梦,陛下……陛下明明夸过我……”
鹅黄衣裳的女孩满脸鄙夷:“陛下夸了你几句而已,可临幸了你,没临幸你也没说要让你入宫侍君,你便自己觉得陛下喜欢你,真是不知所谓!”
“好了,宁妹妹,咱们走吧,以后别跟她来往了,小门小户就是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
那几个姑娘结伴下了山,徒留封玉仙站在原地,痛哭出声。
“姑娘,咱们也回去吧。”
封玉仙的侍女,实在不知该怎么劝,自年前那日进了宫,陛下的确跟自家小姐说了几句话,可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陛下对小姐无意,那位贵妃聘聘而来,当真美的如同神女一样,自贵妃出现,陛下眼里就没了旁的女子了,更是甩下几句话,就携着贵妃的手走掉。
陛下年轻力壮,生的又那般英俊出色,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比得上,可那是陛下啊,岂是他们这些普通女子能肖想的?
她家小姐,自此一片痴心就落在陛下身上,白天也想着陛下,晚上也想着,就差害了相思病了。
她们做奴婢的,总是劝小姐现实一些,莫要妄想,可偏容家表小姐,信誓旦旦说陛下喜欢她们家小姐,还说以容家的地位,选秀入宫,至少也能封个婕妤,到时候她便把小姐也接入宫,她们姐妹一个有家世一个有宠爱,总能占得一席之地。
容家表小姐说的真真的,自己都受了罚,成了承恩公的如夫人,她们小姐还没清醒过来呢。
现在好了,被陛下当众打了脸。
冲撞了圣驾,留得一条命在,这还算是好的呢。
“姑娘,陛下可是九五之尊,岂能是咱们能随意冲撞的,这回留得性命在,多亏了贵妃娘娘,阿弥陀佛,贵妃娘娘果然如传言里,人美心善,心怀仁慈。”
她想要扶封玉仙下山,封玉仙甩开丫鬟的手臂:“你跟谁咱们呢,你只是个奴婢,我却是官家小姐!贵妃,贵妃,我哪里不如贵妃?就是因为贵妃阻挠,陛下才对我不假辞色,分明之前,贵妃不在陛下身边的时候,陛下对我很好的,陛下是喜欢我的,都是因为贵妃,她善妒就不让别的女人靠近陛下,这个妒妇,就是因为她,我才不能侍奉陛下……”
丫鬟很心寒,可还是慌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姐,你可别随便说话啊,不是奴婢说,要是陛下真喜欢您,早就那一面之后,就宣您入宫了,可一直都没动静,陛下都不认识您,也没把您放在心上,陛下亲卫可还没走远,您编排贵妃,陛下震怒,连累着封家都要遭殃呢。”
封玉仙委屈死了,嚎啕大哭:“我比贵妃哪里不如了,贵妃她……贵妃她不过是个成过婚的妇人,陛下凭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丫鬟头疼的很:“姑娘,您真是魔怔了,这些话都是表小姐胡说的,您怎么能信呢。”
“怎么,我偏要说,就要说!”
小姐真是被老爷夫人宠坏了,丫鬟气的要命,又不能对自己侍奉的主人怎么样。
“可是封家小姐玉仙姑娘?”
封玉仙和她的贴身丫鬟抬起头,却见一个宦官打扮的揣着手,笑容可掬的等在那里。
封玉仙眼前一亮:“您,您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官吗?”
丫鬟满脸狐疑,刚才在陛下身边,就没看见长着这么一张脸的内侍官。
“咱家不是陛下身边的,是皇贵妃娘娘身边服侍的,封姑娘想要近身服侍陛下,只怪贵妃专宠,把持着陛下,不让陛下接近旁的女人的缘故,从您头一回入宫,皇贵妃娘娘就看出,陛下待您是不同的,姑娘想要个机会,这岂不是简单,随咱家来吧。”
封玉仙眼睛都亮了起来,她高兴坏了,心里却有些犹疑:“您……您当真是皇贵妃娘娘的内侍官?”
“自然。”
小太监掏出腰牌递给她看:“姑娘瞧瞧这下头的凤印印记,皇贵妃娘娘代掌宫闱,凤印岂是别的妃子随随便便能用的?”
封玉仙此时心里已经信了九成,忙点头:“好,好,我跟你去。”
丫鬟一脸惊慌:“姑娘,别随便去啊,万一是拐子怎么办,此人一看就十分可疑。”
内侍听了,满脸不屑:“呵呵,咱家是来送富贵的,居然把咱家认成是拐子?丫鬟没见识,总归小姐也不会没见识?瞧瞧这腰牌,这可是天山冰玉,宫里才用得起这种东西,市面上可没得卖的,卖了你家小姐,都不够买这玉的边角料。”
封玉仙跟着容真进宫那回,是见识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腰牌的,就是这种制式,当下便全信了。
丫鬟拉着封玉仙:“姑娘,咱们还是回家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陛下刚斥责了您,千万别再生事端了。”
内侍也十分不耐:“封姑娘想好没,机会只有一次,咱家可走了。”
封玉仙心中急切,甩开丫鬟的手,忙不迭跟到内侍身边:“我,我跟您走。”
“姑娘!”
封玉仙厉声疾色呵斥自己的亲如姐妹,十几年相伴的贴身丫鬟:“好了,颂荷,你别跟着我,回家去吧,我就算招了祸,也不连累你们,总行了吧。”
“姑娘……姑娘!”
丫鬟根本阻拦不了,封玉仙跟着那个太监就走了。
丫鬟呆在原地,茫然四顾,差点哭出来,上山有玄衣卫们,还没能告御状,就被玄衣卫拿下了,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咬了咬牙,她奔跑下山,至少要把此事告知老爷夫人,求老爷夫人拿个主意。
封玉仙还没完全昏了头,她袖子中握着一枚簪子,若这个太监是歹人,想要害她,她至少还能自保。
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太过天真,以为一枚簪子就能护得住自己。
好在,这太监说的的确是实话,将她带入一间偏僻行院,外头看只是个普通富人家的宅院模样,她被带入房内,隔着纱帘,太监让她跪下,拜见皇贵妃娘娘。
她只能看见纱帘后模模糊糊的人影。
此时却忽然大胆了起来,封玉仙咬牙:“您……您真的是皇贵妃吗?”
第77章
“音音对别人都很好,就对我如此狠心。”
姜行语气居然带着哀怨,凑过来的样子,让温婵想到了昔日王府老管家养的那只大黄狗,吃不到肉骨头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属实是有点大不敬,温婵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女人觊觎我,你都不吃醋,这么大度的吗?”姜行很不满,不放开温婵的手,还把她的握的更紧了。
温婵笑的温柔:“她一个小姑娘,不过是遇见了一个身居高位的英俊男人,便会错了意,生了妄想,想要搏一搏,陛下九五之尊难道还跟这么一个小姑娘置气?”
这话若是小林子等人说,他只会认为是拍马屁,是其心可诛,然而从温婵嘴里说出来,却叫姜行说不出的舒坦。
他直接抱住了她,过去贴她的脸:“你现在终于发觉,我是个英俊的男人了?”
他一张脸棱角分明,偏偏眼睛生的状似桃花,眼尾上挑,微微模糊了阳刚之感。
“我长得可不难看,你瞧这不是就有女人因为我的脸喜欢上我了,偏你不重视我,不待见我,要是有一天我被旁人抢走,你就哭去吧。”
温婵的脸色淡了一些,偏过头,躲过他胡乱的亲吻。
“难不成现在陛下就属于妾身一个人?陛下不还是后宫别的姐姐妹妹的夫君?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什么女子不是一句话的事呢,就算陛下真能被抢走,难道妾身还能撒泼打滚,不让陛下被抢走?”
他们之间,主动权从来不在她的手中。
无论他喜欢或是不喜欢她,宠爱或是冷落她,她好像有选择似的。
只是说点情趣的话,姜行本意只是想让她对他爱一些,哪里是让她自伤自苦呢,姜行忙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亲亲她的耳朵:“是我说错话了,好不好,你别跟我置气,我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温婵仍旧没笑,转过头来:“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陛下不对,若不是陛下言语轻佻夸赞了封姑娘,您若是不理她,她如何会产生错觉?”
姜行真是有苦难言:“我是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了她,小林子同我说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那日她入宫跟着那个容真,她穿的衣服跟……从前有些像,我一时觉得怀念,才夸了几句,哪里是夸她这个人,不过是夸她的衣裳罢了,这件事是我的错,以后我看见这些女人,就躲开八丈远,免得谁又说我夸了她们,瞧上了她们,平白惹得一身腥。”
刚被他带到骊山行宫的时候,这人少言寡语,一天恨不得都不说一句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盯的她心里发慌。
便是现在,在昭阳宫批折子时,对小林子等人说话也极为简短,一句茶,小林子便端上沏好的香茗来,他一个皱眉,眼神,小林子和那个姓方的内侍,就知道姜行想要什么。
本来她以为自己要伺候笔墨,给沏茶倒水什么的,没想到姜行很不耐烦她做这些,好似只要她在他身边坐着,看看书做做针线就尽到了责任似的。
可现在在自己面前,这黏黏糊糊,恨不得蹭在她身上,一说话时没完没了的家伙,真的是那个冷肃的姜行?明明是老管家养的那只大黄狗。
见温婵唇边重新浮上了笑意,姜行略微放下心:“音音以为那个封玉仙当真是真心喜欢我这个人不成?”
温婵不解。
“若我不是皇帝,没有这一层身份镶金,只是个普通的庄稼汉,没钱没权,你瞧她还往我身上凑吗,这些官宦权贵之女,最是无利不起早,也就音音你心思单纯,觉得她是瞧上我这个人,哪里爱的是我,爱的分明是我这个身份能给她带来的东西。”
姜行满脸讽刺,眼中全是轻蔑和不屑。
温婵默然,倒是也能理解,也对,他处于这个位置,那个位子高处不胜寒,坐的时间长了,疑心病重也是自然。
从前皇帝自称寡人、孤,这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独自一人,没有谁能跟他一起站在那个位置上携手并肩,帝王之塌是不容他人酣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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