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用微波炉加热就行吧。”
“起不起?”
听着这威胁满满的语气,甚尔马上松手投降,又打哈气又伸懒腰,这才懒洋洋地随樱一起走进卧室内配套的洗漱间。
待套上宽松的居家服,单手伸在上衣的下面抓痒,同时趿着拖鞋来找樱,把后者搂到身前,低头欲行歹事。
结果被还在抹脸的樱反口啃住下颚。
两人对视后,摩挲着咬痕的甚尔瞥向镜子里的自己。挺好,整齐的半圈齿印皆罗列在上。
他挑眉:“还出不出门了?”
给这人也三下五除二地涂涂脸,樱笑呵呵说:“一会儿就会消下去的。”
然后又目光闪烁地开口道:“对了,去采摘园吧,现在的苹果、水蜜桃和葡萄应该都蛮好吃的。”
自是以她的想法为准。
甚尔直起腰身点头,掌心附到脖子上开始拉伸连通着后颈处的肩膀,一系列的动作都宛若是只大型的猫科动物刚刚结束打盹,此时已闲庭信步地离开卧室。
转角便碰到了捧着水杯的惠。
儿子仰头盯住他,并清清脆脆地出声质问:“你是不是又惹妈妈生气了?”
“……”
看着自家正露出鄙视与谴责神态的小豆丁,甚尔不拘细行地屈膝蹲到其的面前,捏起肉嘟嘟的脸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快点长大。”
赶紧自食其力。
“?”
然后对惠的困惑熟视无睹,走进厨房。
惠:突然说什么?
-
嘴上自称是照看孩子们的五条悟,在实际上的所作所为更像是被反向看管的那方。
不过对惠而言也无所谓,他早就看开了。
毕竟打有记忆起这人就一直这副样子,在小商铺门前等对方骑投币就能动的摇摇椅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虽然在更小的时候,他确实有对五条悟是春野家长子的身份而信以为真过。
这想不误会也很难吧?
他家就像被名为五条悟的生物入侵过一样,专有的日常用品一样不落,还都被这个幼稚鬼用马克笔留有签名,连原本的闲置客房都被霸占了一间,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游戏机和动画与特摄剧的录像带,甚至隔三岔五就让五条家的人买上一堆甜口零食送过来,不过如今已经被堪忧他牙齿健康的樱限制了进货量。
津美纪在今年入学了笠间市那边的一所小学,上学期间的起居便全在神社中,和时常过去找纪真麻烦的五条悟也在变得熟络,并自觉承担起前者追赶后者要开揍时去劝架的职责。
即时,两个年岁相近的小孩一左一右地跟在放飞童心的五条悟身后,少年只管玩乐,而惠和津美纪在对话期间,还要分心别让这个一米九大高个的家伙突然在眼前消失不见。
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金色的斜阳给被看管对象的白发,镀上了层绚丽的光晕。
本就不赞成在半路下车却被直接拎起来的惠叹气,想着五条悟的术式实在犯规,竟然能把汽车的车门关闭按键隔空按开,而负责送他们回来的五条家的专车还被这位大少爷给挥挥手撵走了。
感觉有点理解老爸在早上为什么要对他说快点长大,可能在大人的眼里,自己和现在的悟就差不多。
兴致勃勃说着在最近神社中学到什么的津美纪,眨眼睛看过来。
问道:“怎么了,惠?”
他正色道:“我要赶紧长大。”
还要变得非常靠谱。
至少不能是轻易被拎起来、夹在腋下就直接带下车的程度。
津美纪总是会给予肯定并开始鼓掌,笑哈哈地说:“那惠要加油哦,总有一天肯定会长得比我还高的,像甚尔先生那样。”
惠:……以老爸做为目标的话,倒也不必。
男孩掀起似蝴蝶翅膀那般匆促的睫毛,手倏然指向道边引路给津美纪看。
方才被他在心里默默嫌弃的五条悟,正在双手插兜和一位跨在机车上的金发女人对话,后者单脚架在地面上从而支撑着机动车,谈笑间又敏锐地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眯起眼朝小孩这边招手。
津美纪显然也看到了,移开头看向身边的惠:“要过去吗?”
“悟在旁边应该不会有问题,走吧。”
“嗯。”
姐弟俩徐徐走近,在达到一定的距离后,就被来者猫下腰急不可待地搭讪,非常唐突。
“我的名字是九十九由基,和他一样是特级术师。”在自我介绍的途中用大拇指指去五条悟,随后她又不容置疑地道,“你就是春野惠。”
瞟了眼五条悟,见其没有做出摇头等否认的微妙动作,于是点点头。
“我是。”
“诶——和你父亲的性子还真是像啊。”
得出此结论的九十九由基整理起挂在额头上的护目镜,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兴致十足地上下打量着惠。
“老爸的熟人?”
“不算是。”
五条悟这时才插嘴道:“是个常年玩失踪的二流子,她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五条同学说得话好伤人啊。”
惠黑线:听起来好像是他爸形容悟时的措辞。
他斟酌了下:“请问还有事情吗?”
看起来也相当不正经的特级小姐回答道:“刚回国就能见到你算意外之喜,而且竟然还真的是术师,这样来看,我的研究又有了新的进展。”
“研究?”
“这对小孩子都不重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惠认真地望过去,等待发问。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
“……啊?”
九十九由基又重复了一遍,并携带上期待的火热目光。
为什么是这种问题。
不明所以的惠,犹豫再三后方说:“……我妈妈,那样的。”
“哎呀,和禅院甚尔那家伙简直一模一样。不过算了,毕竟你们是父子。哦,我记得他是婿入り的那方来着。”
说完,也不给他们过多反应的机会,九十九由基扣牢头上的头盔,又摘下护目镜戴好,风风火火跟路边的三人挥挥手。
“以后再见!”
转瞬间只听到这声随性的道别与轰轰的引擎在大响,然后就单单见得被留下的一串尾气,人已随秋风潇洒而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
毫无头绪的两个小孩齐刷刷地一起去看五条悟。
“谁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那怎么会认识我爸?”
“这就得等回家后去问你爸了。”
五条悟像个甩手掌柜地耸肩,当即把这事就干脆地甩在了脑后,扬声说:“走吧走吧,樱酱他们说不定也到家了。”
“还不是你要中途下车。”
“难道津美纪和惠你们两个就对刚才的那个限定版扭蛋机不感兴趣吗?”
“又扭不出来限定。”
津美纪也跟着说:“悟君每次都扭不到想要的款式。”
“只要钱花的足够多,我就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
惠淡淡地补上最后一刀:“也许早就被其他运气好的人扭走了。”
恼羞成怒的人,呲起牙齿,又不忘举起张作恶犬獠牙般的十指大喊:“你们两个臭小鬼!”
作势要追过去给他们颜色看看。
而就在这时。
“悟?”
风起,空中的云霞被吹散。
仍在躬身充当怪诞物语中会吃小孩的妖怪的五条悟,闻声回头。
只见是同样双手各执着一个女孩的挚友,往日都系着的丸子头已不见踪影,离开束缚的黑色长发全部都蓄在肩颈中,在跟着不羁的风向后横飞。
擦擦眼睛,再三确定:“杰?”
“你怎么……”
在这条通往春野家的明媚道路上。
十七岁的贤惠男妈妈与十七岁的恶劣奶爸,如此相遇了。
第56章
只能机械地重复什么的时刻, 就是死亡的时刻。[1]
掌握咒灵操术的他,虽然被归纳在式神使的分类上,但将降伏的咒灵收归己用的过程,可谓是相当之丑污, 想必整个咒术界也鲜少有人知道咒灵的味道——那种擦试过呕吐物般的抹布的恶臭。
祓除、吸收、祓除、吸收。
味蕾受此影响在变得麻痹不堪, 对食物的要求跟着逐渐降低, 直到能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就可以,而如此机械的循环, 终于在吸收七不思議后得来了终结。
时值还是在上高专第一年的冬季,那次出行任务的只有夏油杰和硝子两人, 后者还未戒烟, 烟屁股被叼在唇齿间, 缕缕白烟从细火处飘渺而出,红光闪烁在昏暗晦涩的帐中世界, 分外鲜明。
……有火种的话。
夏油杰倏忽侧头问道:“家入同学, 把打火机借我用下,可以吗?”
“给。”
熊熊燃烧的靛蓝跳火转瞬便跃然于指尖的打火机上,如明亮在黑夜中的一点星尘,映出他微不可见的瞳仁色彩,如虹如岚。
这一举动同时也将不远处的咒灵吸引,像是寻到猎物的猛兽,肢体在地面上饥渴难耐地摩擦,发出琐碎嚓嚓的攀爬声响, 奋力地涌动而来。
眼见双方间的距离越发靠近时, 少年挥手把那劫火[2]高扬, 溢彩流光。
——送行拍子木,发动。
“嘶!”
当点火装置被投掷到那只咒灵身上的瞬间, 骇目惊心的物种当即便被引燃飞溅的火焰吞噬,惶然的嘶吼破裂在明星煌煌的火花中,直至被焚烧殆尽。
心疼自己打火机的硝子看着那一地灰烬残骸,问道:“这是七不思議中的咒物?”
“嗯。是只要目标身上有火种,就可以发动的送行拍子木。”
“……太耗费打火机了。”
目标诅咒被祓除后,帐开始从两人头顶处的中心点向四周缓缓消除,他们站在原地,等待着辅助监督赶来确定任务的完成。
夏油杰便展开聊了聊:“不过也有发动条件更简单的咒物。”
“说来听听。”
他竖起手指示意,举出两个例子:“送行提灯可以直接反弹咒术到对方身上,足洗邸的话,让目标听到声音就能瞬间发动攻击。”
既可以抢占先手主动出击,又可以在防御之余做出反击,简直像是开启了作弊器。
“还真好用啊,不愧是特级咒物,”硝子漫步走到垃圾箱附近,掐灭燃到尽头的香烟,回身看向夏油杰说道,“恭喜,你无敌了。”
“嘛,和悟相比还差些。”
“那种天花板级别的bug就不要提了。”
咒灵操术的特点在于无上限吸收咒灵的多变与灵活性,以使得术师本人的招式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能够助他恐怖制胜的七不思議已经将此番目的得到实现。
在减少对咒灵降伏的操作后,他感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从那——祓除、吸收、祓除、吸收——无限的循环中挣脱。
犹如不可救药的木坏山颓皆已在燎燎雄火中,洗濯了恶浊、重获了新生。
踩在萧条冷清的月光与横生的杂草上,夏油杰沿着那条荒芜的羊肠小道稳步而归。
与跟在身后的两个女孩,轻声说——
“离开这里后,你们也会拥有崭新的人生,相信我。”
-
尽管已经将诅咒解决,却仍然还有被顽固不化的村民们指责为真凶的其他存在,与偏执的非术师群体去解释灵异事件的根源本就妄诞,毕竟他们早就将错误归结到了心中自认为的囚徒身上。
被领路的夏油杰隔着铁栏站在畏缩依偎的女孩们面前,透不进光的牢笼将她们封锁。
能察觉到其们身上有隐隐的咒力波动,看样子是刚刚觉醒不久的术师,还没有学会对生得术式与咒力的掌控。
也许就是辅助监督口中的术师家族的孩子。
他问:“什么意思?”
“她们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
既然没有全然将发生过的罪恶统统归结在怪力乱神上面,那何必联系咒术师呢?坚信是人为事件的话,去找警察不就好了。他又不能解决刑事案件,也不是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同一时,耳边响起挚友五条悟的声音:说教无用,庸人只会甘愿长眠于自我理念。
发生在现实的愤怒宣泄,与存在于记忆的率性切磋,各执一方在拉扯着他。
夏油杰勉强地逼迫自己微笑,与村民说道:“我会带走她们进行处置的,现在就动身离开。”
不想再久留。
保护所有非术师啊,这份一腔热血的孤勇未如在三年前才真正踏入咒术界的他所想的那般坚不可挡,层出不穷的矛盾在试图击垮、撕裂他,但万幸还好——
因为比起继续祓除诅咒的这项永无止境的方案,他早已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是被理论与这场探寻过程中的所见所闻而支撑的突破口。
余光洒在女孩们正暴露在外的赤脚上,额外补充说:“麻烦给我两双拖鞋吧。”
走出不通人烟的冷落偏僻村子时,是在傍晚。
三人在郊外唯一营业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中坐了整宿,期间还被交班的员工询问过是否需要帮助,夏油杰的视线扫过钟表与橱窗外的天空,徐徐起身挑选了同款的杯面与饭团,递去并说道:“帮我加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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