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酣睡的巨兽拱起他健硕的手臂,在苏醒时分沉声低语着,“回来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故生因春。[2]
春野樱抱腿蹲在似醒非醒的甚尔面前,用食指去挑开后者眼前的那层刘海,当与其早已睁开的凤眼相视时,少女轻笑着说:“我回来了。”
“来陪我吃晚饭吧。”
第15章
春野樱的父母,死于九尾暴|乱。
听长辈们说那是个难得暖和的秋天,枫叶尚且未红,本是一片祥和。
还怀着鸣人的漩涡玖辛奈,在分娩前夕还来到春野家探望了小小的樱,那张红发妇女捧肚抱樱的老照片就被装在波风家的旧相册中,而樱与鸣人的成长琐碎,也都记载在那里,他们的另一位小伙伴佐助,偶有出场。
因为父亲是一村之长的火影,所以葬礼很隆重,伴着场突然而至的盛大秋雨,气温骤然转凉、急转直下,树上的枫叶红了又落了。而与其同时,春野家的门也合上了。
樱便是有很长段的童年,都是住在波风家的。
她把自己当作鸣人的长姐,牵着成为新九尾人柱力的男孩的手,兴致冲冲地跑到宇智波家族的领地找佐助玩耍。
因为他们是同龄、因为他们的父母是忍校毕业的同期队友、因为她是四代火影的遗孤,由此便没人会阻拦他们三个孩子交好,于是她从鸣人的长姐,渐渐成为了鸣人和佐助两个人的姐姐。
直到七岁。
和平年代的孩子若是要进入忍者学校学习,用不着太心急,六岁偏早、七岁刚刚好,重新就任的三代火影笑呵呵地来登门拜访,揉着矮娃娃樱与鸣人的头,问他们要不要到忍者学校里学习忍术。
鸣人望向身旁的樱,大咧咧地说:“听樱酱的啦,不过我和樱酱在家也能跟着老爸老妈学就是说。哦对了,火影爷爷,你有去问佐助吗?他会跟我们一起入学吗?”
三代和蔼道:“呵呵呵你们的关系真不错啊,佐助也说要等小樱的想法再做决定。”
哪有火影的孩子不去忍校上学、当忍者的?
于是被寄予厚望的樱拉着两个小弟,入学了忍者学校。
首日放学,鼬哥跟着波风家的两位长辈等在校门口,他匆匆现身来戳过三个孩子的额头,说还有要紧的任务需要马上离开,陪他们庆祝的事就等下次吧。最终的视线会落到樱的身上,柔声细语讲道:“佐助就拜托你了,小樱。”
樱抬起笔直的手掌横在额前,信誓旦旦地回道:“保证完成任务,鼬哥!”
眨眼间的功夫,宇智波鼬就瞬身消失了。
被托付的佐助撅嘴,进入不理人模式,但没超过三分钟,就转头投身于和鸣人的吵架大业中了。
玖辛奈拉着樱一起走在前面,稍微留神盯着后面拌嘴的两个男孩子,看他们有没有跟上,可别吵着吵着就扭身打成一团而忘了回家。
又笑盈盈地低头问樱:“小樱觉得学校的课程听起来怎么样?”
“很简单啊,是玖辛奈阿姨很早以前就讲过的东西。”
霎那感到教书育人深有成就的玖辛奈欣慰十分,全然忘记她自己上学时的功课是全靠丈夫与朋友恶补的了,骄傲地拍拍樱。
“不愧是我们小樱!女忍者就是要这样!”
虽然不清楚她说的要这样是要哪样,但樱还是会非常捧场地说没错。
当晚,就是在波风家一起纪念他们三人成功入学的庆祝会。
可樱却也做出个坚决的决定。
再后来,她重新推开春野家尘封多年的那道门。
-
纪真完成五条家的任务回到高专时,校内建筑的房檐上还断断续续在向下滑落着雨水,滴答滴答,跌到潮湿的地面上,再被规整的砖块依依分流,最终渗入缝隙间的泥土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三条通体花白的式神善狐争先恐后地跑进了医务室,卷着身后纪真的高呼与清冷的晨风,一股脑就全都涌到了樱的四周。
“诶,你们怎么出来了?乖乖。”
没有厚此薄彼,依次摸过三只绘有丹红云纹的狐狸脑袋,樱拿过放在桌案上的零嘴肉干喂给了祂们。
这时才终于赶到门前的纪真,扶着门框长吁叹气:“世上没有比我更瑕疵的式神使了。”
据其所言,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并非十种影法术这一种,可以说该术式的地位甚高,享有一家独大、力压群芳的绝对之势,但又因百年内未曾再现使用者,因此就算是最为看重血缘与天赋的禅院家,在选择家主时,也万般无奈地只能在继承其他祖传术式的嫡系中择优者继任。
而其下的诸多祖传术式中,便有纪真所使用的御先役术。
这是与十种影法术关系颇为密切的召唤类术式,式神使以调令的三只善狐式神进行作战,以分攻、御、封三种能力,进而辅佐相乘,甚至可以选择主动现身,被非术师看到。纪真将这三只善狐当做宝贝,但因多位体召唤对咒力的消耗极高,在日常下便鲜少把祂们一同召唤出来,所以当樱看到拼命往自己怀中钻取以表欢喜之意的式神时,才会感到惊讶。
疑惑地看向疲惫的纪真。
把身体往旁边的床上一甩,吞咽完肉干的善狐们又纷纷往主人那里赶去,其兴奋的模样和咒力都快被榨干的纪真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真眼一闭,摆了。
樱踱步过去,出手罩在她的心口,用起医疗忍术,边道:“这么累的话,给收起来啊。”
“没办法,今天是二月十一。”
恢复些的纪真继续解释:“传说中的宇迦之御魂神就是在这天降临人间的,春日时分山神降临,为人们带来秋后的丰收。每年的这时候祂们三个都会不受控制地跑出来,等把我的咒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回去。”
在禅院古籍中,可以调令三狐的御先役术,与宇迦之御魂神——民间俗称的“三狐狸之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每当出现难以捉摸的现象时,都会下意识向其所信仰的神道教方面靠拢。
于是纪真在斟酌下后,便道出自己早前的猜想:“初午祭,迎山神。这大概是神明的指示……”
“伊弥奈利生[1]不是传说吗?”
耸肩:“那个白鸟伫足之地长出了稻荷(いなり)的故事啊。谁知道那些记载究竟是真是假呢,禅院中觉醒御先役术的人本来就少,先辈所留下的对这个的相关手札还没有十种影法术多。”
纪真的嘴也是闲不下来,搂住善狐的头依偎着,手指轻轻地在式神身上来回顺毛,说及此,眉飞色舞地夸夸而谈起来。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十种影法术会被喻为禅院最强吧?”
递过去一个眼神,樱示意她请往下讲。
“在好久好久以前,五条家的家主和那时的禅院家主在御前比武中同归于尽了,而他们的生得术式,就是拥有六眼的无下限术式和十种影法术。得益于此,十种影法术成为了世上唯一可与六眼无下限抗衡的术式,被禅院奉若神明。”
樱轻呼:“那岂不是结下梁子了。”
“从此后,两家就交恶了几百年,中间夹着个不显山露水、没啥存在感的加茂家。”
“……这种情况下,纪真你可以当悟君的护卫也非常厉害啊。”
“说的是哦,那这样是不是该夸下禅院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很不错?起初五条家确实不知道我的身份哈哈哈。不过家族之耻不好意思让外人知道,倒是很符合禅院的作风。”她说得振振有词。
“所以啊,”樱举手,“纪真你到底是干了什么……”
才会严重到直接被除名。
女人摸摸脸,组织好语言后轻飘飘地说:“我当时躲在树上睡觉,还记得那棵树很高很大,每次被训斥或被欺负了我就会爬上去看天、看宅院外的景色。那个男人我应当是要喊世叔的吧,哪能想啊,竟然会被睡醒后的我撞到想施暴自己女儿的场面。女孩和我一起被关起来受过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她的眉尾有颗小痣……她也发现树上的我了,冲着我求救。”
“——于是我就在背后偷袭,把男人给杀了。”
春野樱:“……”
如此丰功伟绩,甚尔真的没有听说过纪真的名字吗!
第16章
人常说,御先稻荷(即善狐)是山神派来的使者。
是以这夹杂着神道色彩的术式——御先役术,渐渐成为神佛习合[1]的禅院家的祖传术式之一。
过往的历史中,曾出现过将三狐式神使用到神乎其神的式神使,便以此可知,御先役术是个强大、高上限的召唤类术式。
可纪真认为自己成为不了那么厉害的术师,她有自知之明。咒术界虽钟爱以术式定强弱,但奴役着术式的终究是人类,笨蛋有着再厉害的术式又能怎样呢?
不还是个笨蛋嘛。
但她偏偏愿意来成为如此的蠢人。
离开禅院的前一年,嫡系那边的禅院直毘人成为了新任家主,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五岁的儿子禅院直哉觉醒了与他相同的祖传术式,父凭子贵,子凭术贵。
家主更代的仪式在禅院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她们这些旁支也会被唤到广间的庭院等待,直至就任大典的结束。
混在人群里,听着周遭嘈嘈切切的咬耳声。
“那位就是新任家主的孩子吗?”
“听说是觉醒了和直毘人大人……家主一样的投影咒法。”
“……会不会太草率了,嫡系里的扇大人可还没有成婚呢,甚一大人也才十几岁,万一以后——。”
“嘘,他看过来了。”
禅院的女性若想要在掌控下做到明哲保身,那先要懂在万时万事中管住嘴眼手,如此才会被当做物品般评价为“聪明的女人”。
说来可笑,已经记得不那是她干过的第多少件蠢事了。
穿着羽织浅袴的新少主禅院直哉,不过五岁,就学得磕牙料嘴、不得理也要不饶人。
纪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低头自问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这头小自己一轮有余的猪崽嘲讽蔑视呢?可真是无聊,何况那些话又不是她说的。
她有些赌气,于是就在趾高气扬的禅院直哉面前,学着对方旁若无人的姿态,俯视向下地开口道:“クソブタ(猪头)。”
事后被惩罚禁闭了半个月,还被小肚鸡肠的少主找帮手拦路揍过几次。
也是那时。
晚于纪真三天被关进小黑屋受罚的,还有个女生,身型瘦瘦的,也不说话,总爱缩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禅院家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
自讨没趣的纪真见搭话不成功,就也闭上嘴,坐在昏天昏地的禁闭室发呆。
过去两天后。
一直充当腐生蘑菇的女生,突然压着嗓子哑哑地开口问纪真。
“你是骂了直哉少爷的那个大姐姐吗?”
没料到自己已经臭名远扬的纪真:“啊?”
仍然保持蜷缩的女生短促地发出笑声,只一点点,在寂静的匣子屋中却显得突兀又抓耳,片刻后,似是鼓起了勇气,她说道:“姐姐你真厉害。”
那是被指头辱骂作该死的废物的纪真,十七年里第一次收获到来自他人的夸奖。
扑哧——心中跳出了什么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摸不准缘由,便只能暗自地观察起对方。她记住了,那女孩子的眉尾有颗小痣,很可爱。
纪真原想着在结束惩罚后去找那孩子的,可禅院的住宅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犹如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蟒,渐渐的,只好放弃。
不曾想会在一年后的某天再见,纪真没有犹豫地选择了救下这位仅一面之缘的女孩,并手刃族亲。
她自小就因受不得男尊女卑的环境而在不停地作妖闹事,常被同族人漫骂愚蠢:明明拿着手让别人羡慕的好牌,却没有将应被尊重的御先役术,用到它该被使用的地方。
蠢事做多了不压身,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被扔进那个饲养着咒灵群的惩罚室等死吧,反正人都杀了,气都断了,还作何纠结。
纪真跪着,等候家主的发落,余光里还看到了前来幸灾乐祸的禅院直哉。
クソブ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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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毘人是位做事别具一格又……通情达理的家主。
虽然纪真在事后回忆起过去,会时常觉得直毘人有些双标。若更早前她没有只单单羞辱了禅院直哉一嘴,而是让善狐把这口不择言的小鬼的胳膊直接咬掉,受痛的カス(渣滓)变成直毘人的亲儿子,那下一个被当场宰掉的就会是她本人。
万幸的是没有这个如果。
狂放坐在上位的直毘人出人预料地提出,可以和纪真立下束缚,只要她能在炳组织的围剿中跨过禅院的正门,那她就与禅院再无关系。
说到底也是沾了御先役术的光,被人高看了。
“其实仅凭我自己的实力是跑不掉的,但架不住运气好。”纪真撑着狐狸头,托腮哼哼着,倏然打了一个响指。
“多亏了他们嫡系的那个吊车尾!”
“吊车尾?”樱重复着,眼前浮现出拿到忍校小测成绩时鸣人的模样。
纪真歪歪脑袋,食指在式神的身上转圈,黑色的眼睛看过来,又换了一种说辞:“其实是非常厉害的家伙,只不过……”
她想了下:“小樱知道被禅院奉为圭臬的准则吧,‘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樱点头。
“所以没有术式和咒力的人都会受到歧视,那小子就是,受天与咒缚的影响而天生咒力为零。不过别说在禅院了,哪怕是当下的咒术界,也不会给天与咒缚的肉|体天赋者评定等级的。”
“天与咒缚又是?”
“区别于术师主动定下的束缚,天与咒缚是一种强制性的先天束缚,高风险高收益吧,获得的回报有加强咒力的、也有加强肉|体的,后者就是不被承认的那一档,因为这类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剥夺自身的咒力。”
“没有咒力就等于无法直接祓除诅咒,只能借助咒具。”纪真摊摊手表示无语,“那些老东西觉得这种方法是非正统的旁门左道。”
樱听明白些,猜测道:“所以你说的那个吊车尾,其实是搏斗很强的人?只是因为没有咒力,才会被看不起。”
“咒术界被默认的生存法规就是这样没道理。但如果当时没有禅院甚尔在武场大闹,致使直毘人不得不让炳组织过去一大半,我还真——”
“纪真,你说谁?”
樱迫切地发问,止住了后面的发言。
被打断的纪真不解地眨眼,她看着面前倏然间神色大变的春野樱,回想着自己几秒前说出的那句话,困惑地再度重复道:“禅院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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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2002年2月12日。
京都市右京区爱宕山山麓,出现咒力残秽,急派两名待定级中的高专学生前往除咒。
两人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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