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道:「你姐姐日后不会再回高家了。」
青檀假装不知情,问:「是和姐夫闹了别扭么?」
莲波对青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不讳:「我已经对高云升提了和离之事。」
青檀明知故问道:「他可答应了?」
莲波的语气和神情都很确定,「他只能答应。」
「阿姐为何如此肯定?」
莲波当着林氏的面,无法说出她拿着高云升的把柄,更没法对青檀说出飞爪之事,只能粗略解释道:「我没有生养又不许他纳妾。他那表妹也不可能一直偷偷摸摸的和他胡混,高云升若是迟迟不肯纳她进门,她必定会另嫁他人。」
青檀提醒道:「高云升并非是重情重义之人。表妹在他眼里,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玩物,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林氏立刻宽慰莲波,「没事,实在不行阿娘就出点银两打发他。」
青檀道:「这混蛋还给他什么银子?我来替阿姐摆平他就是了。」
林氏忙问:「你如何摆平?」
青檀眸光一沉,举起拳头晃了晃,「当然是用这个啊。」
林氏和莲波齐齐笑了起来。
林氏叮嘱道:「他是公门中人,你可别对他动武,以免惹祸上身。」
「姐姐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替姐姐解决点麻烦也是应当的嘛。」青檀说着,顺势问道:「姐姐的袖箭是在哪里买的?」
莲波回复的略有迟疑,「去年在京城买的,我也忘了是那个铺子。平时放在马车里作为防身之用,没想到这次居然派上了用场。」
青檀好奇道:「两个箭筒的袖箭十分罕见,我在市面上几乎没见过。」
莲波解释:「掌柜说,两个箭筒可以分别放有毒的和没毒的箭。」
青檀忙问:「今日姐姐可用的是毒箭?」如果是毒箭,那个中箭的人必死无疑,若能留下尸体,说不定就能查到他的身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莲波后悔道:「箭上没有涂毒。」
青檀遗憾的笑了笑,「回头我去找张夼要点厉害的毒药,姐姐也备上两枚毒箭,日后出行就更安全放心了。」
林氏马上道:「你跟他学学如何解毒。万一以后再碰见有人放毒箭,你也能自保自救。」
青檀忍不住笑:「那是他的家传绝学,不肯外传的。即便是他的孩子,也是传子不传女呢。」
林氏撇撇嘴,「胡涂,儿子女儿不都是自己的孩子?我没有儿子又如何?女儿照样把书坊打理的妥妥当当。」
莲波不禁想到那一日的梦,梦里林氏也是这般说辞。像她这样开明的娘亲真是不多见。
青檀等到夜深人静,林氏和莲波都睡了,悄然去了一趟风云镖行。
她也没有叩门,径直翻墙而入,叫醒门房里值守的阿松,让他去把江进酒和张夼叫到兰言堂。
江进酒白日已经听张夼说到青檀两次遇劫的事情,青檀也不必再啰嗦,直接说起莲波和高云升的和离谈判。
江进酒惊讶不已,「她是怎么知道飞爪的?」
青檀抱着双臂,慢悠悠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想来想去,除非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见到了从松林中离开的飞爪,然后告诉了莲波。」
张夼道:「你的意思是,莲波和跟踪你的人有关联?」
青檀点头,「这个人要么就在书坊,要么通过书坊里的某个人,向莲波传递了消息。」
张夼啧啧道:「青檀一开始怀疑莲波,我心里还有点不服,心想这不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妇人么?没想到她也不简单。」
青檀向江进酒和张夼解释自己的推断,「莲波从今早离开书坊,便一直与我和林氏在一起,除了她来镖行找川哥的那段时间。可我私下问了柳莺和小虎,从李家到镖行,马车一刻未停,也就是说路上莲波未曾有机会见到任何人。之后她便带着川哥去了李虚白家里,我们一起回到书坊。此后她便一直未曾离开。所以关于飞爪的消息,一定是书坊里的某个人告诉她的。」
张夼为难的抓抓头发,「这么一说,除了安小虎和那个车夫,其他的人个个都可疑。」
江进酒叹口气,「真没想到我们堂堂风喉,居然落到被人牵着走的境况。」
青檀难得好心没有打击他,开解道:「师父不要妄自菲薄,官府比我们还被动。一旦有人投仙人状,他就要破案,不然就是被啪啪打脸,还要丢官。」
张夼紧张兮兮的看着江进酒道:「如果第二拨人是当年的凶手,想要杀溪客灭口,那青檀岂不是很危险?」
青檀丝毫没有惧怕,反而眼眸亮晶晶的泛光,「对啊!所以我才迫不及待来找你们。」
她笑嘻嘻的指着自己,「我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诱饵,能否钓上来大鱼,就看你们了。」
江进酒点头,「我明白了。从明日起,我派人暗中跟着你。」
青檀道:「还有莲波。要留意每一个和她接触的人。」
江进酒担忧道:「如果莲波和跟踪你的人有关联,那她想必也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你要小心她。」
青檀笑道:「放心吧。莲波事母至孝,绝对不会害我。为了保护我的安危,她不仅提前要与高云升和离,而且还威胁高云升,他若再敢动我一根毫毛,她就不会放过他。」
张夼好奇道:「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不放过高云升?」
江进酒瞟他一眼,「笨吶,她背后肯定有人,而且是很强大的人,足可以取高云升的性命。」
张夼摸摸鼻子,「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仙人状有关系的人啊,你说她目的何在?不为钱,不为名利,不为感情。」
青檀笑吟吟道:「也许是为了替天行道呢。」
江进酒和张夼面面相觑,很默契的露出根本不信的表情。
青檀只是顺口开了个玩笑,其实她也一直疑惑不解,如果莲波当真和「仙人状」有关,她究竟有何目的?她为什么要去帮背后的「那个人」。
四年来形成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莲波醒来依旧是清晨时分。意识到这是她出嫁前的闺房,不是高家。她躺着被子里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要高云升送来和离书,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诡异的是,高云升一天都没消息,一晃到了第二日,依旧还没有动静。林氏忍不住对莲波道:「青檀说的没错,高云升拖着此事,肯定是想要钱。」
莲波哼道:「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他。」她拿着他那么多把柄,他如何还有胆子来要钱。
正说着,墨香从外面进来,对林氏禀道:「安叔说外面来了两个衙役,知县大人让大娘子去一趟县衙。」
林氏和青檀皆是一愣,「这么快就抓到了凶手?」
莲波也觉不可思议,她前日下午才让安小虎去官府报的案,沈从澜短短一天就抓住了凶手?
青檀道:「我陪阿姐一起去。」
莲波道:「不用。你留在家里陪着阿娘。我让柳莺跟着就行了。」
来传唤莲波的两个衙役平素见了她都颇为客气,今日却彷佛不认识她似的,神色很奇怪。莲波暗暗猜测,是不是高云升把与她和离的消息传开了?
到了县衙自然不免见到高云升。莲波在他脸上并未看见一丝一毫的怨恨之色,心想这人果然善于演戏也很沉得住气。
高云升神色如常的把她带到堂上,对沈从澜禀报:「嫌犯楚莲波带到。」
嫌犯?!莲波吃了一惊。她先是看向高云升,紧接着又看向沈从澜。
沈从澜把她的惊讶都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放下去,出声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飞爪的人?」
莲波再次看向高云升。高云升神色毫无异样,一向严肃板正的脸,对着堂上的沈从澜,根本无意去看莲波,也不和她对视,摆出了避嫌的态势。
莲波答道:「不认识。」
「这把金锁是你的吗?」
衙役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金锁。莲波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自己藏在衣柜的那把刻有自己名字的金锁。她为了确认无疑,拿起来看看背面,果然看见「莲波」两个字,便回答是。
这一定是高云升从她衣柜里翻出来的,她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从澜对旁边的师爷微微点头。师爷将莲波叫到书案前,递给她一张纸,让她照着另外一张纸上的字,抄写一份。
字是打乱的,连不成句。但莲波写着写着,便觉出了不对。
这分明是一份短信,交待某人去暗杀一位额上有梅花刺青的女郎。
师爷拿着莲波的字交给了沈从澜,沈从澜拿起放在他手边的一封信,对比之后不禁暗暗吃惊,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字迹。他不动声色的把信和莲波的字,一起递给师爷,「你比对一下。」
莲波此刻已经猜到高云升给自己设了一个局,她索性直接问沈从澜,「大人叫我来究竟是何事?」
沈从澜看着她,「有个叫飞爪的惯偷,今早被发现死在院子外,身上有一把金锁还有一份信。」
莲波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她定了定神,冷静自若的说道:「杀人者另有其人,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陷害我。我从昨夜起便未曾离开书坊,书坊的人皆可为我作证。那把金锁被我藏在高家的衣柜里,不知是谁偷出来的。」
她冷冷看了一眼高云升,接着道:「如果我当真要□□,绝不会笨到把刻有自己名字的金锁作为酬金。」
沈从澜公事公办道:「当下虽证据不足,但你身为首要嫌犯,自今日起不得离开幽城,随时候命。」
莲波拜手行了一礼,「我相信大人会还我清白。」
沈从澜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莲波没有立刻离开,她扭脸看向高云升,淡淡道:「高捕头是为了避嫌么?能否借一步说话。」
高云升终于偏过脸看着她,「我送你出去。」
莲波慢慢走出县衙,第一次感觉到跟在身后的高云升彷佛一条蛰伏多年的恶犬,她不禁看错了他,也小瞧了他。
「这一箭双鵰的招数不错,既能杀人灭口,又可嫁祸于人。不过这个局,漏洞百出,很难证明我是凶手。」
莲波站在路边,目带嘲讽的看着高云升,「我要杀掉青檀的理由是什么?为了独占书坊和楚家财产?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顺势就认了枯井里的尸骨是我妹妹呢?我为何还要锲而不舍的找到溪客?杀人动机说不过去,留下的证物更是荒唐,我居然把刻着我名字的金锁交给飞爪。」
高云升颇为自得,「我故意做的有漏洞,因为我的目的可不是把你送进大牢。那样对我没有好处。」
「你想要钱?」
高云升洋洋得意道:「我直接开口你如何会给?总要拿点东西交换你才会乖乖给钱。我可以洗清你的嫌疑,让你摆脱杀人嫌犯的污名。」
莲波毫无惧色的笑了笑,「你想错了,我根本不在乎名声。即便背上杀人嫌犯的恶名,我也不会给你一文钱。」
「你不在乎名声,可你在乎沈从澜的官途和名声。」高云升阴森的笑了起来,「你为何不在堂上说出是我栽赃陷害你?因为你怕说出来,我就会当众抖落出你和沈从澜的私情。」
第28章 28
莲波的确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有当堂说出高云升买通老曲作假,以及他指使飞爪暗杀青檀的这些勾当,何况她若提到飞爪,如何解释她从青鸟那里得到的消息?
高云升继续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你自称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可沈从澜一回幽城,你便执意与我和离,别人会怎么想?沈从澜的上司会怎么想?」
莲波被高云升的卑鄙无耻,气到语塞。
高云升好整以暇道:「你有把柄,我也有把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也不必斗得两败俱伤。我明日拿着和离书去书坊,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好聚好散。」
莲波冷声道:「若我不答应呢?」
高云升扯了扯嘴角,「那就等着满城风雨吧。你别以为沈从澜能庇护你,风言风语一传开,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莲波气结,眼睁睁看着高云升顶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得意洋洋的走过对街,跨上台阶。
高云升回到堂上,见到沈从澜,主动提起自己需要避嫌,不便参与调查飞爪被毒杀一案。
沈从澜点点头,「高捕头,尊夫人说金锁藏在衣柜里是被人偷走的。高家最近可遭遇了盗贼?」
高云升禀道:「回大人,实不相瞒,内人自前日起便住在娘家,我睡在书房,不曾去她卧室。家母也自有居处,不进她的房间。她屋内是否进了盗贼,是否有东西失窃,在下并不清楚。不过,她这把金锁我是见过的,一直被她放在妆龛里,今日才听说她藏在衣柜里。」
沈从澜听出一些不对劲,莲波为何没有住在高家?她为何会把金锁藏在衣柜里,难道高家有人手脚不干净?
「你认为尊夫人可有杀人嫌疑?」
高云升不卑不亢道:「在下以为……她不会是杀人凶手。据在下推测,飞爪是个惯偷,极有可能潜入我娘子房里偷了金锁,后又听闻我妻妹被人伏击过,于是心生一计,模仿我娘子笔迹写了信,想以此来要挟她,索取钱财。」
沈从澜未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他两眼。
莲波回到书坊,林氏自然要问沈从澜传唤她去县衙所为何事。莲波怕林氏担忧,不敢对她说出真相,谎称是沈从澜询问路上遇劫的事。等林氏午后小憩的时候,莲波悄悄把青檀叫到暖阁里,据实以告高云升的阴谋。
青檀听完被气笑了,「真没想到他如此卑鄙无耻!阿姐为何不当众说出他做的那些龌鹾勾当?」
莲波无奈道:「一旦我当堂说出,他必定会反咬一口,说我和沈从澜有私情,逼着他和离,还想嫁祸给他。沈从澜能有今日实属不易,我不想把他卷进来。高云升的目的是为了钱,并不是为了和我拚个鱼死网破,否则也不会布一个有漏洞的局,他明日来找我谈判,必定会索要大笔钱财,才肯把和离书交给我。」
「阿姐打算怎么办?」
莲波气道:「书坊是爹娘的心血,我一文钱都不想给这个贱人!可我若不尽快与他和离,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我怀疑松林里伏击你的人就是飞爪,他杀人灭口,嫁祸于我。」
青檀沉吟片刻,「姐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来替你摆平。」
莲波忙道:「我只是想与你商议如何瞒着阿娘,不让她操心担忧。阿姐不想牵累你卷进官司,你千万别以江湖方式去解决。」
青檀胸有成竹道:「只要他明日带了和离书,剩下的事,阿姐只管交给我。」
「你有什么办法?」
青檀笑笑:「阿姐放心吧,我出去一趟。」
翌日高云升来到书坊,果然是狮子大张口,要三万两银子。
莲波面上维持着冷静,心里已经气到哆嗦。如手里有刀,此刻真恨不得一刀砍过去,将他无耻的嘴脸砍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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