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勺子,你现在跟个亡命赌徒吃断头饭一样。”
“嗯?”许烁嘴里还塞着饭,含糊不清。
“算了,先吃别噎着。”涂晨北拧开矿泉水盖子,递她手边。
往出走的时候,涂晨北怕许烁吃太咸齁着,便走到个冰粉摊口,问她吃啥味儿。
许烁想了想,说算了。
涂晨北特诧异,“还有你不吃的时候?”
“来姨妈第二天,怕疼,算了。”
这么一说,再看许烁,确实这会儿她看起来比白天蔫了,刚以为她是酒足饭饱要犯困,估计是今天都不舒服,撑到现在。
涂晨北在软件叫车,看到聊天界面球队的消息,突然想到昨天应该是生理期第一天,许烁来跟他们聚餐,他还专门让许烁帮自己挡酒。满满冰碴子,一大杯。
他手卡在手机上突然不动了。
许烁见此,撞他,“想啥呢?小程序,笨狗。”
涂晨北噢噢两声,才去叫车。
许烁看着打车界面,开玩笑说,“涂狗,学个车呗,这样还能一块儿出去旅游。”
“科目一没过,伤到了,再议。”
许烁一顿嘲讽,这事儿就如同他们随口打得无数个哈哈,笑一笑就过去了。
半晌,涂晨北突然冒出句,“对不起啊许烁,昨天不知道你生理期所以……”
“没事儿,”许烁大大方方笑,“因为你是涂晨北嘛,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这算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涂晨北感觉心口一阵暖流划过。
周围人多但地偏,接单的赶不上订单,过了快十分钟才叫到一辆距离4.8km的车。刚一开始许烁还站在旁边刷微博,刷着刷着就开始蹲下玩,再到后来,车还有1.4km的时候,她突然捂住肚子,问车啥时候到,巨疼。
涂晨北见此,立刻蹲下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许烁拧着脸摇摇头,“应该不是,位置就痛经,嘶——”
夜里的风都特冲,一下吹到骨子里,许烁本来就体寒,这会儿腰腿酸疲,疼到牙都在打颤。
涂晨北焦灼地看手机,还有350m就到了,他不停刷新着地图,问许烁,“我家离这边近,不然先回我家,晚会儿看情况……”
许烁疼得说不出话,伏在那里点点头。
涂晨北看到车灯,去够许烁的胳膊,许烁摇摇头说别背我,硌得慌。
于是涂晨北起身,因为一只手拎着她的东西,单手去拉她起身。八成是身子没劲儿,太软,许烁一个猛子往上走的力,正正撞进他怀里。
下意识怕摔,所以紧紧搂住他腰,隔着厚棉袄也能感受到的稳固。俩人现在也管不着好看不好看,涂晨北一把掐住许烁,跟吊在半空的小飞狗一样,被架上了车。在路灯的映照下,涂晨北看到许烁眼角雾色的红。
第06章 我
坐车上,涂晨北叮嘱师傅能不能空调开大一些,一边拨着许烁糊在脸颊的头发说快到家了啊。许烁去摘他手掌,蜷着身子说没那么矫情,就疼一阵而已。
涂晨北碰到她手是冰凉的,摸了摸兜发现兜里也不暖和,便直接握住她手,把自己温度渡给她。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阿姨,等红绿灯时候往后视镜探,对涂晨北说,“孩子,回去别乱买药,买艾灸棒给你女朋友熏下穴位,网上一搜就有,比啥都管用。”
涂晨北忙应好,道谢,遂即打开手机搜闪送。
至于女不女朋友的,俩人早都习惯了,主要你也没必要给一面之缘的人解释我俩不是一对。
他俩永远在七夕中秋平安夜跨年走街上环顾四周,双双感叹怎么全世界都有对象。许烁经常观察路边拉扯的小情侣说哇哇哇吵架了,涂晨北击她一下说你声音敢再大一点不。
现在许烁倒是一点不吵吵,整个人耷拉在车座上,魂被偷走了一半。
许烁这样子,看着就真挺让人心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上暖气足,到了涂晨北家,许烁基本上恢复直立行走了。
把她安置在客房,也就是邹立屏女士每次回来住的地方,涂晨北去他爹房间找打火机点艾灸。
涂晨北不抽烟,真不是多高风亮节,而是不想死。他爹把烟当饭吃,加上不良生活习惯,总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垂暮感,而且人的调节系统一旦被打乱,再怎么护理也没用。
涂晨北不希望自己的中年活成那样。
终于在床头柜里翻到一镀细钻的zippo,涂晨北拿去给许烁熏艾灸棒。
许烁一眼就瞄见锃亮的打火机,太打眼,“涂狗,你爸这审美…好潮啊。”
涂晨北没抬头,低着眸子干手上的活儿,毫无波澜道,“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估计又外面哪个女的送的,习惯了。”
许烁听着也无语,她甚至比涂晨北还看不起涂爸。
且不论离婚前八成外面没少找人,现在成天在外面乱混。你说找个后妈安稳过日子也好,净去找比自己小一轮的姑娘,一个给钱一个给身子,说难听点不就是嫖嘛。
好歹,他爸现在还防着家财不外泄,真等他老了糊涂了,他再娶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媳妇,生个能当儿子的儿子的孩子,涂晨北又不争,以后日子该咋过。
许烁坐床上,接过涂晨北递过来的灸熏合谷穴,这会儿腰确实没那么痛了,便顺着话茬问,“诶,你们男的是不是打心底觉着,婚内出轨挺正常的?”
涂晨北思考片刻,“实话说,多数都这样。”
他拉开凳子坐下,“我的经验来看,男的分两种。一种,我爹,敢想敢干;另一种,有贼心没贼胆。那种宜室宜家的少数群体,多数因为女方有手段,或者太有魅力。所谓纯情的,几乎灭绝。”
许烁换了个穴位熏,在小腿胫骨上的足三里,是半盘着腿的姿势,头发从一边散下,挡住视线。
她撩了下头发,正对上涂晨北眼睛,好奇道,“那你呢,你哪种?”
涂晨北想的很认真,啧声,“不道啊,我没结过婚,那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种模式,再说,我也没谈过……”
许烁:……废话。
涂晨北脑海里又过了几遍,“我必须纯情啊。行为上是因为,我找对象慎之又慎,结婚更是下定决心,必然是我特别喜欢且相处舒服的人。意识层面嘛,最直观看,我瞧不起我爸,所以不屑。”
许烁点点头,“唉,未来谁跟你结婚,应该挺快乐的。”
涂晨北和许烁俩寡王经常聊婚恋的事情。每每于此许烁讲完都有些怅然,因为常年跟涂晨北相处,对异性的眼光都拔高了,会担心以后真谈不到对象。
再一个,是她藏在心底应该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一点私心——
她希望涂晨北多寡几年,至少比她晚两年找对象。
等他有了女朋友,他们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聊天聊地黏在一起。和赵泽的那段经历已经弥足倒胃口,她还没有做好失去涂晨北的准备。
人就是这样纠结,好比前几天看到杨羽雯和涂晨北,她某个瞬间也真心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因为涂晨北值得漂亮的、聪明的、最好的。
然而涂晨北并不这么理解。
他听见许烁说,谁以后跟他结婚应该挺快乐的,吓得赶紧去捂了捂许烁额头。
也没烧啊。
许烁:?
涂晨北,:“没事儿,就太突然,我还以为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呢。”
……
眼瞧天色黑,又偏又冷,打车也不方便,涂晨北提议,“要不你今晚在我家凑合住吧,咱去便利店买点洗漱用品得了。”
许烁犹豫,“算了吧,我妈那边……”
“我给她打电话,”说着涂晨北就让她解锁手机,开微信视频。
许烁拖着残躯坐起身,等待接通。
屏幕上0:00的计时开始走动,起初许烁妈妈是有些不乐意的,涂晨北接过电话,踱着步说,“阿姨,您家往这边开车将近一个小时,多折腾啊……您放心,随时打电话查岗……诶,好好……”
许烁再接过手机,看视频那头爸爸也在劝妈妈放宽心,都自家孩子,才说通挂了电话。
涂晨北叫闪送买了些日用品,按网上教程煮了点热粥端屋里,许烁没刚刚那么半身不遂了,裹了厚被子下床,跟他坐客厅里开电视。
电视里放的一部亲情片,又是父母离异又是生别的小孩,许烁偷偷瞄涂晨北两眼,觉得这内容对他不好,还是要保护一下年轻幼小的涂狗心灵,想着岔开话题,“欸,这时候你爸要突然回家,咱俩就尴尬了。”
涂晨北看得开,“硬气点,咱又没做亏心事。”
“毕竟你爸封建大家长嘛。”
“放心,我爸没这么可怕,”涂晨北笑笑,“而且就算咱俩是一对儿,我也会大大方方承认。”
电视背景音骤然在涂晨北话尾的地方变得寂静无比。
许烁僵了下,撞他,“你说啥呢,这种话容易催生心理暗示给你讲。就我舍友,常跟她一朋友开玩笑咱俩要在一起咋咋咋,结果有天她朋友直接给她表白了,你说这多尴尬……”
涂晨北垂着眸子,片刻后问,“所以,最后在一起了吗?”
许烁凝重地点点头,满脸就差写着四个字。
太口怕了。
“喂,你不要把跟我在一起想象成多十恶不赦的惩罚好吧,”涂晨北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挑战了,忿忿道。
“算了,没事,你也不会喜欢我。”
涂晨北这才找回一些平衡,点头应允。
许烁拿遥控器换台,听见涂晨北突然问,“那你会喜欢哪种?”
她鼓鼓嘴,“性格好一点吧。温和而不温良,自信而不自傲,舒展一些的人。毕竟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别扭了。”
涂晨北刚想说,这人不就是我吗,你不会偷偷暗恋我吧许烁。
没想到紧接着许烁说,“类似赵泽那样。给你说实话,我俩闹掰前,我真以为会走着走着、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涂晨北感觉有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压在心头,一下子就把他心里那点纠结的小火苗按灭了,他拿舌尖舔了下嘴边,找补,“我觉得你有点喜欢赵泽,之前,而且你俩还都是顶级视觉动物。”
谁知许烁也坦诚,“回想来,是有点。其实打通人和人最初壁垒的,很多时候就是外貌,这很难否认。”
“是,”涂晨北叠着二郎腿仰坐,摊臂伸在沙发顶,打趣她,“所以我这等凡夫俗子不配跟你们颜霸玩,你就把我撬走是吗?”
“哪有?”许烁辩解,“当时是咱仨一起玩,你自己脱离我俩的好吧……我哪次不带着你?”
涂晨北就乐乐当一玩笑茬,没说话。
许烁直起身子,正色,久违叫他的大名,“涂晨北。”
“嗯?”
“我认真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没有把你排除出去的意思,现在更不会。我和你关系好,不是因为我和赵泽闹掰了于是你第二顺位替补。
而是,我们本就该是最合拍的那档人。”
涂晨北歪着脑袋听完她讲的话,心里滋味颇多。
就,挺值的。
他抬头,对上许烁的眼,“许勺子,那你不许抛弃我啊,不然我肯定巨伤心。”
许烁盯他两秒,没忍住推他,“还有涂晨北,你也敢叫自己凡夫俗子啊。”
她上手捧着涂晨北脑袋,左转右转,像法医端着一枚头骨,精细地研究,还啧啧嘴,“涂狗狗,你绝对是世界上最帅的狗勾,这五官,这骨骼,有鼻子有眼的……”
涂晨北:你对我,就这么点要求?
不过说真的。许烁端详着,突然发现涂晨北脸不大,眉眼透彻,下半脸折叠度极高,给人的感受就像白茫茫的空中飘转一只的彩风筝,干净又治愈。
“涂狗狗,之前有没有人给你说,你长得好看啊?”
“没吧,”涂晨北回忆一波,“可能之前是赵泽的对照组,他那才是神颜。”
许烁立刻不赞同,“赵泽确实扎眼,但他就像把一百个网红帅哥的优点堆在一起,你就不一样。”
涂晨北挑眼,“怎么形容?”
许烁脑补了很多明星试图拿他们来形容,无果,就觉得涂晨北身上气质蛮特殊的,最后干巴地来了句。
“你长得就很……涂晨北。”
涂晨北当她跑火车,一把推开,“不想敷衍可以不用敷衍。”
许烁拿毯子闷闷地捂住脸,气道,“是你不懂。”
第07章 少爷
喜迎周末,天朗气清。
许烁前几日在朋友圈看到一条冯语转发的组讯,是电影节青年导演扶助计划的短片。
许烁刷刷就过了,列表成群的传媒生,尤其集中在艺术大院,电编电摄广电制作戏文戏导网媒摄影等等专业,一年到头都在缺人。
人人人人,哪来的那么多人。
没等她倒头再睡,冯语前后脚弹来条消息,还是前两天那组讯海报,拍了拍她,说导演是影制学长,拍毕设,还入围天才计划,挺好一项目。
许烁直接敲过去四个大字:我要睡觉
冯语寻思哪来这么多觉可睡的,苦口婆心,“这个你可以写进简历,也算主创,对以后就业考研都没坏处。”
许烁抱着手机想了会儿,回过去,“你知道的,我只做电视。”
冯语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何单单在这件事上这么倔,毕竟电影电视不分家。周旋一会儿,许烁那边真没动静了。她怕这事儿黄了,于是给她弹过去一视频电话。
一接通,对面暗无天日。
许烁哼哼着咋了,我真的好困。
无奈冯语只好坦言,“导演,谢子贯,就我那地铁crush。”
……
能理解。
许烁态度软下来,“但是啊,这片子周期至少一两周,咱们都是手上有活儿的人,两头赶不来。”
“小问题!”那头猛一激动,震得许烁赶紧拉开话筒。那边补道,“就陪我混个场务,他在牧里的景只拍两天。”
“行吧。”也算是遂了冯语的心愿,许烁收拾收拾去片场。
到了废弃钢材园,许烁才明白如此牛的组缘何招不来人。
太偏了。
得亏今天无风无雨,还得以在钢筋水泥的间隙窥探几瞬天光。布景刚完成,绕走在长镜头般的空间体里,能闻到一股生锈的血味。
冯语穿着风衣和毛线裙,拎着一盒小蛋糕晃在谢子贯身后,探出半个头,眨眨眼。谢子贯坐在监视器前,没搭理。
可能她也觉得尴尬,弓身把蛋糕放凳子脚,直起身,正对上谢子贯的眼神,这才看到他脖子夹了部手机,皱着眉听那头话音。
在许烁的视角,这男的有点凶。他在瞪,像冯语碍了他什么事一样。
待到冯语屁颠屁颠向她跑来,许烁胳膊肘碰碰她,“姐们儿,看上他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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