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阑周让他们先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笑说:“终于不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了。所以,以后我们能正常相处了?”
宋槐没说能或不能,“你是甲方,有任何事我都乐意效劳。”
“听你的意思,是对我还有防备。”
宋槐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蒋阑周低头看她,大方承认:“宋槐,我最开始是对你感兴趣,但你的心在别人身上,我这人又懒得把精力耗在一段不是你情我愿的关系上面。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我倒确实想交你这个朋友。”
这话再直白不过,宋槐当然能听懂,跟着放下心来,笑说:“既然这样,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自然是愿意的。”
“行啊。那就做朋友。”
整理完研发的进度报告,宋槐从蒋阑周的公司离开。
临走前,蒋阑周送她到电梯口,随口问道:“我记得邀请函上写的开展日期是后天吧?”
宋槐点点头,“是后天。上午八点整。”
“你是主设计师?”
“是的。”
多媒体交互的数字化展览本身是新兴领域,为了跟政府合作,胡董那边动用关系,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各界人士前来观展,拼尽全力去宣传自家产品的绝对优势。
这次她也算是蹭了对方的热度,出征第一战便在业内打响了名号。
蒋阑周当即来了兴趣,笑说:“本来不太想去的,既然主力是你,我到时一定捧场。”
宋槐跟着笑了笑,“那我在艺术中心随时恭候。”
-
开展那日,气温骤降,北城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原本只是小雪,晌午时分,云层越发密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整整一上午,宋槐忙得脚不着地,配合胡董的人做数字平台的介绍和宣讲,又随他们见了不少业内相关人士。
话说得多了,嗓子干痒得冒烟,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偷溜出来,到楼下饮品贩卖机那儿买了罐可乐。
扯开拉环,接连喝了两口,抬眼看到蒋阑周出现在门口。
将易拉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宋槐朝他走过去,率先打招呼:“上午刚送走一大批人,这个点人不算多,蒋总来得刚刚好。”
蒋阑周随手掸了下外套表面的雪水,挑了挑眉,“我这么大面子呢,要宋设计师亲自来迎我。”
宋槐今天心情不错,无所谓应承他的玩笑话,“怎么说蒋总也间接算是我的衣食父母,怎样都是应该的。”
“前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有这觉悟?连送你一程都要好说好商量。”
宋槐点破他的话,笑说:“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不识抬举。”
蒋阑周笑了声,“这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
宋槐适时收住话匣,用眼神示意了下,“电梯在那边。”
正要跟着蒋阑周一起进去,注意到门口多了道熟悉的高挑身影。
段朝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拎一把黑伞,黑色枪驳领大衣裹身,肩上被落雪覆盖。
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
柔光地砖映出相对倒影,轮廓模糊,分不清具体景象。
一时忘记挪动脚步,宋槐杵在那里,怔怔对上他的眼睛,有瞬间失神。
结合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让人想起最开始。
相识第一年,他在一个雪天将她接回了家。
时移世易,重叠的轨迹早就已经开始变了,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视线短暂交汇。
段朝泠将伞递给旁边的彭宁,往里面走。
在正式碰面前,宋槐僵硬地转过身,以一种过分压抑,以至于显得很平静的语气对蒋阑周说:
“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第53章
53/从来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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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在三楼,好在要爬的层数不算多。
迈过最后一节台阶,宋槐先一步走过去,握住隐形门的把手,拉开,让出过道位置,示意蒋阑周先进。
蒋阑周不急进去,很轻地笑了声,“早前就听说,楼下那位很宠家里的小侄女。”
宋槐眉心莫名跳了两下。
没等她开口,蒋阑周又说:“原来你的心在他身上。”
这话不像调侃,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爱上段朝泠不是件羞耻的事,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宋槐坦言:“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看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蒋阑周说,“不过我倒好奇,既然都已经到了求婚的地步,又怎么会闹成如今这种局面。”
宋槐无心详谈,“如果很多事能明着讲清,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阴差阳错的分离了。”
正说着话,彭珊突然出现,从门外同他们打了个照面。
抬头看了眼蒋阑周,又去看宋槐,见她表情带几分凝重,以为他们在聊私事,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那个……蒋总好。”
蒋阑周略微点一下头,对宋槐说:“我先进去。你忙完记得来找我。”
宋槐应声称好。
瞧着蒋阑周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彭珊眼睛亮了一下,满脸兴奋地问:“你和Layo科技的蒋总……”
宋槐打断她的八卦,搪塞道:“曼姐叫我招待好她的客户。”
“原来是这样啊。”
“我们快进去吧,不然陈总要到处寻人了。”
“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来,我就是专门出来找你的——陈总喊你赶紧过去一趟。”
宋槐跟着彭珊进了展厅,径直越过数字签名台,去里面寻陈隽安。
秘书比她后到一步,专门过来汇报说,段总来了。
听到这话,她心里多少清楚,能让陈隽安亲自相迎的恐怕只有段朝泠一人,估计眼下时间紧急,顾不上再交代她什么。
果然,陈隽安对她说:“你先去忙,晚些时候再过来。”
宋槐点点头,“好的。”
等陈隽安离开了,宋槐来到临近一间主题互动馆,那儿人少,还算清净些。
没想到蒋阑周也在里面。
他站在柱形幕旁边,百无聊赖地瞧着显示屏上的产品交互信息,不乏意兴阑珊。
余光瞟到宋槐靠过来,蒋阑周随口评价:“可惜了。”
“可惜什么?”
“设计是好设计,设备质量严重影响了你的超常发挥。”
被他一语中的,宋槐在心里感叹他的眼光毒辣,面上却没跟着发表什么看法。
蒋阑周说:“胡彦成经营的好歹是家利润近百亿的上市公司,他本人格局倒还过得去,怎么底下人手脚这么不干净,连这点儿油水都克扣。”
宋槐委婉地说:“曾经有人教过我一个道理——职场上,只有灰色地带走起路来才相对平稳些。”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在怀念教你道理的这个人。”
“……可能吧。”
蒋阑周视线越过她,落在门口位置,没由来地笑了声,“宋槐,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
蒋阑周倏然俯下身,稍微凑近了些,“他就在你侧后方。”
宋槐没顾得上跟他拉开距离,听到这话,背部不自觉地僵得笔直,下意识往后看。
隔一道玻璃隔档,段朝泠在另一间主题馆里,身旁围了不少人。
陈隽安也在,正含笑同他说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段朝泠掀起眼皮,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看向她。
久违的淡漠眼神,仅扫一眼便收回视线。
反应过来时,宋槐已经将头转过来,不再去看。
蒋阑周将她面上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要是实在在意,不如直接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
宋槐快速理好情绪,笑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是吗?”蒋阑周笑笑,讳莫如深地说,“你这侄女当得还挺有意思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
“各个方面。”
宋槐笑出声,“虽然你表达得委婉了点儿,但不难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你倒聪明。看来想在你面前蒙混过关可不太容易。”
在原地待了没多久,有人过来跟蒋阑周打招呼。
宋槐往一旁挪动两步,给那人腾出更多空间,方便他们畅聊。
三五分钟后,陈隽安的秘书走过来,跟她说,陈总要她过去。
宋槐凝神,轻声说“知道了”,紧随其后,缓步朝隔壁走。
人一到场,陈隽安连忙同段朝泠介绍起宋槐,言语间明显有力捧的意思——能被陈曼这么挑剔的人选中,这小姑娘必是可塑之才,提携引荐一次也无妨。
宋槐自然不清楚陈隽安心里是如何想的,只知道眼下有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局势。
在外人看来,段朝泠是座高山,能获取攀登资格当然是件好事,可她只想敷衍了事,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交集。
宋槐面不改色,在陈隽安的注视下,主动朝他伸出手,笑说:“段先生,您好。”
神态和举止伪装得恰好,礼貌有余,仿佛跟他真是第一次见。
段朝泠没应声,甚至不准备回握那只手,只沉静看着她。
展厅偌大,暂时无人讲话,柔和的背景音乐显得尤其空旷。
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眉眼带笑,像镀了层不带感情的保护面具。
见他迟迟不予回应,正要收回手,听见段朝泠忽然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俨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宋槐右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
不等她作答,当着众人的面,段朝泠平静又说:“这次别让我等太久。”
段朝泠平时有多注重对自身隐私的保护,她不是不了解。
就是因为太了解,才觉得愕然——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相信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些话。
他亲自公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叔侄,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宋槐看着他,好一会才开口:“……等忙完这阵子就搬。”他亲手戳穿她的面具,再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段朝泠说:“到时联系彭宁,让他差人过去帮你。”
宋槐很轻地“嗯”一声,没说别的话。
陈隽安找个时机插话进来,出声打圆场。这话题匆匆过去。
余下的时间里,宋槐全程陪同,偶尔应和两句陈隽安的话,不至于让气氛降到冰点。
段朝泠似乎还有事,简单逛完一圈,直接离开了。
宋槐绷紧的神经没完全放松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身心疲累得厉害,跟彭珊打了声招呼,托她跟胡董那边的人继续对接,自己则乘电梯去顶层,打算回休息室待会。
外面还在下雪,天色昏暗,落地窗外夜景繁华,路灯聚成一排光点。
穿过大厅,迈进没开灯的走廊。前两日顶灯坏了,还没来及叫师傅上门维修,好在平时走惯了,倒也不觉费力。
摸黑直行到底,走到休息室门口,正要点亮门上的锁屏界面,直觉有个人站到了自己身后。
宋槐吓了一跳。下一秒,手腕被攥住,天旋地转的空隙,她直接被压在了墙面。
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宋槐很清楚地知道来人是段朝泠。
刚发出一个微弱的单音节,下颚被抬起,想说的话被他如数吞进嘴里。
开始还留存了不少理智,想挣扎,吐出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别……对面有监控。”
话音落地,被他强行固定住腰肢,一时吻得更凶。
充分体会到他的游戏技巧,这份理智很快荡然无存。
四下无人的走廊里,静得只剩下彼此频率不定的喘.息声。
段朝泠稍微退开了些,哑声问:“密码多少?”
宋槐没思考太多,本能道出一串数字。
提示音响起,门锁自动解开。
段朝泠一边吻她一边扣住把手,带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去。
室内昏黑,有扇落地窗,幽暗的光从外面透进来,不足以用作照明。
宋槐被他撑在窗户一侧的储物柜上,清晰感受着他的手由下到上。
探索到最后,轻按,直接解开了暗扣,顺势覆住单面柔软。
宋槐瞬间清醒不少,抬起手,想去阻止,对他说:我今天不想……
段朝泠另一只手延伸向下,触到一抹黏腻,低声问她:这就是你说的不想?
宋槐身体发颤,碍于面子故意反驳:即便这么对我的人不是你,我还是会有感觉。
段朝泠没说话,猝不及防,突然间闯进,不留一丝余地。
没过多久便有了难耐的飘忽感。她自身过于熟悉他,甚至比她的言行要诚实得多。
宋槐牢牢抓住他的臂膀,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叫出声。
看出她在刻意压抑自己,段朝泠冷笑一声,铆足技巧,亲眼见证她如坠云端。
这过程持续许久,久到她忽上又忽下,一次又一次在水的漩涡里四处飘荡。
中途,脑中拉直的弦彻底断裂,宋槐顾不上别的,只想和他一起共赴深渊。
她压住不自觉的低吟,将每个字词连成一句完整的话,第一次主动将藏在心里的疤痕摆到他面前,“你和我做的时候……真的不会想起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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