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寓楼,警车和救护车却比他更先。红蓝交替的车灯闪烁,惹眼到仿佛能打亮整片夜幕。
苍白的雪粒折射光线,刺目又惹人心悸。
地上覆了层薄薄的银霜,脚印来回错乱,踩碎化成水,又流进路边的泥泞里。
寒风瑟瑟,冷得刺入骨髓。车子停在外面进不来,公寓楼下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贺浔脑子一片空白,逆着人群往公寓楼里冲。神经紧到似乎要崩断,浑身僵硬若行尸走肉,心脏近乎停跳。
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她。
不敢有分毫别的猜想,喉咙像是被人扼住,随时都能被掐断。
楚尧紧紧跟在贺浔身后,看到他的步子踉跄一下,似乎是要摔倒,赶忙想上前扶,然而他反应快,立刻调整步伐继续往前冲。
在贺浔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楚尧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样失态。
肩背的弧度像是硬撑着,顷刻便会崩塌下去。
靠近公寓门口,有医护警察和公寓的管理人员进出,步履匆匆没有停歇。贺浔来回张望找寻,妄图在行走的人群中找到黎月筝的影子。
周围乱糟糟的,嘈杂不停。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有人拿刀伤人,刚才我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医生手上都是血!”
……
贺浔的心脏像是被凌迟,血肉一寸寸刮下,浑身冰冷连手指都在发抖。
几乎要失去思考的能力,贺浔的气息一起一伏,太阳穴跳得要爆裂开。
公寓楼暂时禁止通行,贺浔拦住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警察,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时候声音有多颤。
“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里是有人受伤吗,她怎么样了?还在里面吗还是已经出来了?”
穿着警服的警察似是比较着急,眉头紧拧,“无关人员请——”
“受伤的那个是不是叫黎月筝!”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压着声音吼出来的,贺浔嗓子抽动得厉害,努力压制住情绪,唇角绷紧控制住神色。
听着名字,警察终于扫他一眼,“你是?”
“不…不好意思。”贺浔低着头,瞳孔剧烈闪烁让人觉得慌乱,他深呼吸了下,每个字眼都尽量清晰,“她是我女朋友,我…我想问问她人有没有事,送去了哪个医院。”
旁边的楚尧想替正不冷静的贺浔解释,却被他拦了话。
“抱歉打扰您工作…能…”贺浔停了停,似是在压制着什么,“能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吗?”
男人的眼睛有点红,嗓眼涩的厉害,姿态是楚尧未曾看过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实际上已经濒临崩溃。
警察正要回答,突然有道嗓音出现在几人耳边。
“贺浔!”
声音分明清润,却直直刺入贺浔的耳中,让他气息几乎停住。
“贺浔!”
身后的人又喊了声。
贺浔僵硬地转过身,和不远处黎月筝的视线对上。
漫天的风雪里,黎月筝就好好地站在那里,路灯光线从侧边打落,昏黄中雪花分明,纷纷扬扬掉落在她肩膀上,像皎白的月光。
她的眼睫潮湿,是雪花也是腥咸的眼泪。
救护车和警车的光线在黎月筝身上明明灭灭,周围人头攒动,贺浔只能看得到她。
其实贺浔早就意识到的一件事是,过去十年,他对黎月筝的爱意从未消退过。随着时间的前进,与日俱增,渗进心脏,长入骨骼。
怎么可能忘掉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爱黎月筝,已经成了贺浔的本能。
只要她站在他面前,一切不好的都可以忘掉。她的抛弃,伤害,离开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黎月筝。
贺浔的爱只对黎月筝生效。
贺浔一步步朝她走过去,越来越快,最后停在她面前一把抱住他。
双臂收得极紧,手掌按住她肩膀,头埋下去深深在她颈边呼吸,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黎月筝的下巴微微扬起,身体的每一处都被他禁锢。冷冽的气息将她包裹,耳边的喘息深重,黎月筝眼皮发烫。
一言未发,她却能感受到贺浔汹涌的情绪。
是失而复得,也是死而复生。
眼泪不受控地顺着眼角掉下来,黎月筝的手轻轻放在贺浔腰后,哽咽着,“我…我没事,贺浔。”似是为了让他不要担心,她的语气刻意地轻松着,“我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有事的是贺璋,他都被我打上救护车了。”
越说,黎月筝身上的力道就越紧,她声音也越哽咽,“贺浔…”
“我想清楚了。”贺浔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哑的不像话。
“你不回头没关系。”
黎月筝一愣,拥着他的人继续。
“你不回头,那我就走到你面前,重新认识你一次。”
心口缩痛的厉害,黎月筝的眼泪洇湿贺浔的西装外套,手指抓紧他的衣角,“好。”
-
黎月筝毫发无损,反倒是贺璋狼狈至极。
他是被公寓楼几个住户一起压着出来的,发丝被血染透,又黏在眼睫上,警察到的时候才恢复些意识,骂骂咧咧地被赶上救护车。
贺浔不放心,对黎月筝左看右看,头发丝都想撩起来检查两眼。
识趣的楚尧早早站到一边,不打破他们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温情。也就在这时,有个警察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月筝,怎么样,有没有事?”
两人闻声回头,就看到站在他们身侧穿着警服的汤照,四十多岁的模样,短发干练。
“汤警官,我没事。”黎月筝朝她笑了笑,“还是看看贺璋吧。”
贺浔意外发现,眼前这位警察就是刚才他询问的那位。
原来她们是认识的,难怪刚才她听到黎月筝名字的时候就立刻变了反应。
汤照把视线移到贺浔身上打量了两眼,饶有深意地在二人之间看了看,最终落在贺浔和黎月筝紧紧相牵的手上。
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无奈摇摇头,再次看向黎月筝,“这么久没见,你倒是比从前还要厉害些,我还没见过有姑娘拎着灭火器就往人头上砸的。”
方才贺璋拿着刀冲过来,黎月筝二话没说,直接拎起公寓门口的灭火器就打,下手一点不含糊,生生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趁着机会,黎月筝又及时拉了公寓里的火灾报警系统,把物业和其他业主吸引了过来,当场被人抓住,连跑掉的机会都没有。
听着她的话,贺浔偏头看着黎月筝,眉毛微微拧起。
感受到视线的焦灼,黎月筝赶忙转移话题,“汤警官,现在是需要和你们回去做笔录吗?”
“嗯,贺璋先把他送医院处理了,你跟我回去简单说明一下情况,然后最好也还是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用——”
黎月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浔抢先打断。
“好,我带她去。”
贺浔太坚持,黎月筝拒绝无果。
一整个晚上,贺浔基本没有松开过黎月筝的手,随时随地紧扣,不给黎月筝松开的机会。
案件涉及到贺璋,自然是同贺浔有些关系,黎月筝担心贺浔多想,几次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贺浔只是按住她的颈侧,用拇指轻擦她的皮肤,告诉她,“你不用管,后面的事交给我。”
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已至凌晨,公寓楼已经恢复安静。
楚尧早早被贺浔打发走,只有贺浔陪着黎月筝。
路过公寓门口的便利店时,贺浔让她在车里等着,自己去买了一圈。
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贺浔回来的时候拿着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拉开后座车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黎月筝从后视镜扫了眼,在贺浔坐进驾驶座的时候问他,“你买了什么?”
“折腾了一晚上,你得吃点东西。”
闻声,黎月筝沉默了下,淡淡应了声嗯,只是在贺浔关上车门时,若有若无地又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袋子。
发生过骚乱的公寓楼已经被物业打扫得干干净净,黎月筝和贺浔上楼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安静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了电梯,黎月筝走在前面,率先停在门前。
按密码,开锁。
空气安静,只能听到门锁的咔嗒声。
走廊的光线倾斜到房间内,一束昏黄,随着两个人的走进关门又消失掉。
默契的,黎月筝和贺浔齐齐停在玄关的位置。
房间的灯还没开,屋内黑漆漆的,窗外的光亮朦胧,雪花轻落。
呼吸交错,在黑暗里升腾。
贺浔的目光落在黎月筝清瘦的背影,她的发丝柔软落在肩后,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抚摸上去。抓住塑料袋的手松了又紧,反复几次,指尖变得青白。
缓缓呼了口气,贺浔低声道:“时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话声消散,一时没有得到回应。
贺浔收回视线,打算放下购物袋。
就在这时,黎月筝转了身。
不甚清明的空间里,贺浔能清楚看到黎月筝的五官。明亮艳丽的眼睛,挺俏的鼻尖,还有柔软的唇。
两道目光揉进黑夜又相缠到一起。
黎月筝望向他,走近了半步。
“贺浔。”黎月筝叫他的名字,“要不你今天晚上别走了。”
淡淡落下的一句话,让贺浔盯着她的视线瞬间滚烫起来,热烈到几乎能灼烧进她骨骼里。
男人瞳孔里墨色翻涌,喉间的软骨上下轻轻滚动,声音似乎揉尽情愫,低沉喑哑,“黎月筝,你确定吗?”
闻言,黎月筝盯了他几秒。
而后低下头,把手轻轻贴上他的。塑料袋勾在贺浔的指骨上,被黎月筝的指尖轻轻擦过。顺着骨节,再到指缝,最后缠住他微凉的手指。
黎月筝再次抬眼,上翘的眼尾流露出几分柔和。
揭穿他。
声音极轻。
“你不是买了吗?”
第52章 滚烫
温热的指尖贴在指缝里, 贺浔只觉得本就升腾起的那份酥痒被黎月筝这么一勾,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带着淡淡馨香的身子慢慢贴过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指尖轻轻摩挲, 像是水滴点过。
拙劣的伎俩比她轻易看穿, 连一丝遮掩的机会都没有。
要说了解,黎月筝对他也不逞多让。
老实说,贺浔确实存了点欲念, 只不过看她晚上受了惊吓, 到底是没忍心,便克制下来, 谁成想身体里那压下去的寥寥星火又轻易被她撩拨起来。
贺浔的喉咙紧了紧,视线凝结在黎月在脸上,犹如实质。
呼吸焦灼,干燥空气仿佛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神经终是崩断。
贺浔反手拉住黎月筝, 用力拽进怀里。
购物袋掉落, 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滚出来, 七八个蓝色小盒子, 批发一样滚到黎月筝视野里。
还未来得及惊讶数量,男人的吻便落下,生生堵住黎月筝的唇。
臂弯的肩包掉落在玄关, 黎月筝被按在墙壁上,下巴抬起同贺浔深吻。
急促又热烈的一个吻,卷住舌头,掠夺口腔内的每一丝气息。
吮吻发出声响, 双唇贴合厮磨,贺浔的舌尖扫过黎月筝上颚, 又往舌根上压,来回卷动几乎要让她窒息。
贺浔一只手握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去扯她的外套,和自己的西装一起,齐齐滑落在地上。
两个人相拥着厮磨,黎月筝的手心贴上他劲瘦有力的腰后,轻轻抓住衬衫下摆。
身体翻转,唇没有分开,吻得更深,黎月筝又被压到玄关柜子上,掌心抵住柜格边缘。
下一刻,贺浔双手架住她两臂下,直接将她向上托抱在玄关矮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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