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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功罢了。”
黑木场凉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但看到文奈行云流水般处理海鲜的动作，他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你也是住在海边的人吗？”
“不是，”文奈滑入一块黄油，奶香味腾得冒起，“我只是在餐厅长大而已。”
“原来如此！”爱丽丝击掌，声音雀跃，“欧洲果然很好玩呢，不仅有凉君这样的，还有……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丸井文奈。”
“呜哇，你也是霓虹人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我叫薙切爱丽丝哦。而这个家伙叫黑木场凉，是我的跟班！”
“谁是你的跟班啊！”
爱丽丝无视了黑木场凉的话，看向一旁的龙雅。
“他也是你的跟班吗？”
“嗯？”突然被按上一个跟班身份，龙雅有些迷惑。
“刚才他一下子就拦在你面前了呢，”爱丽丝去戳黑木场凉，“看到没有，你多少学着点吧？先从叫一声小姐开始？”
“不……龙雅不是我的跟班。”
文奈突然明白这个薙切大小姐自由奔放又任性的性格，有些无奈。
“完成了。”
划开覆盖在米饭上明黄色的蛋皮，流心的鸡蛋瞬间覆盖在海鲜烩饭上，白色雾气光蒸腾而起，文奈挤上早已准备好的咖喱酱汁，香料复合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
“这就完成了？！”爱丽丝难以置信地看向时钟，“才过了十五分钟而已！”
“而且你做的这个……不就是……”
薙切家的大小姐忽然卡壳。
“蛋包饭。”
黑木场凉突然接话。
在刚懂事的幼年，他跟着父母去过霓虹，那是父母的故乡，而蛋包饭也是在那里吃到的，一家人一起吃的。
因为太过久远，记忆就像反光的泡泡一样，一戳就破，甚至比来到北欧后独自一人轻飘飘的生活要更加虚无。
“来尝尝看吧？”
文奈将勺子递给他们。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尝这种庶民食物吧……”爱丽丝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咽下口水，手中的勺子在接近那金黄的蛋液时，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好吃！”
入口，爱丽丝仿佛徜徉在一片蛋液包裹着的海洋中，而鲜美的虾与扇贝就在她身旁游曳，当她疲惫之时，突然吹来一阵清新的风……
“番茄的味道，”她瞪大了眼睛，“明明没有加入番茄才对。”
“因为我在烩饭中加入了番茄的汁液，”文奈微笑，“浓郁的番茄酱会破坏咖喱的味道，但经过澄清的番茄露则不一样。”
黑木场凉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一勺接一勺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确实……好吃。”
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年的霓虹，那个夹杂着湿气的风，水球中的金鱼，寿司和……蛋包饭。
*
“奶奶！”
走出厨房，文奈才发现奶奶居然坐在了酒馆里，正和旁边的海员们说笑着，显然已经呆了很久。
“你都看到了啊……”
之前张牙舞爪的气势消失不见，她脸上发热，害羞起来。
“没错，奈奈很棒呢，”奶奶抚摸着她的头，“为什么会选择蛋包饭？”
“唔……因为，”文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饿了嘛。”
比起华而不实的鹅肝冰淇淋，或者凉凉的鱼肉，她更希望能吃到一些热腾腾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而且莫名地，她觉得面前的两个人也会喜欢这样的食物。
*
因为爱丽丝就是薙切家的大小姐，文奈等人自然是和她一起搭上了便捷的快艇，龙雅很感兴趣地拉着文奈到了船头。
咸咸的海风吹到人身上带着北欧的寒气，龙雅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侧身坐在船舷上，和开船的船员请教开快艇的要点。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比起普通的船来。”
张开双臂，龙雅迎接冰凉的水珠，笑得肆意，他还用濡湿了的手指去揩文奈缩起来的脸。
话音未落，快艇迎来一个浪头，宛若漂移般在半空划过，又重重地落下，文奈不由得抓紧了龙雅的手臂，把自己团得更紧——
“完全不觉得！”
她只觉得好冷。
“你也可以试试这样，”龙雅带着文奈舒展开来，“不会冷的。”
伸手，落到掌心的海水冰冰的，很快又消失不见。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好玩，文奈想。
*
“他真的不是你的跟班吗，文奈亲。”
爱丽丝已经给文奈起好了昵称，像是好姐妹一样手挽手走在游乐园里了。
她们身后，就是被强行拖过来的黑木场凉，和单手插兜慢悠悠跟着的龙雅。
“真的不是……”文奈有些难以解释。
爱丽丝对这个游乐园如数家珍——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游乐园就在她家里。
“那里是观光列车，海盗船，旋转木马……嗯，还有摩天轮，文奈亲要先玩哪个呢？”
文奈回头去看龙雅。
“文奈玩什么我就玩什么好了。”
龙雅说完，文奈明显能感觉到，爱丽丝的眼神变成了“你还说不是跟班”这样。
好像越描越黑了。
“不是跟班的话，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呢？”
爱丽丝睁大了嫣红的瞳孔，歪头看向文奈。
“当、当然是朋友啊，”文奈扶额，耳根有些发烫，“就像我和你一样，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她想起之前看的漫画里，橡胶人主角对遇到的人说“朋友”的样子，兀自点点头。
不料，爱丽丝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朋友……原来这就是朋友！”
她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文奈亲是我第一个朋友哎！虽然和绘里奈很像，但脾气比她好多了嘛！”
“唔，前面就是分子冰淇淋店，”爱丽丝顿下脚步，“还有公主花车，可以两人一起上！文奈和我一起去坐花车吧？”
不过文奈对分子冰淇淋更感兴趣，但冰淇淋店前有着长长的队伍，即使是薙切大小姐也不能插队。
“那就让凉君他们去买，我们去玩嘛。”
“黑木场君似乎还没有答应做你的跟班，”文奈感受着身后黑木场凉黑糊糊的气场，悲伤地发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被大小姐带着走了，“你要怎么说服他？”
“哼哼，让跟班听话也是主人的技能之一哦！”爱丽丝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你待会跟着我这么做，肯定能让你的跟班乖乖听话的，百试百灵哦。”
说完，她清清嗓子，回头跑到黑木场凉身前。
“你又有什么事了！”
黑木场凉如临大敌。
“凉君。”
文奈看到爱丽丝忽然换了一个无辜的语气，抓了一下黑木场凉的衣摆，低下头。
“我想吃那里的冰淇淋了，你帮我去买行不行？”
伴随着她缓缓抬头，文奈眼看着黑木场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无可奈何上。
“我知道了……我去买还不行吗？”
等他逃也似的离开，爱丽丝瞬间露出得逞般的微笑来，她朝着文奈招手，仿佛在催促她快点。
文奈僵硬地看向站在原地的龙雅，只见他也看向自己，似笑非笑。
第19章
哥本哈根3
“花车快要开了——”
爱丽丝支使黑木场凉去排队买冰淇淋后，兴高采烈地挑了一辆装潢成冰雪模样的花车，浑身散发着无忧无虑的气息。
话虽这么说，文奈却觉得有些迈不开腿，明明原本很正常的事，和龙雅说一声就好，可是可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啊。
明明是好朋友，但爱丽丝对待“跟班”都那么好言好语，她如果直接说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够重视？只想跟着新朋友去玩不管老朋友什么的。
而且爱丽丝对“跟班”的定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薙切大小姐在催你呢，”龙雅好整以暇，指向不远处的冰淇淋店，“那家店看起来生意很不错哦，去晚了会不会卖光了？”
闻言，文奈心一横，跑了几步，一时没刹住车差点撞到龙雅身上——
“帮我买个冰淇淋好不好！”
她闭着眼睛说完，悄悄睁眼去看，结果因为太近了，一抬头，两人鼻尖擦过。
文奈脑袋里嗡得一下，发现龙雅依旧在原地愣愣的，脸上的笑容凝固。
“……求你了。”
她下意识学了刚才爱丽丝的办法，放软了声音，去拽他的衣摆。
落荒而逃的男孩变成了两个。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
冰蓝色的玻璃花车上，爱丽丝在鲜花和玩偶的簇拥下，得意洋洋地拉着文奈。
“好像……是有一点用。”
文奈摸了摸鼻尖，平时龙雅总喜欢呛上几句，可今天却一言不发地去做事了……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有些迷茫。
“文奈亲~”爱丽丝甜甜的声音响起来，她抱住文奈的胳膊摇啊摇，“等晚上你和我再进行料理对决好不好~”
被湿漉漉的赤红色眸子盯着，文奈觉得自己晕头晃脑的，不知不觉就同意了爱丽丝的请求。
等回过神来，她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刚才两个男生都去买冰淇淋了吧。
*
这个游乐园不愧于它“童话王国”的名称，里面的项目非常丰富，从常见的云霄飞车到大摆锤，到不常见的南国雨林到温室实验室，里面应有尽有。
当云霄飞车攀至顶点，往下俯冲时，凛冽的风席卷而来，文奈来不及尖叫，就觉脑后的绸缎倏得一松，一大捧猩红的发就像玫瑰花一样绽开，随风飞舞。
嫩绿色的缎带飘飘悠悠地扬起，刚好被龙雅抓在手中，像是一只被捉住的蝴蝶。
他们几人走过刺激的鬼屋，相互追逐着跑到门口。
跑进滑梯海洋球乐园里面，把对方埋进海洋球然后一股脑扑上去，又或者躲在海洋球底下，忽然站起来吓别人一跳。
……
直到每个人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精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他们才离开了游乐园。
*
名为“玉之间”的银色厨房里。
“电和感应烹饪台，模块化制冷机，离心机……”
文奈额头还带着疯玩后汗蒸的热气，她行走在这个厨房——不，更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时，竟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如果说料理是“战争”的话，那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军/工/厂”！是将料理与味觉解构与重构的场所，在这里，她也许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料理对决。”
头顶的绿色缎带在灯光下一闪，文奈勾起了一边嘴角，朝爱丽丝伸出了手。
*
文奈在哥本哈根一共呆了两个月。
从刚开始的三天后就离开，到后面的一再拖延，文奈与爱丽丝、黑木场凉一共进行了八十多次料理对决。
“是和我比了64次，和凉君对决58次，其中三人对决41次才对！”
81次对决，无一例外，都是文奈赢了。
作为每一次输了后都会抱着文奈的大腿不让她走，甚至在地上滚来滚去耍赖的罪魁祸首，爱丽丝把这些记得很清楚。
“文奈亲不要走嘛！再留一周，我马上，肯定马上就能找到打败你的办法了！”
这期间，文奈也与这座基地里的实验人员都混熟了，大家也都很乐意教导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反正一个爱丽丝也是教，再加个文奈也一样，更何况文奈居然逐渐掌握了自己的才能——
只有分子料理这样的技术，才能将她大脑中闪现过的东西，精确地化为料理中真实的存在。
无论是虚无缥缈的云雾，又或者跳动的炙热火焰，都一点点在文奈手下化为可以美味的料理，让吃到的人忍不住这么想：
他们想吃的，就是这个啊！
“文奈亲猜猜我今晚想吃什么？”
不过爱丽丝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好玩的占卜小游戏。
“嗯……”文奈看着她透明般的肌肤，“我觉得你想吃千层面了。”
“怎么可能！”爱丽丝尖叫起来，抱住文奈咯咯笑，“我甚至没见过那种庶民食物！”
“那你可以尝试一下，也许今天的你会喜欢？听说最近港口来了个西西里厨师，很厉害的样子。”
“可是现在出去的话已经晚了吧？”
爱丽丝跃跃欲试的，但无奈外边天已经擦黑，住在一座岛上是会有这样的烦恼啦。
“没关系，”文奈往岛上港口处走去，“龙雅今天又和船长先生出海去了。”
而她预料到今天爱丽丝大约又会心血来潮，所以提前“请求”了龙雅带着打包好的千层面回来。
“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吧？”
文奈坐在牵锁柱上，抬头眺望远方，恰好看到远处一叶孤帆，而墨绿色头发的龙雅就站在船头。
*
直到文奈跟着奶奶走上轮船的扶梯，她身后的爱丽丝才扑簌簌地滚落泪珠。
“文奈亲要离开了吗。”
她拽着文奈的袖子，低着头，眼泪一点点濡湿了衣领。
爱丽丝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内敛的哭泣，反而让人不知所措。
“文奈亲，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和绘里奈不一样，和凉君也不一样的朋友。”
作为名门大小姐的爱丽丝，长相可爱性格自由，如同童话中走出来的女孩，在当地往往是孩子们憧憬的对象，大概也因此，没有遇到过交心的朋友——当然，除了尚未收服的跟班黑木场凉。
文奈也很舍不得……理论上来说，爱丽丝同样是她第一个同性朋友。
但这次，文奈奶奶带她回去的意愿格外坚决，她能看出奶奶是认真的。
“以后一定能再见的，”她从扶梯上跑下来，抱住爱丽丝，“只要继续做料理，我们终有一天会在最高峰相遇。”
“真的吗？”爱丽丝抽抽鼻子。
她比文奈小一岁，这会尽情地赖在朋友怀里，许久才抬头。
轮船已经开始鸣笛，爱丽丝依依不舍又看了文奈一会，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亲文奈的脸。
“到时候，谁也不许落下哦！”
然后，她才释然般松开文奈。
“当然了！”
文奈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她同样亲昵地贴了贴爱丽丝的脸颊。
“再见了哦！”
“再见！”
黑木场凉也来送行了，他蹲在后方，盯着羊羔般的女孩子们亲亲贴贴，不屑地冷哼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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