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推开门就能看见客厅,现在增加了一面水波纹玻璃隔断出玄关。胡桃木色的鞋柜、巴比松风格的油画和深绿色的背景墙融为一体,显然是用心装修过的。
而段柏章的视线却顺着鞋架上移到上方的挂钩上,那里挂着两条皮质的项圈和牵引绳,和雅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他皱起眉,脸色有些古怪。
只见谈桐脸色无异,反而不解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她问。
“你……”段柏章欲言又止。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一道白影飞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到谈桐腿上。
谈桐被撞得连连后退两步,边骂边把兴奋过头的豆包抱起来。
“你亲妈早晚死你手上——你看着我干嘛?”谈桐一脸疑惑地看着段柏章。
段柏章的表情更怪异了,他看着谈桐身上挂着的小白狗,又看看谈桐,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这是……”
“我儿子,叫豆包。”兴奋的豆包还在她脸上狂舔,她抿着嘴,口齿不清地艰难说话。
段柏章花了足足三秒才发出声音:“小狗很可爱。”
他这才注意到谈桐的眼神,狡黠中带着调侃,脸上仿佛写着那句——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段柏章这才意识到她也有坏心眼,第一次被误解的时候她不解释,而是特意等他自己“撞破”,然后观察他的反应,从中看笑话。
豆包注意到妈妈的注意力被别的雄性生物吸引,开始不满起来。
它朝着段柏章龇牙,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像是在威胁他迅速退出自己的领地。
但小狗凶人是不对的行为,迅速被拥有绝对权威的妈妈压制。
“No!”谈桐沉下声音呵了一声,豆包顿时怂了下去,趴在地上呜咽撒娇。
“好狗。”谈桐拍了拍它的头,取下来一根狗链栓在它的脖子上,将绳子的另一端交给段柏章。
“带它下楼尿尿。”她无比自然地说道。
“我?带它去?”段柏章的语气终于不再是波澜不惊。
谈桐笑了笑:“好心人,帮忙帮到底,我太累了,房门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
段柏章和豆包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认命地接过了狗绳。
一人一狗的脚步声走远,谈桐终于耗光了最后一点电量。她连洗澡卸妆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脱掉了外穿的衣裤,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栽倒在沙发上。
她想着躺几分钟休息一下就去洗澡,却没想到刚沾到柔软的沙发就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的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吸。声音是极度克制过的,但暖意依旧能清晰感受。
她迷迷糊糊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似乎被什么糊住了,好像有湿湿软软的东西贴在眼皮上。
她像是小狗一样甩了甩头,甩掉了眼前的东西,这才发现是段柏章正用浸透了卸妆液的化妆棉为她卸妆。
谈桐愣了一下,然后把头埋进手臂间,不去看他。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同居那段时间,谈桐的妆基本都是段柏章卸的。
谈桐有排练和演出的时候,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家已经很晚,但为了保护皮肤,无论多困多累都要硬撑着卸妆护肤。
有一次她进了卫生间许久没出来,段柏章推门进去,才发现她趴在洗手池边睡着了。
自那之后,段柏章就揽下了全部流程。
刚开始他并不熟练,分不清谈桐那些瓶瓶罐罐,擦内眼线时,他向来稳定的手都会发抖。
谈桐起初她以为段柏章只是一时新鲜,过不了几天就要丧失兴趣。
但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下,段柏章的技能越发熟练,他可以娴熟地将柔软的化妆棉折出一个尖角,轻轻提起她的眼睑,擦掉残留的黑色污渍。
谈桐时常被段柏章无微不至的照顾感动,以至于她每次看到网此文由腾讯群斯咡尔二呜酒意斯泣整理上传络上很火的秀恩爱帖子都会由衷发问“就这?”
但她不知道段柏章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需要靠这种办法饮鸩止渴,他快要被占有欲逼疯。
谈桐第一次出现在京华校园,站在他晨跑的必经之路时,他远远就看见了她,并认出了她。
她垫着脚,东张西望,生怕错过他的身影,像雪地里蹦蹦跳跳的小松鼠,在找寻美味的食物。
他微微放慢了一点速度,方便她找到自己。
他任凭她跟着自己,却发现她的体力给了他极大的惊喜,以至于那天的晨跑,他看似和平日无异,但大半的注意力都被身边的人吸引走了。
段柏章以为他们之间会这样一点点走下去。
但在知道她的专业后,段柏章的第一反应却是拒绝。
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会如何操纵自己的情感,一想到自己的爱人以后会和不同的男人亲密接触,哪怕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想象,他也觉得难以忍受。
这不是谈桐的错,这是他刻入性格的卑劣。
他出生富裕之家,却家道中落。
上小学时,父亲生意失败公司破产,欠下了巨额债务。心灰意冷后,为了不拖累家人,他选择在一个深夜从楼房的天台一跃而下。
然而当段柏章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带来的震撼中,他却得到了母亲改嫁的消息。
原本温馨的家庭一夜间分崩离析,却没有人教会尚年幼的段柏章如何应对。
他只能拼命地学习,跳级再跳级,从陌生的家庭中逃也似的离开。
在一定程度上,他和谈桐是一样的,他们内心的阴影有着相同的成因,都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却表现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极。
他喜欢抚摸、亲吻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并在独特的地方留下印迹。
谈桐总是笑着说他占有欲好强,但她却不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去想她和别人的亲密接触,让他给自己虚假的幻想——
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抱着豆包回来后,他没有听到谈桐的声音,走进客厅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她的外衣随意地扔到地上,豆包以为是给他的,开心地上去打滚。
而这样的动静都没能让谈桐醒来,可想而知她有多累。
段柏章走近,先看到了她后腰贴满的膏药,膏药颜色比她的肤色深,乍一看就像是身上打了补丁。
继续走近,他看见她的双肩绕着关节贴满了肌贴,肌贴涂了和肤色相同的粉底,在舞台的灯光下,即便露在外面也看不出来。
他站到她的身边,谈桐依旧没醒。
他这才注意到,她左脚脚踝外侧的有一串文字纹身,厚重的遮瑕掉了一些,斑驳地遮盖在青色的纹身上,仿佛老楼外面脱落的墙皮。他看不清文字的内容。
她躺在这,整个人仿佛是拼凑起来的。青青紫紫的伤痕是一块块碎片,膏药和肌贴是碎片的缝合线。
段柏章站在身边看着她。豆包叼起旧衣服啪嗒啪嗒跑回了自己的窝,没有它窸窸窣窣的玩闹声,极致的安静在拷打着他。
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通往截然不同的结局,是满足他的私欲,简单粗暴地填补他的遗憾。
还是做一个圣人,放她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做不出决定,于是他做一个摇摆的小人。
他熟练地去卫生间,找到卸妆液和化妆棉,轻轻擦拭着她脸上妆容的残留。他动作温柔,不紧不慢,像是在特意等待她的醒来。
最终如他所愿。
直到快要把自己憋死,谈桐才不得已抬起头。
“豆包呢?”她没话找话问。
“睡觉去了,”段柏章将脏掉的化妆棉扔进垃圾桶,“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不是,他只是胆子小。”谈桐莫名给一人一狗当起了调停者。
段柏章起身,缓了缓麻掉的腿,说道:“回房间睡吧,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谈桐敷衍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段柏章叹了口气,走了回来:“需要抱你?”
谈桐却没有上次在后台的慌乱,而是放松了身体,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可以帮我个忙吗?”她看着段柏章。
“你说。”
谈桐动了动手指,指向自己的背后:“可以帮我撕掉腰上的膏药吗,我的肩膀受伤了,自己够不到。”
段柏章站在原地,从高处俯瞰着她的表情。
谈桐的眼神无辜又清澈,好像只是最普通的请求。但段柏章了解她,她表情越是无辜,内心便越是别有所图。
谈桐眨了眨眼睛,她做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她在等待段柏章的回应。
“你确定吗?”
只听漫长的沉默后,段柏章如此问道。
第17章 吵架
腰上的膏药有着急性镇痛的作用, 丝丝凉意透过皮肤渗入肌肉,往骨头缝里钻,谈桐只觉得像是在冰水中浸泡着, 半边身子都冻麻了。
膏药黏性很强,再加上舞台上大量出汗后泡了汗水, 并不好清理。
但段柏章很有耐心,他用棉签蘸了润肤霜,一点点软化着膏药和皮肤接触的边缘, 整张膏药撕下来后,谈桐甚至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皮肤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胶, 被他用酒精棉花一点点擦掉。
段柏章做这些的时候认真且温柔, 更没有额外的动作。
但只是正常的触碰,谈桐却觉得被碰到的部位开始发热, 暖流像是温润的泉水, 融化在血管中,随着心脏的每一下跳动往四肢末端涌动。
指尖开始觉得酥麻, 谈桐紧紧攥起拳,但仍旧不能控制汩汩流出的冲动。
一定是单身太久了,她想, 才会这么饥不择食, 不,饥渴难耐,也不对!
谈桐不安地扭动起来, 却影响了段柏章的操作。
他张开左手手掌按在她的背上:“别动。”
仿佛血脉压制一般,谈桐的扭动骤然停止, 小腿以一个尴尬的姿态抬起在空中,放下也不是, 蜷起也不是。
解除了膏药黏腻的封印后,段柏章后续清理的动作却让她烦躁起来。
她想逃离处于弱势的窘境,但无论是段柏章的“好心”,还是她实在的需要,都让她变得没有行动力。
于是她抬起小腿,脚尖轻点段柏章的手臂。
见段柏章无动于衷,她的脚趾开始沿着他手臂的线条滑过,感受到触感骤然变硬,她知道段柏章也处在忍耐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时,段柏章却突然抽离。
他直起身,收拾好杂物,理好挽起的袖口,轻描淡写地说道:“已经可以了。”
谈桐简直不敢相信,她也顾不得还在疼的腰,一骨碌爬起来,呆呆地看着段柏章。
她不相信段柏章没明白他的暗示,更不相信段柏章对她的想法清清白白。
她以为他只是故作矜持,不情不愿地上前两步,伸出手指去勾他的袖口。
然而,段柏章却再次避开了她的手:“你好好休息。”
谈桐终于急了,她尴尬地收回手,对着段柏章喊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故意看我出丑!”
段柏章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地看她,语气却依旧平和。
“这话似乎应该我问你,”他说,“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谈桐反正已经出了丑,索性自暴自弃。
她将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段柏章不为所动。
谈桐半倚在墙边,翘起一只脚尖晃来晃去:“你知道,人有三项基本需求需要满足的,食欲、睡觉欲,还有就是杏//欲。我的职业呢,前两种显然无法满足,所以更需要满足生理需要呀。”
段柏章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强忍着怒气,嗓音沙哑:“所以你觉得我是那个合适的人?”
“当然啊!”谈桐假装没看到他在生气,用习惯的方式不遗余力地吹捧他,“毕竟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男人了,我们各方面都熟悉,不用磨合,而且你还——”
在段柏章可怕的黑脸中,谈桐小声吐出三个字:“结扎过……”
*
段柏章结扎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在科学研究上的严谨也代入了生活中,具体体现在每次前后都要检查用品的安全性。
刚同居不久,或许是俩人的身体素质都好过了人类的平均水平,又或者只是一个意外,在后续的检查中,段柏章发现了一处几不可见的破损。
他严肃地走回卧室叫醒昏昏欲睡的谈桐,谈桐困得快要失去意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让他明早去帮她买药,她现在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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