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到肯定答复的林昌安心里还是不安心,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小叔,那码头的事情…”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席博宇额头青筋直跳。
他知道亲戚靠不住,可外人更靠不住,怎么他这个侄子就没有得他一点真传,脑子硬是转不过弯。
他冷了一张脸,“怎么,我还得上赶着帮你办事?”
见席博宇又要生气,林昌安立刻改了口风,“不是不是,我怎么敢的,自然是小叔什么时候得空,您抬抬手的功夫罢了。”
席博宇冷笑一声摆手,“行了你早点回去吧,别让小雪在家里等久了。”
他都赶人了,林昌安也不敢真的久留,后退着躬身道,“诶诶,那我改天带您侄孙过来看您。”
就在林昌安离开屋子里的时候,席博宇再度开口,“记住,在外面切勿张扬我们的关系。”
“小叔的叮嘱我铭记于心,我先走了。”林昌安不敢再多留,认下席博宇的敲打之后闪身出了门。
来到门外,看到席博宇的秘书,林昌安早已没了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态,冷冷睨了她一眼,“好好照顾我小叔!”
说完再迈步的时候,他又是那位呼风唤雨的林总。
不过眼中多了一丝阴鸷,林昌安希望今天的谨小慎微,能够为他换取足够多的利益。
这一声“叔”也不是白叫的。
另一边赶到码头的程悦发现今天的工地格外冷清。
虽说为了侦办案件需要,警方封锁了码头,但工棚里还住着人,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冷清才对。
疑惑之下,程悦让王东平带着几个同事去做正常的盘问工作,她和老刘去了那天老郑所在的屋子。
房门一推开,一股烟味扑鼻而来,把整个屋子熏成飘渺的仙境。
程悦下意识皱眉,抬起手把屋子里的烟雾缭绕挥散。
待烟雾散去,她才发现原本住了好几个人的工棚,此时只剩两个工人在桌子前抽闷烟。
而靠近桌边的两张床上干干净净,早已没了当天过来时看到的生活痕迹。
不说被褥,床底下的面盆都少了好几个。
见状程悦心下一沉,面色却依旧平静无波,问那两个工人,“这屋子里的人呢?”
两名工人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警察过来“突击”,老老实实地把烟熄灭站起来。
一人嘴角紧闭,一看就是不太想开口说话的。
另一人眼神中带着无奈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什么?”程悦不信这些人就这么一走了之,追问道,“小吴、老郑呢?”
这两个工人是当初透露过一些有用线索的,现在正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那人一走,那些口供还要如何进一步求证?
不知道是不是被程悦冷峻的表情吓了一跳,工人缩了缩脖子说,“小吴去医院了,老郑回老家了。”
“怎么可能!”老刘忍不住出声。
程悦的眼神也跟着幽暗起来。
她也不信这两个人会拍拍屁股走人,可空荡荡的床铺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承认。
明明之前盛队还答应了给他们申请奖金的,钱没到手,工作更不能丢,这两个人用钱需求大,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辞工。
那工人好像不太怕老刘,撇着嘴说,“为什么不能,昨天王老板刚过来发的遣散费。”
这下二人恍然大悟。
肯定是这个王大海趁着警方不注意在背后做了手脚!
一想到这,老刘更是没什么好口气,讥讽道,“遣散费?封口费还差不多吧。”
当然他的讥讽是冲着王大海,不是对两名工人。
工人也知道警察其实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一时间悻悻地站在那,手足无措。
她声音严肃地开口,“你们知道点什么,把你们看到的事情都告诉我。”
程悦目光如炬,让人避之不及,仿若能窥探出人心背后隐藏的最不为人的秘密。
那两个工人一看到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不敢有。
何况仅仅是说明一下王大海的事情,估计也不会被针对。
有了这个前提,工人们说起这件事情来也更加容易。
一个工人坐在老刘对面,另一个坐在程悦面前。
早在第一轮警察盘问的人离开之后,王大海便紧急召集工人们,半夜里开了一次会。
总之是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最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单拎出老郑,给了他3000块钱让他不用再来。
当时老郑的脸色就白了,他以为自己配合程悦询问的事情被王大海知道,否则怎么对方给的钱会那么凑巧,恰好是他女儿需要的补课费金额呢?
殊不知,王大海压根不清楚他和警察说了什么,只是听到别的工友说老郑急需3000补课费,这才给了这么多钱。
王大海本性吝啬,自然想花小钱办大事,三千块能堵住一个人的嘴是最好不过。
但老郑和小吴不知道啊。
尤其是小吴,被王大海这一套虚虚实实吓得够呛,也不管3000块还不够他妈妈住一天ICU的钱,匆匆提交了辞呈,赶在老郑后面离开。
程悦面前那个工人声音带着些沙哑,“其实我早知道会这样了,现在小吴和老郑一走便是敲山震虎,那些知道情况的人恐怕也不敢说什么的。”
老刘听了顿时不高兴,横眉冷对,“你什么意思,难道王大海还能厉害得过警察?”
工人扯着嘴角苦笑说,“警察同志你们当然不怕。但是我们在他手下讨生活混饭吃,他是没警察厉害,不过给人穿个小鞋就够人喝一壶的。”
程悦不信这个邪。
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她还能让王大海踩在刑侦大队脑袋顶上拉屎吗?
本就冷清的面容此时覆上一层薄霜。
等问完该问的,程悦冷声说,“老刘,我们该推进的工作继续推进,不管现在这里有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叫到之前的办公室去!”
王大海今天不在工地这边,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后来的王东平得知一切很是瞧不上这个心机手段用尽的王大海,“估计是心虚吧,怕跟我们正面对上。”
第33章 飞蛾(六)
经过这一召集, 程悦发现走的何止老郑和小吴两个,原本近百人的工地如今剩下不到一半,也许知情的早已走干净了。
原本能够挤满一整层办公室的工人们, 此时稀稀拉拉地或站或坐,等待着被叫过去例行询问。
甚至用不着问程悦也知道, 这些离开的人全是领了王大海那份3000块钱遣散费离开的。
剩下的不是没地方去, 便是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那他们便会像王大海希望的那样, 焊死自己的嘴巴。
也就是说,这群人的嘴巴会比老郑更难撬开。
“这么点人,能问出什么啊?”王东平愁眉苦脸地划着手里的登记表。
上次过来询问的时候,警方是做过详细记录的, 事后程悦甚至把所有笔录汇集成了一份excel文档,每个名字下拉便是工人的个人信息和当天笔录的附件。
使用起来很方便。
她的本意是想用这种方式比对笔录前后差距,以此揪出那些可能知情的工人。
却没想到现在用在筛查哪些工人离开这件事上。
好在有她这份表, 打印出来一一签到之后, 老刘和王东平他们才能更加直观地看出少了多少人。
程悦听到王东平的话, 眸色淡淡的, 没什么表示。
其实老郑和小吴不在也没关系,她总能从这些工人身上找到蛛丝马迹。
她不信所有知情者都会离开, 也不信王大海真能够做到一手遮天。
只要能找到一个证人指证王大海或者嫌疑人, 那也是百分之二的希望。
抱着这样的想法, 程悦工作一如既往严谨审慎。
筛查一个人是否撒谎, 依靠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和精湛的询问技巧。
而程悦带来的人手便是她最好的助力。
老刘、王东平这样的刑警坐在那里, 光是凶悍的长相和严肃的眼神就足够威慑一批想要撒谎的人。
并且,在这种压迫力之下, 人越容易暴露一些端倪。
原本一层的办公室就被一扇屏风分割成内外两间,外面坐的都是普通文员, 里面则是负责人的办公桌。
此时程悦带着人把屏风后弄成一个简单的会谈室,打算在这里对工人展开询问。
毕竟她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串供。
万一有人联合起来提供假线索,虽然假的不可能成为真的,但对警方侦查来说只会产生不良影响。
工人们排着队进入屏风里。
等待着的那些人排成两列,间或交头接耳几句。
程悦看着在面前落座的年轻人开口,“你叫什么?”
眼前的男人瘦得特别离开,跟纸片人似的,也不知道在工地上负责做什么,且眉眼闪烁,很容易让人产生他没安好心的联想。
她记得,这名工人和小吴、老郑他们是一个屋子的,没准能知道点事情。
男人局促地拽了把身上起毛边的T恤,“牛大毛。”
程悦没有立刻追问,反而翻起上次的笔录内容。
牛大毛一直等了好久,才听到程悦重新说话,“你上次说,在上周末前后那段时间里并不在工地是这样吗?”
牛大毛连着重重点了两下脑袋,“是、是的,那段时间我家里刚好有点事,就回去一趟,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要说前半句还是陈述事实,那后半句就属于急于撇清关系的话。
程悦挑眉问,“是什么也不知道,还是知道一些事情不敢说?”
牛大毛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警察同志,你别难为我,我真的不知情…”
就连程悦也吓了一跳,深深皱紧眉头。
她还没见过这么胆小的男人,问询还没系统展开就要被吓哭了。
她一抬手说,“好,我不难为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回来那天是什么时候到工地的?又是什么时间开始工作的?”
牛大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眼珠子往左下方瞟。
“我大概是上午9点多回来的,因为我回来的时间比较早,所以没吃中饭就开始上工,坐的是最普通的砂浆搅拌…”
砂浆搅拌其实有机器,牛大毛仅需负责把砂料和泥浆水用铲子加进机器里就行。
说来也是最没技术的一个工种,只要能吃苦就能做。
一直盯着他的程悦自然也关注到他的这个小动作。
这代表着牛大毛的大脑在回忆,所以他说的是真话,也是真的不知情。
程悦侧头的瞬间,恰好和身边老刘眼神呼唤。
二人的眼神中都透着隐隐的失望。
这个牛大毛恐怕是真不知情的。
但他们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而是完整地完成问询,并且让牛大毛签字离开。
等他一走,老刘忍不住吐槽道,“我还以为能从他嘴里挖出什么东西来,没想到只是个货真价实的胆小鬼。”
作为老刑侦,老刘炼就一双火眼金睛,他也看出来老实胆小的牛大毛并未在撒谎。
不过之前牛大毛的表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了一点期待。
等到发现没有结果的时候,自然有些难言的落差感。
程悦把牛大毛签过的笔录夹进文件袋里,深吸一口气道,“任重而道远,总会有发现的。”
接下来又进来几个人,即使不至于表现得像牛大毛一样惹人注目,也没能得到什么线索。
人都是会疲惫的,尤其是问询这种事,需要侦查员注意力高度集中,去分辨被问询人话语里的真假。
不到10人之后,王东平和另一个同事进来替下了程悦和老刘。
老刘出去透气,程悦却留了下来,坐在屏风后角落的位置不作声,默默看着王东平二人继续他们的工作。
问的人越多程悦就越发现,有些人是真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面对警察的询问还敢耍心眼。
尤其是现在这个接受询问的,名叫吴利民的男人。
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满腹心机。
王东平每次的问题都被他打岔,说着说着他的思维逻辑就发散到外太空去了。
王东平跟他说案发时间,他说他太累睡得不早。
王东平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打牌赢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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