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引风……真的有点特别。
虽然霍玉兰刚才是在酒精上头的状况之下弄他,但是他跟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身体大概因为常年坐轮椅显得有些格外纤瘦,可是他关键的地方可一点都不细瘦,非常粗壮,而且因为本身的白化病,连毛发都是白色,干净得要命。
霍玉兰要不是看到他干净成那个样子,也不可能直接就上嘴了。
她有过男人,知道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相比正常人,牧引风的大白萝卜真的又稀罕又特殊。
给她一种在搞人外的刺激,充血的血管在白皙的薄皮下清晰可见。
绝了。
霍玉兰去卫生间重新洗漱了一下,洗漱的时候一直不停在笑。
她也不想笑,她意识到自己有一点变态,可是一想到牧引风刚才被吓得眼睛瞪大的样子,她就忍不住。
而她在这边的混蛋行为,牧引风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把人赶出去之后,躺在床上喘了好半天,呼吸里面都带着那种挤压胸腔一样的气音。
他气得不轻,眼前都有种阵阵发黑的趋势。
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刺激,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他根本无法置信也难以接受。
口腔之中的膻腥味挥之不去,他虽然把手解开了但是积蓄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哆嗦着爬起来,把浴袍的带子重新系上。
结果准备从床上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发现他的浴袍带子直接被系在了光裸的腰上,而他的浴袍还四敞大开呢。
牧引风被气得又抽了抽鼻子,去轮椅上的时候,手指上黏腻紧绷的感觉传来,他这才发现,脏了。
到处都是……被子上面也污浊不堪。
牧引风狠狠地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胸腔剧烈地起伏,面色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
那双漂亮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发出了嗜血一样的红光。
牧引风被活活气到发病了。
起身的时候余光中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牧引风直接对着他充满了疼惜和无奈的脸,对着“他”低吼道:“不用再说了,什么都不用说,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敢这么对我,她就是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都滚!”
“死了活该!”
“都给我去死!”
牧引风把卫生间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大堆,好不容易洗漱彻底出来,又看见床上脏得不得了,他根本睡不了。
牧引风最后在轮椅里面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莫宁就接到了牧引风的电话,蒙蒙黑就把牧引风接走了。
牧引风直接回了另一栋别墅,一连好几天都没回来。
霍玉兰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人跑了其实也不意外。
但是后来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一连四五天霍玉兰根本抓不住牧引风的半个踪影,别说是道歉了,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给莫宁发短信打电话,莫宁也根本不敢给两个人之间牵什么线,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最近这几天老板的气压低得要命。
而且牧引风生平第一次……主动做心理咨询。
这一周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sos心理咨询所中,牧引风对面坐着一个眉目柔和的中年女人。
如果霍玉兰在这里的话,她立刻就会发现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当初她们几个姐妹的共同的心理医生。
根据霍玉兰的推测,这里是一个穿越入口,这个心理医生恐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心理医师。
“出现幻觉的还很频繁吗?”女人开口,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一样,舒适无比地流入人的耳膜。
她名叫吴明明,名字非常非常普通,也没有那些心理医师咨询所里面的心理咨询师那种非常漂亮的学历和履历。
但是她的小小心理咨询所来往人员络绎不绝,排期排得非常满,如果不是牧引风加钱的话,估计要排到一个月以后了。
是有心理疾病的人口耳相传,才会到她这个地方。
而且她的心理咨询和那些心理医师所用到的设备仪器,甚至是话术全部都不一样。
她坐在阳光下的窗户边上,躺在一个吊着的躺椅里面,自己舒服得要命。
来做心理咨询的牧引风却坐在一个冷硬的椅子上。
吴明明手里抓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连看都没有看牧引风,随便问出了那样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过了大概整整有十分钟的样子,牧引风这才回答道:“昨天晚上出现了幻视。”
“估计是现在吃的药已经没有作用了,我等会儿给你开点新的吧。最近有很多进口的新药,你可以都试试。”
吴明明像一个纯正的庸医一样,说完这句话之后半个小时之内都没有再开口问任何问题。
而牧引风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就这样坐着。
阳光静静地从偌大的窗户投射进来,但是又非常恰到好处且不符合常理地停在了牧引风皮鞋前面的位置。
如果现在有一个懂得光的折射角度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阳光如有生命,仿佛知道牧引风害怕它们一样,只是徘徊在他的周围,却并不照射在他的身上。
可惜这屋子里面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阳光上。
牧引风坐在唯一阴暗的角落里面,并不去看他的心理医生。
一个半小时的心理咨询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说:“我……我认识的一个人,从前就认识她,是我的……妻子。”
“你还有妻子?”那个全程表现得非常不专业的中年女心理医师,听到了牧引风这样说,像一只闻到了瓜味的猹,捧着第三次空掉的咖啡杯转过头来。
“她人怎么样?”吴明明确实没有戴任何的眼镜,可在逆着阳光的这个角度,她的眼中却奇异又迅速地闪过了一些类似于反光的亮度。
只不过牧引风没有看她,因此也就没有发现。
“她是个混蛋。”牧引风咬紧了牙关,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像是出了一口积蓄在心里非常久的恶气。
“她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他的语气里甚至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吴明明看着牧引风片刻,采集到了他的所有细微举动和情绪,最后得出了结论:“她很坏,但是你在思念她。”
牧引风突然之间抬起了头,像是被谁给捅了一刀一样,差一点都从椅子上面蹦起来。
“我没有!”他像一个偷吃了糖还不承认的小孩,梗着脖子狡辩。
吴明明温柔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牧引风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一句什么,这时候突然间放在窗户旁边的小闹钟“叮”了一声。
然后吴明明就笑着说:“本次咨询的时间结束了。”
牧引风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吴明明把轮椅给他推过来之后,他就坐了上去。
然后吴明明又回到了自己刚才坐在桌子边上,把偌大的抽屉给拉开,撑开了一个袋子,把里面所有的药都各拿出来一瓶放进袋子里头。
递给牧引风的时候笑着说:“这些加起来加上今天的一共32400,门口扫码支付。”
牧引风拿着塑料袋转身,温婉美丽但是一点也不像是心理咨询师的女人说:“这些要按照说明书吃就行哦。”
等到牧引风离开之后女人重新坐回了她的摇摇椅里面,嘟囔道:“这世界养老不错,冤大头好多啊……”
她的面容迎着阳光眯眼,不知道是光影的错乱,还是有什么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她迎着阳光闭上眼睛的时候,面容从中年温婉的女人像是回春一样变成了一个少女。
等到十分钟以后,下一个来做心理咨询的人进来,她从椅子里面转过头面对新一个“冤大头”的时候,就又变为了让人见了就想要亲近的中年女人。
牧引风换了新药,吃了之后确实没有再看到什么幻觉,但是副作用更大了。
他吃不进去食物,每天眩晕恶心,副作用最大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是扭曲的,眼中的色彩也变得尖锐,像是扎进眼里的针。
他躺在比半山别墅还要空荡的别墅里,这里曾经是他和牧元蔓的家,也是关押那个男人的地方。
这里是他的噩梦,而他服用了药物之后,沉沦在这个噩梦里面难以自拔。
只有白天服用过药物离开这里去上班,他才能短暂地看上去像个人。
今天是每周的休息日,遮光窗帘将外面的阳光遮蔽得一丝不漏。
牧引风侧躺在沙发上,不吃不喝,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躯体已经彻底分离。
他这种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心理咨询做得这么密集又换了新药,可是他竟然没有丝毫好转,几天的工夫肉眼可见又瘦了一圈。
他要不是骨相长得实在是太好,瘦到这种程度恐怕看上去都会有些吓人。
莫宁尝试非常多的方式想让牧引风变得正常一些,但是他整个人就是提不起半点精神。
这样下去人恐怕会死的。
他像一株正在逐渐枯萎的植物,安静而颓靡,这种状况还不如吃药,发病的时候最起码他能活泼一点。
莫宁连休息日也不敢去休息,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看到牧引风坐在轮椅上,面前就是三楼的阳台,他的手扒在阳台的边缘,那个姿势太危险,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从三楼翻下去摔死。
莫宁一直守着牧引风根本不敢离开,而这时候他每天要响好多次的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他今天还是不回来吗?”电话那头霍玉兰的声音有些无奈。
“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的要跑了。”
莫宁仰头看了一眼楼上方向,犹豫了片刻问:“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玉兰没说,仔细询问了一下牧引风现在的状态。
牧引风根本吃不进去东西。
然后她对莫宁说:“他这样下去不行,精神药物压抑过后的人是麻木而无畏的。”
“你找个时间把他的药都换成维生素,让他发病他就能吃得进去饭了。”
这听上去简直就是歪理邪说,霍玉兰却保证道:“还有你打个电话让他们放我出去,给我地址让我去找他。”
“你要是怕我跑的话可以派几个保安过来接我。”
“我能让他恢复过来。”霍玉兰笃定道。
她也吃过那种强行压抑精神的药物,那种东西吃上之后,虽然情绪会变得非常稳定,但是也会让人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那是比醉酒还要可怕的状态。
酒精会麻痹人的感官,让人变得无惧无畏肾上腺素飙升,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情,酒壮怂人胆。
可是吃了那种压抑精神的药物之后,你会显得很正常,感官也很清晰,并不麻木。
可是在那种毫无波澜起伏的状态之下会去想追求一种“痛苦”。
因为只有过度的刺激和痛苦,才能在你被压抑的精神上留下细微的波动和痕迹。
因此服药后自残、自杀、想要毁灭一切的情况屡见不鲜。
精神类药物过量导致死亡的例子比比皆是,通常来说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
霍玉兰没料到她就弄他一下,竟然把他刺激得这么狠。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她不应该去欺负一朵无法自我保护和逃跑的小玫瑰。
她得想办法让他恢复过来。
莫宁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不知道连精神药物和心理咨询也不奏效的情况之下他还能为牧引风做什么。
难不成把他也送去疗养院吗?
莫宁不是个狼子野心的摄政王,他在牧引风身边这么多年,牧引风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
无论是金钱还是人格,牧引风虽然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商业帝国,可是他从不奢靡从不享受,而且经常为各种各样的慈善机构捐款。
几乎把自己的财产掏空,从不参加乱七八糟的聚会和拍卖会,就连充场面的穿戴,也都只是中下等的程度。
他几乎没有奢侈的爱好,他多年以来都艰难地挣扎在精神疾病的深渊里面,连安稳地活着都那么难。
莫宁几乎是看着牧引风长大,把牧引风当成他自己的亲人,弟弟。
他不会伺机做什么“窃权乱国”的事情,因为他也很清楚,他不可能比牧引风做得更好。
而前段时间他发现牧引风“有所改变”,或者说是因为慕方懿而突然转变,他终于有了一点像人一样的波动。
莫宁甚至觉得,要是慕方懿真能让牧引风好起来,她之前做了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这两个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导致牧引风的病情陡然加重。
莫宁不怨恨“慕方懿”是不可能的。
他第一次对着她露出了隐藏颇深的獠牙。
“可以把你放出来,也可以让你到这边来,但是如果你没有办法让他变好的话……我手里有你包括你父亲的一些好东西。”
莫宁坐在空旷的别墅沙发里面,明明阳光能够投射进来,但是因为楼上昏暗一片,他仿佛也陷在昏暗里面。
他说:“我会把你送进监狱,让你尝一尝错误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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