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用饭照旧是汤摆在喜春面前,也叫她给周秉和小叔子们都分了,轮到陈氏,她说甚都不喝。
几十年的秀才娘子了,这仪态可是得护着的。
膳食一过,天刚刚擦了黑儿,外边没有烛火,喜春就牵着两个侄儿跟周秉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儿,再把人给送回了房里。
陈氏是来伺候闺女的,女婿一回来她就靠不拢边儿了,趁着夜色还跟马婆子几个去了村里树下歇凉,听村里人说说话的。
夜里喜春先去了里边洗漱,出来就有些犯困了,巧云在一边儿说着话,正说着下晌沈家来了个婆子的事儿,“来咱家问了路,说是沈姨娘那头指派来给沈东家做饭洗衣的。”
周秉这里自是不缺人做饭洗衣的,陈玉搬出去后也找了个城里伺候的来做饭洗衣,只有沈凌处一时还没个着落,酒楼家里的厨子们都没空的,现找一个也不好找,沈姨娘得了信儿,哪里肯干的。
陈公子有,周秉有,没道理她沈家就没有了。
把自己小厨房的厨娘给派了来。
喜春眯着眼听,到这儿,突然说了句:“这位沈姨娘的性子跟沈夫人的性子倒是挺像的。”
都是势要争强好胜的性子。
她没来之前,沈凌在周家不也蹭了这许多顿了么。
她打了打哈欠,忍着困意,等周秉出来跟他定下了匣子上的标识就沉沉睡去。等次日,便叫人给花掌柜把样式给带了去。
七八月的天儿,就是村里也热得很,偏偏她现在怀着孩子,也不敢不间断的用冰,喜春月余都是昏昏欲睡过去的。
陈氏住了个把月就准备走了,喜春这一胎已经坐满了三月,家里的事儿陈氏也不大放心,便跟喜春提出要走了,“你爹在家我着实不放心,等你要生产的时候我再来。”
“行,下回娘你来的时候把子仪他们也带上,问问我爹来不来的。”喜春应下,还给陈氏装了不少的吃食、衣料布匹,面脂面膏、花水甚的都备了些。
陈氏临走,悄悄把喜春给拉到一旁交代了几句。
等周秉下晌家来,几个正坐在桌上用饭,喜春给两个小叔子添了汤水,但没给他添。周秉不由看了去,喜春立时把汤给推远了些,朝他说,“不行不行,你不能再喝汤了。”
她娘今日给她举了好几个吃了大肚婆的饭菜胖起来的真人真事,喜春也认识,如今他们的面目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如历历在目。
她紧紧在周秉上下看过,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捂着胸口,指控他:“你胖了这么多了。”她比起个小手指甲。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喜春坐满了三个月胎满后,如今也不整日待在院子里了,一早等周秉用了饭出门儿,他们叔嫂几个先牵着手在村子里走上一圈儿,回来了用过了早食儿,周泽去跟着许秀才读书,喜春就带着辰哥儿在院子里头,他在院子里满院子的跑,喜春就看账。
她这月余精力不济,府中府外的账务都是置着未动,等着她查呢,送来的时候桌上都堆满了的。
喜春先看过了布匹铺子和金银铺子,管着这两个的是经验丰富的掌柜,喜春都要听他们建议的,账目干净利落,铺子上的盈利平稳上升,丝毫没叫主家操心的。
石炭铺子和酒楼茶肆与前月的差别不大,唯一支出相差太大的是胭脂铺上。没赚到多少,尽是支出了。
数目还不小,都赶上给汤池庄子投入的一小半儿了,喜春都不得不感慨,“要不是家里有些底子,怕都是要掏空了的。”
从汤池庄子到胭脂铺花水买卖,这半年来,周家整个利益相比去岁都是削弱了的,整整少了二十几万银子的收入。
巨额的投入,若是在以后不能回本,也是能伤到元气的。
也难怪,人人都说汤池庄子都是极好的营生,但真正敢往里投上巨额的却没几个。
胭脂铺上的支出有两个大项目,一个是购置的薛家花水,是一笔上万俩的大买卖,还有一笔就是购置盒子的事情了。
本来只是花水匣子的事儿,结果在这里转了一圈儿,就成了周家铺子匣子的事儿了,档次不止提升了一大截儿的,要做都能一看到匣子盒子就能知道是他们周家所出的那种,光在外形儿上刻着花纹,描着周家的字样纹路不算,喜春两个还给匣子头部做了个花瓣的造型,只有两三层儿,简单又好认。
胭脂铺出的是花水和各种装脂粉匣子的银钱,两笔支出一付,整个胭脂铺的收入都不够抵的。其他的匣子银钱则是由府上账房直接拨款。
“这个林家木材是哪家?”胭脂铺上的匣子先做,周家其他铺子的匣子后做,周秉忙,喜春前月没精神儿,就把这事儿交给了花掌柜。
等把胭脂铺上需要的匣子做完后,才能继续下周家其他的单子去。
送账册来的小厮想了想,“林家木材是前年才开的铺子,倒是也有两分声誉。花掌柜本是想把单子下给黄家、冯家几家木材作坊,但城里这几家大的早就接了单子,又是多宝格、柜子、真珠匣子这样的单子,匠人们都抽不开手,花水匣子又要得急,只能下单子给新开的木材作坊了。”
他们定下的匣子数目虽多,但样式简单,不如那些真珠匣子类的,光是打磨制成一个匣子便要耗费几月的,精美异常,喜春房里便有几个用纯宝石真珠制成的匣子。
“那你回去跟花掌柜说上一声儿,叫她多注意些。”新开没几年的铺子总是比不得在府城扎根多年的老铺子,在信誉方面的保障。
“嗳。”小厮应下。
她又问:“石炭铺子如何,那杨掌柜接石炭时,送来的石炭品质如何?”
小厮回:“杨掌柜倒是没说,要不,小人回去打听打听?”
喜春想了想,又摇头:“算了,别问了。”都交给杨掌柜做主了,他既然没提过,她也用不着去刨根问底的。
府中的账目不多,但要乱上不少,从各房的采买、购置,针线房添了几根针儿等,丫头们的月例,喜春看了好一会儿,拿了笔墨在账目上点过。
又把账册叫了小厮给带回去。
喜春坐得久了些,腰有些酸软,靠在软塌上,巧香正替她轻轻捏着,巧云把人送了出去,回头后在喜春耳边轻声道:“夫人,沈夫人来了,说要见你。”
喜春:“骆氏?”
她点了点头,“请沈夫人进来吧。”
骆氏是今日一早到的,到了后也是当个甩手掌柜,绕着房里房外的走了一圈儿,沈凌如今有人做饭洗衣,见了骆氏也有了好脸色,目光看着她,像是在说,“没有你我照样过日子,”的模样。
叫一个妇人辖制到头上是不可能的,他沈凌这辈子是不能的。
像周秉那边,不止被一个妇人辖制到头顶上头,还被压得死死的,出门回家还得报备,连去个茶坊都不敢跟女子们近了的,这样的日子有何意思的?
一大早,周秉穿了身儿绛紫的纱袍,头上还带着个玉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站在这满地横七竖八的木材中十分显然。
有个词儿叫鹤立鸡群。
周秉很显然就是人群中最显目的那只鸡。
沈凌新做的衣裳还没到,万不敢穿了这样鲜艳的衣裳出门招摇的,他穿得灰扑扑的,走到周秉身边儿就跟他端茶递水的小厮一般,沈凌就酸他,“出个门,满地的泥,周兄穿成这样是准备做何?你可莫要忘了你已经成亲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替喜春打抱不平,站在她的立场上警告呢。
周秉当时就冷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凌一番,尤其是在沈凌的脸上和肚子上多看了几眼,指着玉河问起来,“爷跟他比...”
玉河都不用他说完的,立马就道:“当然还是爷更俊俏两分。”
周秉要的,正是这个俏字儿。
周秉满意了,对着沈凌,一张冷脸稍霁,“沈公子这日子过得确实是好,看来新来的厨娘把你照顾得很好的,几日功夫就把沈公子养胖了一圈儿了。”
他从沈凌身边走过,低着嗓子:“沈公子可要小心了,年纪轻轻可别发福了。”
说完扬长而去。
沈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拐着弯儿的说他胖呢。
谁说男子就不注重容貌仪态的,文士们最是重风姿仪态,追求外表风流倜傥,商人跟着学不是甚么稀奇的事儿,从品字画到穿衣打扮上,无不想透露出一个儒的味道来。
沈凌气得扯着陈玉要一个答案:“我胖吗?”
陈玉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折扇:“胖也是富态富贵,不胖也是美感,这个端看沈兄怎么去理解了,沈兄觉得自己胖了吗?”
沈凌当然不会承认:“我当然没胖。”
就他们三个现在这整日在外边走动,不止耗费体力,还要规划路段,修补汤池庄子上的图纸,体力脑力都是双重消耗,住在村子里更是起早贪黑的,还不能像在城里时,去茶坊酒楼里喝酒放松,哪有胖得上去的。
陈玉就做了个“你看”的姿势,施施然走了。
这可不是甚么都没说么,看似说了一堆,最后还是把问题推给他自己了。沈凌早前对陈玉的态度是恭着敬着捧着,如今熟络了,都敢追上去跟他说笑了,“陈公子的亲事定下来没有的,我可是听说陈家对那个外族女子是极为满意的。”
外族女子说的是纱丽。
陈玉当日看戏不成反被周秉给甩了个包袱,诚如严捕头说的,这婚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纱丽是外族女子不假,若是换了常日,陈家定是不会叫儿子娶一个外族女子进门儿的,但纱丽帮了盛京衙门大忙,在衙门里也是挂了号儿的,有这层关系在,陈玉一个庶子娶了一个有些门路关系的女子,无论是不是外族女子,对陈家都是有好处的。
大抵过不了几日,这桩事儿就要成定局了。
骆氏进了门儿,一张脸仍旧跟早前一般,不正眼见人,嘴里跟背书一般:“周夫人可好?这两月城外施粥米,去寺里都没见到你人,夫人们特意请我来看看你。”
喜春请她坐,叫人上了茶水来,这才回:“我挺好的,只是前两月苦夏,肚子里还有个冤家呢,哪敢去外头到处走动的的。”
过了三月,喜春也就敢朝外说了。
按她二哥的话说,这有了肚子,早说晚说其实没甚差别,在医者眼中,只要孕妇记好医嘱,肚子照样能慢慢长大的,跟非要过了三月,等坐稳了月才说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关系。
但他一个大夫,还是一个男人,哪里懂得孕妇,尤其是要亲自十月怀胎的母亲的那种小心,任何丁点的闪失都是不敢冒的。
等他们男人能有孕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他们女子大惊小怪的。
周家没朝外头说,外边也没人知道,骆氏听了更是脸色难看,直直的往她肚子上看:“你怀孕了?”
喜春摸摸肚子:“是啊。”又把想叫沈夫人加油怀上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们的关系还没有支撑到能说这种话的时候。
再则,沈凌夫妻两个的情况他们也看在眼里,两口子分房而居,已经冷战了好些日子了,这样的情况下骆氏能怀孕那就奇怪了。
又不是不放心别人给沈凌戴帽子,要亲自给他戴的。
骆氏手指扯着绣帕,脸上挤出一抹僵笑来:“既然周夫人有身孕了,那便好好安胎就是,做善事的事儿还有我们呢。”
骆氏本来是来质问的,这两月喜春人没去,但善款却是到了的,给的不少,一出手就是二三百俩,私下里有几个夫人有微词的这下也没话了。
她们做善事的夫人圈人算不得多,能常年坚持下来的就更少了,许多夫人原本就是打着给自家刷一刷名声才加入的,但长年累月的可是一笔不斐的投入,且还是血本无归的那种,赔本赚吆喝的事儿,时常有人退出,也有人进来,真正能坚持好几年的没几个。
连长年累月在的夫人都在私下感慨一句,“要是来个手宽的就好了,也能给我们分担好些了。”
喜春就进去了。
她手宽,对做善事儿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自家刷名声儿,周家已经足够有名儿了,也用不着喜春去锦上添花的,她做善事,就只是为了做善事。
银子一到,她们投的钱就少了好些,要是长年累月下来,这数字都能叫人咂舌的,是以,她人没到,但夫人们可没话。
骆氏跟夫人们在一处时,就听夫人们闲聊时说起来,“别看这几十俩不多,但几年下来也是上千两银子的事儿了,咱们这圈儿子里的,有几个生来就富贵,出嫁时陪送了一大笔嫁妆的?老爷们发了家,但一家大小,家里铺子,做买卖还得银子周转呢,又有几家不拿上千俩的银子当回事儿的?”
“没有的,又不是官家千金们,听说陪嫁可丰富着。”
骆氏当时就坐在一边儿,她脸上惯常是没甚表情的,心里却不由冷哼声,谁说官家千金们有大笔陪嫁的?
官家千金也是有阶层的,世家贵族,勋贵王侯家的官家千金们自然尊贵,陪嫁的嫁妆也足够一辈子舒舒服服的了,但小官家的千金们虽也叫千金,真轮起来,陪嫁也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些罢了。
跟商户千金们相比,也只在身份上压了一筹罢了。
若不然,她一个知州家的千金为何会嫁给一阶商户?
她们这等千金最是看不上有几个臭钱就显摆的了,骆氏也不例外,其他夫人们睁只眼闭只眼的,她不会。
这才有了她登门儿的事儿。
好好的质问也变成了恭喜,还不得不叫人多休息,完全违背了她来的初衷,想要严正义辞的想说的那一番话,叫骆氏脸都扭曲了。
怀孕...
“你嫁过去后也要尽快怀上,这才能在沈家站稳脚跟儿,他要浑就叫他浑,以后好好守着孩子过,还有娘家给你撑腰。”
骆氏出门前,她娘也交代了的。
她性子争强好胜的,一进门后就有人拿她跟喜春相比,骆氏不肯认输,万事都要胜一头才罢休,这回在怀孕上直接被压了下去。
她回去后就朝了沈凌发火:“人周夫人都怀孕了,你怎的不早说的?”
周秉当初跟他们透露过喜春怀孕的事儿,沈凌两个这才搬出去,对这事儿沈凌自然知道,他也不愿意落人一头,但这事儿都成定局了,他说了有什么用?
人家怀孕都过了三月了,他说了他们现在怀一个能直接怀上四月的孩子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啊,既然都不可能了,他还说出来做甚,没事儿想一想人家都有孩子了,他还没有,夜里独自凄凉吗?
“说了怎么就没用了!”骆氏瞪着眼。
沈凌问:“那你说说,你现在肚子几个月了?”
骆氏当然没有孩子了,两人又闹了个不欢而散,骆氏连膳食都不用了,直接叫人驱车回了城里。
她可不住在乡下的。
“沈夫人走了没多久,沈公子提了瓶儿酒去寻了陈公子。”玉河在跟周秉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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