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妃等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恭贺夸赞,一时其乐融融,当然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很难评。
远处,傅岳氏见到八角亭里贵气逼人的‘傅丫头’愣住了。
阮老爷安排她悄摸进宫见一见傅丫头,还私下里透露傅丫头得了造化,成了皇上的贵妃。
傅岳氏百思不得其解,脑子转不过弯,一路提心吊胆跟着领路的宫人摸进了御花园,眼下终于见到了人,一颗心跌到谷底不说,还生出惧意。
傅晋鹏那拖油瓶闺女化成灰,傅岳氏也认识,羲贵妃可不是傅丫头!
太后身边的嬷嬷见傅岳氏变了脸色,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再三打量,傅岳氏分明不是见到熟人的模样,嬷嬷暗喜,谨记太后的叮嘱,眼疾手快把傅岳氏推了出去,还大叫了一声。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皇宫!还不快如实招来,何人放你进宫?!”
傅岳氏再蠢也意识到她被人骗了,那阮老爷压根不是大善人,分明是想要她与大川小命的毒蛇!
八角亭中的众妃循声瞥向远处,只见太后身边的嬷嬷呵斥着一位妇人模样的宫人。
恰巧此时,太后与皇上偕同而来。
太后板着脸,沉声问道:“何人在此吵闹喧哗?”
端坐亭中的傅知雪定睛一瞧,俏脸倏地煞白,傅岳氏怎会在此?!傅晋鹏可是出了事?!
何人能把傅岳氏从越州泗水弄进皇宫?撇除娴妃,其余之人皆有嫌隙,太后更是不必说。
危急关头,傅知雪骤然踱步出了八角亭,奔向跪趴在地的傅岳氏,“岳姨,你怎的在此处?父亲也来了么?他人在哪?”
众人愣住,谁?羲贵妃的亲人?
娴妃捏紧帕子,面露担忧,恐怕事情不简单,显然有人冲着羲贵妃而来。
如妃皱眉,庄嫔看戏,王贵妃若有所思,皇后则瞥向了皇上。
萧炫仅扫了一眼,不待太后出声,箭步上前搀扶住傅知雪,眉峰微蹙,“爱妃适才太过莽撞,什么事都不如你要紧。”
双手无声按紧傅知雪,示意她稍安勿躁,一切有他。
傅知雪心中苦笑,大意失荆州,她不怕傅岳氏戳穿她的身份,她只担心傅晋鹏出了事。
第63章 怒怼太后!
大周皇宫内外宫门大大小小加起来超过百余处, 撇开每一个时辰巡逻的二十四卫不说,能一路畅通无阻摸到了皇宫深处的御花园,若说没有内应带路, 谁信?
宫门守卫森严,眼下让一庶民混了进来, 萧炫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孙怀恩!给朕把五军都督石崇叫来!”
“老奴遵旨。”
“且慢——”太后截断萧炫的震怒, 不让萧炫混肴是非, “皇帝, 此事容后再议,羲贵妃,哀家问你, 此人与你有何干系?”
当初傅知雪进宫可是顶着江南道台苏岭之女苏羲和的身份,怎么适才又称呼此庶民为岳姨,还提及了父亲。
羲贵妃的父亲是谁?
傅岳氏出身乡野, 何从见过此等阵仗, 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瑟缩着身子跪趴在池子旁, 大气不敢出。
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再不然插上翅膀飞走!
完了,完了,她的小命要不保了。
众人虽然早已知晓羲贵妃就是原来的东宫傅奉仪, 换了名字过了一遍越州水成了苏羲和,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节骨眼上太后拿此事较真,分明是要当面戳穿傅知雪的伪装, 不留任何余地。
再瞧那跪在地上的妇人,其貌不扬不说, 且还一身市井之气,瞧着可不像江南道台的夫人,倒是颇为符合越州泗水县丞的婆娘。
薛芙梨眸光微闪,握着帕子作壁上观。
萧炫一甩袖子,孙怀恩见状,立即驱散御花园里当值的宫人,只留一众妃嫔与太后身边的几名宝慈宫宫人。
傅知雪顶着太后吃人的眼神,欲要回话,她手腕被萧炫暗中一捏,萧炫把话接了过去。
“太后,此事朕最清楚不过,羲贵妃现有身孕,可禁不住您的威吓,朕代羲贵妃回答。”
拿龙嗣要挟,庄嫔等人羡慕嫉妒,除了暗中咬牙切齿,也别无他法。
太后一怔,羲贵妃有了身孕,宝慈宫竟然未收到消息!
这里面的名堂多了去了,要么是宝慈宫的宫人无法插手过问后妃之事,要么就是皇后那边派人挡着,再不然乾宁殿那边做了手脚。
最坏一种,宝慈宫里安插了萧炫的眼线!
无论是哪一种,太后皆无法容忍,曾几何时,她宝慈宫被人如此踩在脚底践踏?!
思及此,太后越发怒气高涨,伸手指着傅知雪呵斥,“皇帝,羲贵妃是你的心头肉,你自然说话向着她,皇帝可想清楚了,倘若羲贵妃连你也隐瞒了,你又待如何?”
傅知雪不想萧炫为难,尚算镇定回答,“启禀太后,实不相瞒,此人乃臣妾父亲越州泗水县丞傅晋鹏的续弦,傅岳氏。”
“臣妾十分好奇,岳姨怎会突然来了京城还闯进了宫里,臣妾事先并未接到任何家乡传书。”
傅知雪的一席话就差直接盘问太后了,更表明她被蒙在鼓里,傅岳氏擅闯宫禁,与她无任何瓜葛。
好啊,好地狠,终于承认她不是江南道台之女了!
太后心中暗喜,乘胜追击问道:“羲贵妃,你父亲是越州泗水县丞?哀家可记得你先前入宫时,你自称是江南道台之女!”
众人不约而同扫向傅知雪,等着她如何圆谎。
萧炫侧首凝视傅知雪,黑眸蓄着幽暗的光芒。
傅知雪回握他的手,真假参半胡诌,“此事说来话长,臣妾当年在东宫被前太子妃陷害,差点死在浣衣局,是臣妾暗中使了银子买通了浣衣局的管事公公,假死脱身……”
“辗转回越州路上被江南道台夫人所救,苏夫人怜惜臣妾,收了臣妾为义女,又因缘际会在越州杭威府邸遇到了皇上,故此有了一翻造化。”
浣衣局管事公公曹守财早被孙怀恩敲打过,傅知雪不怕穿帮,左右她胡诌什么,萧炫都会替她兜住,当务之急先把太后应付过去,把傅岳氏带回羲和宫再从长计议。
此外,江南道远隔千里,纵使太后要派人调查,也需要费些时日。
萧炫适时接过话茬,“太后,羲贵妃的来历,朕早已暗中派人调查过,朕在越州杭威府邸召见过傅晋鹏,傅县丞为人清廉,两袖清风,朕赏赐他黄金万两,他都不为心动,朕很好奇,傅晋鹏的续弦为何不远千里而来闯入皇宫?!”
皇上与羲贵妃唱双簧一致对外,明眼人心如明镜。
傅岳氏彻底傻了,傅晋鹏去越州见过‘傅丫头’?还拒了皇上赏赐的万两黄金?!
老不死的,呜呜,但凡他当时受了皇上的赏赐,她岂会千里迢迢拖着他来京城找人!
有那么多金子,重金悬赏会看腹病的郎中也行啊!
傅岳氏气愤不已,恨傅晋鹏死脑筋,死守规矩不知变通,更恨‘傅丫头’飞黄腾达不问傅晋鹏!
太后冷哼,转移靶子直指跪在一旁的妇人,“傅岳氏,哀家问你,羲贵妃是否是越州泗水县丞之女?!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众人一愣,难不成还有反转?
傅知雪呼吸一窒,心剧烈跳动,俨然快跳到了嗓子眼。
萧炫俊脸一沉,与太后据理力争,“太后,朕不明白您是何意?傅岳氏擅闯皇宫,眼下该审问傅岳氏才对。”
太后扫向萧炫,稍稍放低姿态,改走怀柔手段,“皇帝,哀家也是一片好心替你着想,倘若枕边人来历不明对你不利,即便有了身孕又如何?那也不能要!”
此话不可谓不狠。
娴妃一脸紧张地瞅向傅知雪,这节骨眼上完全没后妃掺和的余地,她有心想替傅知雪说几句,都无从下手。
傅岳氏一咬牙,抬头飞快瞥了一眼贵气逼人的傅知雪,“她不是——也是——”
众人愣住了,什么叫不是也是?
“究竟是不是?!”太后刨根问底,势必要把羲贵妃拉下马。
傅知雪猛地向前一步,几声冷笑,“太后,臣妾倒是糊涂了,臣妾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臣妾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承蒙皇上抬爱,入宫得以妃位,如今怀有龙嗣,不说有功于社稷,可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越州东云寺,臣妾已一己之力拔出祸害一方的假和尚,臣妾虽身为女儿身,只恨不能为国为民,帮扶皇上!”
“远的不说,且谈近处,大帽山女眷猎场牲畜□□一事,臣妾宁愿落入猛虎之爪,也不愿一众女眷出事,试问,诸位姐姐,东宫的一众女眷,哪一位能比得过臣妾?!”
“而太后您看中的阮氏之女,不堪为太子妃,不堪为东宫表率,只知道拾掇一众妾氏争风吃醋内斗,她好渔翁得利,苛责打骂宫人,搅和得东宫不得安生!”
崔嬷嬷等人心里既揪心又痛快,她们的主子足够好。
字字珠玑,字字泣血,令一众后妃脸面无存,更令太后震怒,怒气直冲天灵盖。
“臣妾拳拳之心待皇上,日月可鉴,若有异心——”
说到此处,傅知雪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色变。
“羲贵妃!”
“娘娘!”
“爱妃!”
萧炫眼疾手快把傅知雪扶住,随后一把抱起来,朝周围吼道:“来人,快传太医!”
“把傅岳氏给朕押到乾宁殿!朕要亲自审问!谁敢阻扰,斩立决!”
众人脚步一顿,倒抽一口冷气。
娴妃见状,也跟了上去,如妃与王贵妃留在原地,庄嫔等人巴不得傅知雪出事,最好腹中胎儿不保。
孙怀恩一甩浮尘,立即有宫人上前押走了吓得双腿颤抖的傅岳氏,太后唤人拦着,宝慈宫的宫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太后头痛欲裂,在御花园里咆哮,“你们一个个反了不成!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
宫人们纷纷跪地求饶,“太后恕罪……”
乾宁殿。
傅知雪悠悠转醒,醒来发现她躺在乾宁殿的寝殿龙床上,萧炫守在一旁,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握住。
几乎她一醒,萧炫就狠狠松了一口气,倾身凑近抱住她,他埋首在她脖颈处,心疼不已。
“娇娇,刚才你晕过去差点吓死朕了,宋医正替你把过脉,说你一时怒火攻心,外加睡眠不足导致晕厥,朕不好,未能妥帖照料好你。”
庆幸的是她腹中胎儿无事,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萧炫也难以苟活。
不知不觉间,这丫头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他的心神,从当初的莽撞聒噪到如今的爱不释手,一切的一切皆让他沉醉,他仿佛回到了少时母妃还在,他快活恣意的那段岁月。
傅知雪抬手攀附住萧炫,贴着他温热的脸,感受他激烈的心跳,“皇上,傅岳氏呢?”
萧炫知她担心傅晋鹏会出事,已然费心替她安排好。
“她被关押在偏殿,有暗卫守着,无人敢动她,孙怀恩在盘问她,朕已派人去查,太后前俩日去了一趟相国寺,想必能从那里查出一二。”
“皇上,你不问臣妾到底是不是傅晋鹏之女?”
适才在御花园里,萧炫见她力怼太后,宁死不屈,也不愿意放低身段向他求助,他心疼又火大。
“无论你是不是,都无关紧要,朕赐你名,你便是苏羲和,是真的羲贵妃。”
第64章 坦白身世
萧炫黑眸沉沉, 蓄着复杂的情绪。
傻丫头,他怎会不知呢,她的见识谈吐, 她的能言善辩,她的针灸之术, 可不是区区越州泗水县丞能养出来的女儿。
她不提,他配合装聋作哑, 总归她已落在他的手心, 又被他骄纵至今, 还能跑到哪里去?
左右再也找不到如他这般在意她的人。
傅知雪听出萧炫话里的忍让与纵容,忽觉惭愧,沉吟片刻, 不愿再欺骗他。
她的身世始终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尖刀,她不想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让她与萧炫反目成仇。
思及此, 她决定摊牌。
“皇上, 您可还记得当初允诺臣妾的两个承诺?”
萧炫自然记得此事,那时她为了这事还与他闹了别扭。
他稍稍坐直, 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朕记得,娇娇可是有事相求?何须用到那,你说出来便是。”
傅知雪从寝被里钻出来, 而后下地作势要跪。
萧炫脸色一变,伸手去搀扶,“娇娇——”
傅知雪向后退了一步, 避开了萧炫伸过来的手,屈膝跪地。
她仰首凝视萧炫, 眼眶泛红,“启禀皇上,臣妾骗了你,臣妾的确不是越州泗水县丞傅晋鹏亲生之女,臣妾生父乃是越州辖下青水县知县苏茂文!”
“五年前,臣妾爹娘及兄嫂死于家仆纵火,臣妾苟且偷生,被傅伯父认作干女儿,带回泗水照顾。”
傅岳氏模棱两可的不是也是,由此而来。
提及双亲,傅知雪忍不住潸然泪下,她顾不上擦拭眼泪,直勾勾地瞅着萧炫,杏眼含着委屈、纠结、迫不得已及愤怒。
出乎傅知雪意料,萧炫丝毫不意外,甚至颇为淡定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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