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给自己买的。”
车子停在巷口,思绪回到此刻,林颂枝跟在他身后跨过门栏。店内装潢陈旧,白墙已经泛黄,内部空间逼仄,堂里摆了五六张小桌,看上去连过路都难。
一个中年男人从柜台旁的小门走出来,见着来人时“哟”了一声,“稀客啊,今天怎么过来了?”
谢淮京笑说:“带朋友过来吃饭。”
“过来吧。”
老板撩起帘子将两人领到里间,没什么特别的,林颂枝环视周围一圈,问他:“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赵叔的菜单看每日特供。”谢淮京把用开水烫过的碗筷放在她面前。
不多时餐食传上桌,中央那碗蒜蓉小龙虾十分显眼。
谢淮京低声和服务员说了些什么,见人有些为难,他笑:“你和他说是我要的。”
套上塑料手套开始剥虾,把浅粉色的虾肉放进她碗里。
“干嘛?”林颂枝还在费劲地和龙虾脑袋作斗争。
他剥好一个又放进她碗里,扫过她戴着长指甲的手,“我给你剥,你就等着吃吧。”
林颂枝也不和他客气,把剥了一半的虾放进他碗里,鬼马精灵一般的表情:“那就有劳我们阿京啦。”
她多数时候都喊他全名,那天带他“私奔失败”在大街上哭泣的林颂枝被位认得她的阿姨送回家。
在听秦书玉介绍后,她没听清“淮”字的发音,咿呀学语地生生喊出了声:“谢……还京吗?”
她说话莫名有些磕巴。
当时谢淮京双手酷酷地抄在兜里,颇为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喊你林林颂颂?”
她拿起一只虾肉送进嘴里,口感脆弹,麻辣味十足,她咽下后才开口:“我记得你好像也不太会吃辣,怎么会来这?”
她虽然在江宜长大,但外婆不是江宜本地人做饭偏向于老家的做饭,口味辛辣,时间一长便养成了林颂枝爱吃辣的习惯。
“陆……”她说到一半又改了口,“鹿鹿吃辣比你还菜。”
“我还可以。”谢淮京剥虾壳的手停下,抬眼看她,她刚刚想说的人明显不是姜鹿鹿。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服务生端着两个高脚杯进来,浅粉色的酒液微晃。
这是一瓶有点年份的荔枝甜酒,老板有收藏古董酒的习惯但不对外售卖,谢淮京让服务生醒酒时对方有些犹豫,但见他的语气和老板很是熟稔,便依言照做。
酒这种东西,每瓶的口感都不太一样,特别是年份久的,开一瓶少一瓶,喝完了这瓶酒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拿过来在鼻子下嗅了嗅,她其实不怎么懂酒,只知道握酒杯的姿势不同手指温度会影响口感,“给我的吗?”
谢淮京点头。
林颂枝就在他的目光缓缓喝了一口,甜腻温热的口感从喉间滑过。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老板进门时就看见谢淮京扯下手套丢进垃圾桶,林颂枝在喝着一杯酒,酒液颜色很浅,怎么看怎么眼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古董酒。
“这酒好,开一瓶少一瓶。”他把手搭在谢淮京的椅背上。
林颂枝虽然不懂酒,闻言也反应过来这酒应该只有这么一瓶,味道很清甜,加上她刚吃过海鲜,极暖胃。
老板给谢淮京发微信:“我可就这么一瓶啊,一分钱都便宜不了。”
“这姑娘谁啊?平时也没见你带人过来,还请人喝古董酒?”
谢淮京见是他的微信,先是说了句先斩后奏了,下次有酒第一时间给您送来,又转账过去。
夜晚躺在床上时,林颂枝后知后觉发现吃饭的时候,谢淮京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她点开谢淮京的微信,盯着看了足足半分钟,想说什么,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心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表达欲。
最后找到下午拍的那张古董甜酒照片,和前两天拍的日常照在一起,发了九宫格polg,添加文字滤镜的时候编辑半天都感觉不对味。
删删减减,最后写下:口感很特别,忘了问年份了TAT。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点赞提示不断,林颂枝直接切换到抖音,等刷累了才回去,点开留言提示时手指忽然停在了屏幕上。
夹杂在他人点赞提示中的是一条留言——
猫猫头:和你同年出生。
第16章 难以克制【修】
林颂枝看见那条留言时,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机掉落在枕头上,像是刻意逃避什么一般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请自己喝出生年份的酒是什么意思?按耐不住心思又一次打开手机看那条留言,如此反复四五次也无法克制自己想要再读一遍的念头。
读完,还想再读一遍。
她似乎读出了些什么,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到他脖子上那条项链,林颂枝当然不相信他觉得“斜角7”普通,单一个数字她看不出来什么,可如果真的是数字7,对应的是汉字的七吗?
因为是青梅竹马,他们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亲昵和熟悉,但也正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比任何人都要谨慎,唯恐一招不慎,连友情的阵地都就此失守。
*
谢淮京把车停在学校后面的树下,整个人仰靠在座椅上,盯着车顶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吊坠,他发现,自己对于林颂枝的感情好像愈发难以克制。
他有一瞬间想问问她,是不是喜欢陆醒?
细水长流的道理谁都懂,短暂而热烈的东西永远受人追捧,而谢淮京以为自己的感情在时间的长流中,难免会被稀释,所产生的情绪波动也会变得迟钝麻木。
所以,到底是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在认识她这么多年的情况下,仍对她保持着汹涌而热烈的情感。
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他得以有光明正大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但也因为是青梅竹马,他们形成固定的相处模式,束缚住了他的手脚。
谢淮京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因为他把一个男同学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给扔了,原因无他,她傻乎乎地以为人家是好朋友之间的互送礼物,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想讨她开心。
林颂枝扬言再也不要理他,还丢了他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个和她长得有七八分像的芭比娃娃。
要知道他的零花钱一直不多,绝大部分压岁钱也都充公,扣扣搜搜攒了三个多月,连那会流行的卡片都没集,就为了在她生日前买这个娃娃。
还有她上高二的时候,班里有个学习成绩很好的男生给她讲数学题,而且好巧不巧的,就是小学送她礼物的那个。小学的时候她就胳膊肘往外拐,到了高中还帮那男生说话。
林颂枝真的很双标,她不允许他身边有比她关系更好的朋友,他就只和她一个人玩。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份感情会逐渐偏离既定的轨道,情不自禁地过度关注她,无法克制的亲近欲.望。
他听到了一声微信提示音,回了神。他对手机里的人都设置了免打扰,唯独林颂枝没有。所以只要铃声一响,一定是她。
林颂枝发来的是一个餐厅的定位,以定制冰淇淋的噱头出圈,常有人过去拍照打卡。
【这家你去过吗?我听鹿鹿说这家味道还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应该可以做出来!】
后面有车鸣笛,谢淮京直起身,启动车子,往前驶了一小段给人让路。眼睛倒映着屏幕上的字,脑子浮现出她说话时的语气,笑了。
慢慢地打字回复:好。
谢淮京回到公寓,先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大半瓶,溢出的水珠顺着喉结一路往下,消失在领口处。
大半个身子倚在沙发上,左手拿着手机,长指滑动屏幕看沉在下面的微信,其中有弟弟谢庭初发来的消息。
他跟谢庭初只差了三岁,关系算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和谢淮京不一样,谢庭初自幼就在父母身边,只能通过父母口中和电话里的零星信息了解哥哥。谢淮京回到深圳上学后,便一直住宿,两人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哥,射击馆的事解决好了,那个杭旗估计一时半会不敢再敢什么。至于他之前打着认识你的名号揽得那些生意,我也摆平了。还有,他答应了不会出现在林颂枝面前。】
谢庭初没等他的回复,过了二十多分钟后才发来一句:【其实我觉得,如果你喜欢林颂枝,在关于她的很多事情上你根本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松力将身子摔入沙发,回忆起三个月前杭旗跑来深圳找他的事。
被林颂枝拒绝后这人就回了内蒙,每年都有一笔分红打入他的账户,谢淮京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毕竟射击馆后期的运营全是他一手承包。
结果杭旗一来深圳张口就跟他要三百万,他面上没什么大反应,只问:“你要干什么?”
杭旗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这两年射击馆的入账价值绝对不止谢淮京给他的这点,他要清账拿回自己的那部分。
谢淮京自然是没同意,把人打发走了之后,私下调查之后才知道,这人回到内蒙以后被骗着做不入流的生意,本钱都搭进去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还到处打着认识他这个谢家大公子的名号,圈子里鱼龙混杂,还真有人信了他的鬼话,借机揽了不少生意。
他知道这人肯定还会来找他,这回谢淮京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撂话三百万可以给,但要把他的分红收回来。
杭旗显然没想到他会做得这样绝,要是让人知道他跟谢淮京那些事全是吹的,他那生意还做不做了?他和谢淮京商量半天,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林颂枝身上。
听说林颂枝跟这位公子哥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只要把她追到手,再说两句话哄她开心。到时候让她出面和谢淮京谈,从他手指头漏点财也就足够他翻身了。
本来不屑于跟他计较的谢淮京突然就发火了,冲着他那张虚中透红的脸就是一拳,人内蒙汉子自然也不会白白挨打,反应过来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进入社会后。三年前的杭旗是个话少但用实力奋力一搏的真汉子,他确实是用心对待射击馆的。所以谢淮京在射击馆发展起来后主动提高了他的分红比例。
后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先是他那远在纽约的爹打电话过来让他马上把射击馆给卖了。谢淮京当然没同意。
但谢父自然有办法让他服软:“我知道你是因为那个姓林的姑娘,你要是想让她知道你那些事,你就在深圳强撑着。要是不想,你就过来,后面的事交给你弟。”
一方面是谢淮京顶着这张挂彩的脸,不管他怎么和林颂枝解释她都会怀疑,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杭旗的事情。另一方面他确实是需要一个人帮忙摆平杭旗靠着他的名号吹嘘下来的生意。
从混乱的思绪之中抽身,谢淮京这才回复他:【说得不错。】
感情不是能收放自如的水龙头阀门,喜欢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如果人能因为几句话就释怀放弃,这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悲剧了。
他无意和谢庭初多说,下滑看见陆醒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红点。
点进去看见他问:【你最近有空么?聚一下?】
第17章 入局【修】
林颂枝看见他回的那句“好”,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倒是说想要什么形状啊?好是什么意思?让她用冰淇淋做个‘好’字吗?
她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就把朋友圈和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姜大专家:【你说他什么意思?】
姜鹿鹿回得很快,注意力全被图片上的备注吸引:【这谁啊?】
林颂枝只打了个缩写:【xhj。】
【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说几几年,他却要说是你出生那年,难道你看见这种话,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承认,任谁看见这句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心脏像瓶被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噼里啪啦地冒着小气泡。
手机再次震颤,是学姐温迎发来的信息:【颂枝,我要订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请柬和伴手礼给你送过去呀。】
温迎是她高中上绘画课时认识的一个女生,比她大两级。
绘画课时间安排在晚上,放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秦书玉没有空来接她,林颂枝只能独自回家。
小区楼道的声控感应灯时灵时不灵,林颂枝已经习惯,黑暗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又不可否认心里惴惴不安。
走夜路的时候难免会冒出一些不好的预设,惶恐有人在后面尾随在身后。
没想到她走到小区楼道口时看见一束光,源头是歪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的谢淮京,表情有些不耐烦,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迅速恢复平常。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回来了!”
“你在我家楼下鬼鬼祟祟的干嘛?”
少女佯装生气的脸色很快舒展开来,说出口的话却不服气:“你坐在楼梯口干嘛?谢淮京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也不怕吓到别人。”
谢淮京怔愣几秒,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我在等你啊,都这么晚了,我本来想去你上课的地方接你的,但是你不是说……”
剩下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学校里有闲言碎语说他们俩在偷偷谈恋爱,他本来没当回事,学习生活枯燥,有些同学捕风捉影八卦也很正常,但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秦书玉耳朵里,私底下让他跟林颂枝保持点距离。
她心里暖融融的,扯着双肩包跳上台阶,“你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说什么了?”
他确实不在乎别人在背后八卦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也管不着,只是这件事和林颂枝有关系。
谢淮京拿着手电筒把她送到她家下面那层,趁她不注意拉开书包拉链,塑料袋的零食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林颂枝,晚安。”
后来的时间谢淮京都会跑到她上课的地*七*七*整*理方,在附近的小卖部等她,有几次被温迎看见了,她笑着问林颂枝:“你男朋友每次都在那里等你呀?”
“不是啦,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手机再次弹出新消息,来自温迎:【男女嘉宾的伴手礼不一样,还有一份是给你发小的,希望你们能一起来。】
林颂枝眉眼弯弯地回复她:【好,看学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时间。提前祝学姐订婚快乐!】
她知道温迎上学时就有个男生黏在她身边,对于这个男朋友倒是没什么印象,好像也是个家世不俗的。温迎这么快就决定和他走入婚姻的殿堂还是让她有些意外,想来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
——
柯尼塞格停在临江大楼的车库下,谢淮京乘电梯上楼,走进二楼的书店,里间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和人有约。”
女生推开用一扇书架伪装的门,内里空间开阔,美式装潢混搭,水泥地板,几台深棕色的懒人沙发。带着他来到落地窗的台球桌,慢慢地摆放好一个个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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