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后头跳下来一个穿着长耳兔子服装的NPC,直奔林颂枝而来。
林颂枝因看钟表被落在后头,裙摆妨碍她的移动,前方有人拉着她的手往前跑,电梯间空间逼仄,容纳三四个人都够呛,更何况是六个人,陆醒卡在门口想拉她的手腕:“快进来。”
“不给糖就捣蛋!”身后的兔子步步紧逼。
黑暗中,她恍觉自己的腰身被人单手圈住,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已经被换到电梯厢内,门慢慢合上时,她看见谢淮京熟悉的眉眼,薄唇一张一合:“快走。”
林颂枝完全愣住了,腰身好像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想让他快进来,可一张口发现喉咙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她看见那群兔子吞没了疯帽子的身影,视线里一片黑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谢淮京……”
没人回应她。
他把身上所有的糖果都给了她,那他怎么办?
——
电梯徐徐上升到指定楼层后车厢微晃,门再次打开,每个人都没说话,实在是过分拥挤,周嘉见先一步出了门。
二楼地面也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吞噬了他们的脚步声,地毯一直延伸到甬道黑暗处消失。
林颂枝走出车厢时低哑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接下来青蛙士兵随时可能登场,请各位记住,糖果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祝各位好运。”
她突然心头一颤,哪怕知道这只是个游戏,抓走他的兔子只是NPC而已,他们不会对谢淮京做什么的,她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在那样的时刻,她没能及时拉住他。
没了谢淮京在身边,她反而冷静下来,看着其他人,“我猜糖果应该能救谢淮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直聚在一起,NPC来了也不好逃,而且也容易遗漏角落里的糖果,不如分开行事。”
姜鹿鹿刚想说话,站在她身旁的学长陈砚池先一步开口:“走吧,她应该要找糖救她朋友,我们也去找点给她。”
她看见林颂枝身旁的陆醒,想了两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打过招呼后两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抱歉。”陆醒像是有意保护她,提着南瓜灯走在她身前
林颂枝知道他说的是谢淮京的事,摇摇头,“是我的问题。”
两人来到甬道尽头,绿色的青蛙士兵站在房间门口,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像是觉得无趣似的半阖上眼皮。
她想到关于糖果的规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抛给它。
“爱丽丝。”青蛙士兵接住糖果,发出略显空洞的声音,“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谢……”林颂枝提起裙摆走到他跟前,注意到他喊的是角色名,迅速改了口,“疯帽子在哪里?”
“prison(监狱)。”青蛙嚼碎糖果,“他是下一批被红皇后砍掉脑袋的,不过你可以找到足够的糖果贿赂士兵把他放出来。”
……还真是见糖眼开。
“那你能告诉我那里藏有足够的糖果吗?”
青蛙士兵不说话了。
她只好把剩下的糖果全拿出来,陆醒有些诧异,又听见她问:“能给我更多的帮助吗?”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林颂枝头也不回地应道:“那我也要救他。”
“祝你好运,亲爱的爱丽丝。”青蛙士兵收下她的糖果,摸出一起钥匙递给她,上边缀着红色的门牌:2007。
“走吗?”她看向陆醒。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却发现房间并没有门牌号,而且每一个都上了锁,她数到第七个房间试图插.入钥匙,没成功。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转而从第一个房间开始试起,两人一直试到尽头处的房间,‘嘎吱’,门被推开。
一大片黑色软胶蝙蝠簌簌掉落在地,陆醒提着南瓜灯扫清房间大概状况,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脏兮兮的沙发,还有个占据了大半张墙壁的书架。
林颂枝蹲下身扒开蝙蝠肚子,可惜的是里面一颗糖果都没有。她把房间上下翻找一通后,从枕头翻出几颗零星的糖果,目光注意到书柜顶上的深色小罐,踮起脚尖去拿。
手指触到黏腻的糖浆,她心里顿时涌上些不适感,这是放了多久?身后忽然覆上温热的胸膛,陆醒毫不费劲地帮她取下糖罐,谢天谢地,里面装满了糖果,只不过和谢淮京给她的不一样。
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用。
两人又在房间其他地方翻找,林颂枝拉开衣柜门,没想到里面躲着一只兔子,大大的耳朵垂在身后,“不给糖就捣蛋!”
她立马拿出一颗糖果给他,“告诉我,监狱在哪儿?”
兔子不说话,只摊开掌心,像是在无声表示:报酬不够。陆醒又往他掌心放了两颗,“带我们过去。”
他们踏出房门才发现外面堵着一群兔子,此起彼伏地尖叫着:“不给糖就捣蛋!”
林颂枝目测了一下兔子的数量,怕是一只给一颗都不够,她把罐子往他们中间一抛,趁兔子哄抢糖罐时,拉住陆醒的手,冲拿了糖的兔子喊:“快带路!”
兔子带着他们从一旁的楼梯下去,一直走到底,地下室十分昏暗,周遭弥漫着不知名气体,他伸手指了指漆黑的楼道,一蹦一跳地走了。
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楼道一路往下看上去幽深漆黑,一眼望不到底,像个无底洞。黑暗让人心生惧意,林颂枝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她一想到谢淮京是为了救她才被兔子抓走的,咬咬牙准备下去时,陆醒攥住她的小臂,“我先下去,在前面带着你。”
楼梯尽头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陆醒轻松一跳,转身朝她伸出手,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搭上他的,本想借着他的力下去,他却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半抱着她落地。
几乎是在他们站稳的一瞬间,天花板的顶灯倏然亮起,穿着燕尾服的女人脚步轻快地走过来,“你们是谁?”
“我……我是来救疯帽子的!”林颂枝转身用南瓜灯对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中二。
“他在哪?”陆醒直奔主题。
“跟我来。”女人一路往里走,两人紧跟在她身后,绕过拐角后发现,与其说这里是监狱,其实更像是赌.场。四周墙纸是平铺的扑克牌图案,视野一瞬间开阔起来,中央摆放着一张深棕色的桌面。
林颂枝注意到赌桌后的谢淮京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假发在跑动中凌乱开,配合角色的唇妆也已经花掉,看上去颓唐又不羁。
“Alice。”女人敲了敲桌面,“现在你们手里的糖果是胜利的关键,也是你的原始筹码,你可以用糖果换取疯帽子的自由。”
她不在乎输赢,本来费尽心思找糖果找线索来到这就是为了救谢淮京,总不可能输了就不让她出去吧?
“要怎么做?”
“很简单。”女人拿出一副卡牌,在桌面上划开成半弧状,“以你的糖果为赌注,随机抽取卡牌并完成任务,胜利完成则糖果数量翻倍,换取疯帽子的自由。”
她拿起卡牌,笑得肆意张扬,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一圈,“当然如果你放弃任务,糖果不予归还。”
林颂枝笃定他们不会提出什么过火的要求,但怕就怕在他们放了谢淮京的前提是得有足够的糖果,她把身上所有的糖果都放在桌上,“够吗?”
谢淮京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因血液没办法流动而微微发麻,他低头笑笑,她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要么不赌,要么压下所有身家拼一把。
陆醒拉住她的手,掌心感受到糖纸的边角,她想转头,感觉到后脑勺覆上宽大的手掌,他拉着她的手放到桌面上,加注。
“好的,请抽牌。”
林颂枝从中摸出一张卡牌,牌面上画着她看不懂寓意的图案,女人发布任务:“请爱丽丝选择在场的一位异性——”
她刻意顿了下,唇角扬起弧度,“接吻半分钟。”
在场的只有谢淮京和陆醒两位异性,林颂枝傻眼了。
“怎么办?不肯救我了?”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散漫不羁,好像对她做出什么决定都不在意似的,被绳子捆住的双手却在慢慢旋转,脉搏被磨出几条红痕,他试图抽出。
陆醒松开了她的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选择。
“倒计时半分钟,30…29…”女人手指敲着桌面,抬眼看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动。
林颂枝捏着扑克牌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耳畔充斥着心脏的跳动声,她慢慢地挪动脚尖。
都到这里了,她不想半途而废。
身后的大门轰然被人推开,姜鹿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学长!好像在这!”
女人倒计时的声音被她打断,林颂枝转眼看她,扭头,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到谢淮京身边。
绳结被他挣扎后没有松开多少,反倒是他手腕留下一圈圈红痕,她低垂着脑袋,青丝半散,谢淮京偏头,四目相对,浑然看不清对方面容,只感觉温热呼吸快要融化在一起。
“要是姜鹿鹿没有进来,你选我还是选他?”
绳结绑得很紧,林颂枝废了不少劲解开,一抬头就感觉鼻尖蹭过他的皮肤。
两人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薄粉色。女人自然也注意到他们的“作弊”行为,钟声再次响起,她懒得计较,宣布:“游戏结束。”
第19章 互相较量
那天过后林颂枝有一段时间没见谢淮京, 微信上也没有联系。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关系要好到一定程度,并不需要每天维系感情。
但她感觉心里像压着点什么, 特别是脑子里时不时回想起谢淮京那句“你选我还是选他?”
她的第一反应是谢淮京,她本来就是为了救他。事后也可以说是为了完成游戏, 基于前二十几年的情谊,他应该不会跟自己计较。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学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林颂枝抽不开身,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她在学校小树林养了只哈皮狗。
准确来说是她和陆醒养的, 捡到它的时候黑白皮毛脏兮兮的, 喂了几天火腿肠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宿舍明文规定不让养宠物,林颂枝只好抽空来喂它。
而学姐温迎前段时间和未婚夫的家里人去山庄度假, 直到最近才回来,两人约着去吃日料。
被服务生领进包厢,入眼便是一个身着烟灰色修身长裙的女人,一头棕色长卷发被鲨鱼夹固定在脑后,垂落在颊边的碎发平添氛围感,往下是一双优雅简约的灰色高跟鞋。
“学姐。”林颂枝欣欣然迎上前。
菜单被推到她面前,林颂枝一边询问温迎的建议一边随性地点完餐,叫人看不出一点她不喜欢日料也没怎么吃过的迹象。
久别重逢拉近距离最快速有效的方式就是“回忆往昔”,两人聊到毕业后有同学从事影视行业, 还有央美毕业后在网络上连载漫画的。
“哈哈哈央美毕业去画漫画的还有我!”温迎弯眼笑了,她是上挑的狐狸眼, 笑起来时饱满的卧蚕很好中和了疏离感, “不过我比他们还要差一点,我都是偷摸找时间画的。”
林颂枝忍不住问:“画画是副业吗?”
“不是, 我婆婆她不喜欢我搞这些,嗯…我一般都拿着平板在浴室里画画。”温迎的眼神左右忽闪,切开话题,“不谈这个了,说说你吧,毕业了打算从事哪方面的工作?”
林颂枝听言,伸出去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下,笑着解释:“我没有画画了,大学学的是英语。我这个专业,估计70%都去当英语老师。”
温迎了然地点头:“也是,学艺术挺烧钱的。估计咱们当年那群同学都没几个再画画了,倒是李老师越走越高了。”
她口中的“李老师”是她们俩当年的绘画老师,全名李纨。他们班是他开的最后一班,因为中途出了件很难听的事情,使李老师深陷舆论漩涡中,两个月后被他妻子列出证据澄清摆平。
不开班的李纨沉心绘画,这几年竟摇身一变成了艺术家。
“在我们这行,说人是艺术家不亚于骂人‘傻逼’。”
我就是这个意思,她心想着。一块清爽的北极贝送入口中,林颂枝刚感受到她平日里最讨厌的芥末味时,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疯狂震动。
“颂枝,唐老师刚刚摔了一跤,被送进医院了……”
林颂枝举着手机愣了几秒,冷静下来后打开软件准备买回江宜的票。
手指飞快点击屏幕,她歉疚地和温迎解释,“抱歉,我外婆出了点事,在江宜那边,我现在得立马赶回去。”
温迎也拿起手机,“没事,现在坐动车去江宜起码得三个小时,我问下我弟弟有没有空,让他捎你一趟,也就两个多小时,而且你去高铁站也要时间。”
“那就麻烦学姐了。”她心焦得不行,一想到外婆在医院里躺着就恨不得立马飞到江宜去。
“他就在附近,应该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温迎两三句就挂了电话,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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