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忽然爆发,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扭过头去,不想影响裴听雪。
她对裴听雪其实一直有着私心,只是想治好他让自己能够活下来。可是裴听雪却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这个世上还有人能为了她这么做吗?或是说,她可以为了裴听雪这么做吗?
答案是——都不能。
她上辈子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出生后家里人的目光便都在弟弟身上,自己长期处于被忽视的境地,没有人可以为了她这么做。
而她自己接近裴听雪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否则的话,裴听雪于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同门而已,她不会耗尽心力地治疗裴听雪,更不会为了他强行破开阵法。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不知如何面对裴听雪。
而裴听雪却不知师姐为何忽然大哭起来,他小心地蹭了蹭祝惟月的下巴:“师姐,你不要哭了,是我担心你,所以我来找你了,和你的通讯符无关。”
蛇类的体温比人类低得多,感到自己下巴上冰冷的气息,祝惟月燥热的心平静了一些。
她缓了缓神,将自己强行从思绪中抽离,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裴听雪。
她胡乱地抹了抹眼中的泪水,从药匣中拿出几粒止痛丹。
“张嘴。这次伤的这么重,你必须得吃止痛药了。”
白蛇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张嘴,却卷起了自己长长的尾巴,白色的尾巴在祝惟月面前晃着。
祝惟月不解:“师弟,这是干嘛?”
白蛇继续晃着尾巴:“怕信子吓到师姐,师姐放我尾巴上就好,我自己来吃。”
祝惟月破涕为笑,戳了戳正翘起的尾巴,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全然不似其他蛇那般可怖。
“师弟,我真的不怕,快张嘴吧。”
听到祝惟月话中的笑意,裴听雪确信她是真的不怕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张开嘴,祝惟月伸手将止痛丹喂了进去。
“我其实是找到被关女子后,才来找师姐的。”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好似在邀功。
“嗯。多谢师弟,她们一定会很感谢师弟。”祝惟月摸了摸白蛇的头,滑滑的,冰冰凉凉,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恐怖。
可他不想要那些人的感谢,他只是想让师姐开心。
“我应该早点来的,这样师姐就不会受伤了”
祝惟月的心又颤了一下,她也小声道:“已经很早了。”
在原书中,司徒良是被那些主角和少女手刃的,但是因为她的加入,原来剧情被改变,不过总归是死了,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
她为裴听雪输送着灵力,也喂他吃了几颗回灵丹,发现裴听雪灵力消失地厉害。
蛇虽然是冷血动物,但却渴望温暖的地方。
在祝惟月火系灵力的滋养下,裴听雪感觉自己灵力恢复地很快。
温热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在祝惟月腿上蹭了蹭。
祝惟月以为他不舒服,又安抚地在他的鳞片上摸了摸。
被师姐抚摸过的地方好似有电流滑过,一边是疼痛,一边是酥麻,他感到一股痒意,强行忍住了喘息的欲望。
一刻钟后,在各种灵药和祝惟月灵力的作用下,裴听雪终于化成了人形。
身形高大的少年靠在祝惟月怀中,面色虚弱,嘴唇却很艳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鲜血。一双桃花眼自含三分情,狭长昳丽,水光盈润,直勾勾地看着祝惟月。
刚刚是蛇形祝惟月感受不到,此番裴听雪变为人后,她忽然发现两人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裴听雪几乎是躺在她的怀中。
再看裴听雪这苍白的脸颊,虚弱的神色,满身的伤口,她不忍心将少年推开,任由少年躺在自己怀中。
她不敢直视裴听雪的双眼,闷头为他处理伤口。
“多谢师姐。”裴听雪在她怀里低声道,声音微哑。
“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谢谢你强行破开阵法来救我。”
少年仰起头:“师姐,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行动。”
祝惟月动作一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裴听雪。
在夜明珠的微光下,裴听雪眸光暗沉,如有薄雾浮动,带着湿漉漉的朦胧感。眼中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彷佛一把一触即碎的水,比月光更加温柔,令人沉溺其中。
他的眼尾泛着薄红,妖冶莫测,耳朵却红得彷佛能滴血。
她不敢再看,连忙移开目光,继续为裴听雪上药。
“师姐,那里好疼。”裴听雪低低的声音传来,他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胳膊。
“哪里,这里吗?”祝惟月轻按伤口。
“嗯。”裴听雪低声回应。
奇怪,他之前不是从来不喊疼吗?这次吃了止痛药怎么还疼了呢?应该是受伤太严重吧,祝惟月没有多想。
她轻轻吹了吹伤口,道:“吹吹就不疼了。”
少女桃腮鼓动,一阵微风吹向裴听雪,少年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好似清润的雨浇灭了一团火焰。
他没说话,脊背轻轻颤抖,压下喘息的欲望。
夜明珠幽幽的光中,裴听雪眸色渐暗,自下而上地看着祝惟月,声音暗哑道:“还有些疼,师姐能不能再吹一吹?”
似祈求,又似撒娇,还带着点点的希冀。
祝惟月没有说话,病人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呢?更何况还是位这么漂亮的病人。
她又轻轻地为裴听雪吹了吹伤口。
祝惟月之前和司徒良打斗的时候也耗费了很多灵力,此时助裴听雪化成人形已是最大限度,没有多余灵力再替裴听雪处理一些小伤口。
她在手镯中拿出一块纱布,道:“师弟,我来给你包扎吧。”
“嗯。”
少女握着裴听雪的小臂,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便系好了。
想到裴听雪是男子,还是个剑修,祝惟月怔了怔:“蝴蝶结,不介意吧?”
怀中少年轻笑:“只要是师姐系的,我都喜欢。”
他偏头看了看这雪白的蝴蝶结,沾有点点血迹,彷佛红梅一般。蝴蝶结将伤口绑住,伤口便不会再接触空气了。
他好想将师姐绑住,这样师姐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轻碰祝惟月的脸颊。
“师姐,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石壁中昏暗无比, 地上是坍塌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只有一颗夜明珠泛着微弱的光芒。
裴听雪半躺在祝惟月怀中,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
“师姐, 我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说这话时, 他正自下而上地看着祝惟月, 姿势近乎臣服,眼神里却彷佛有钩子, 又带着点病态痴缠。
气氛旖旎到了极点。
祝惟月的脑袋轰然炸开,裴听雪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直和她在一起?他没说错话吧?他不是被自己打傻了吧?
见祝惟月没有回答, 裴听雪缓缓直起上半身,轻撩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发往后拨。
“师姐,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少年又道。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后,脸上却是冰凉的触感, 祝惟月发觉这不是梦,少年是真真切切的在问她。
裴听雪个子比她高,身材高大, 此番直起身子后她感觉被裴听雪牢牢桎梏, 动弹不得, 整个人都笼罩在裴听雪的身影之中,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嗯,如果你不离开天玄宗,我们自然可以一直在一起。”
少女慌乱道, 耳尖上逐渐浮现了一抹红。
“那就好。”
裴听雪轻笑一声, 松开了对祝惟月的桎梏。
祝惟月被他看的有些脸红,别开目光, 她感到有些不对劲,裴听雪的进度条已经到了63,证明他的厌世倾向和抑郁倾向已经好多了,对世界的喜爱值达到了63,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
但是,正常师弟会对师姐说出那种话吗?
祝惟月不知道。
奋不顾身的来救她,秘境中一直陪着她,温柔的教她剑术,一声又一声亲昵的“师姐”。这还是书中那个大魔王吗?或者这就是病好了的表现?可是他会对许师姐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吗?
祝惟月想不明白,她的心怦怦直跳,思绪紊乱。
回到那个问题上,若是裴听雪以后病好了,她即是一直与她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裴听雪长得好,剑术高,还有钱,好像吃亏的也不是她。
想明白后,她轻轻握住裴听雪的手,抬起眼眸,迎上那潋滟的桃花眼,认真道:“我当然愿意和师弟一直在一起啊,师弟剑法好,长得好,以后我去行医救人,师弟就在旁边保护我,好不好?”
少女笑意盈盈,眼中泛着细碎的光芒,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少年蓦地顿了一下,随即低声回应:“好。”
毛茸茸的头顶就在眼前,裴听雪忽然很想揉一揉她的头发。
手指抚过少女的乌发,师姐的发丝很软,还很香,是他喜欢的味道。
想离师姐更近一点,不想闻血腥味,只想闻师姐身上的味道。
“头发已经很乱了,不要再揉了。”少女嘟囔道,在密室内的一番折腾让她的头发早已凌乱不堪,裙子上也沾着血,现在的造型只能用狼狈一词来形容。
“嗯。”少年眉眼弯弯,收回了手指。
“好了,那让我看看那条胳膊吧。”见裴听雪不再执着于奇怪的问题后,祝惟月又开始治疗起他的伤口。
裴听雪乖乖地将胳膊伸出。
祝惟月撩起少年漆黑的衣袖,狰狞的伤口暴露在视线中。
她的心微微颤抖,裴听雪这真是下了死手,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
“你以后,”她小声开口,“不要这么做了。”
少年反问:“师姐不喜欢吗?”
祝惟月严肃道:“不是,我更喜欢你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眨了眨眼:“可师姐对我来说更重要。”
未曾想到的回答,心跳空了一瞬,祝惟月没有回应,眼角泛出细碎水光。
她熟练的给裴听雪抹药,包扎,神情专注。
师姐比他矮些,从眼下的角度,裴听雪能见到她浓密的眼睫。
似一把小团扇,眨眼时,便是蝴蝶翅膀在扑动。
是关切又在乎的眼神。
仅仅是这么被师姐注视,他便感到心生欢悦。
好想师姐一直看着他,如果师姐可以只看他就好了。
妄念再次浮现,他忍不住又捏了捏祝惟月的耳垂。
祝惟月没看他,只道:“怎么了?”
“师姐真好看。”少年柔和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心跳莫名乱了两拍,祝惟月小声道:“没你好看。”
少年又笑:“师姐最好看。”
祝惟月强作镇定:“我要专心给你治疗。”
言下之意是让裴听雪不要再找她说话了。
“嗯。”
没一会儿,少年又薄唇轻启,神情无辜:“师姐,那里也疼。”
他指的是祝惟月正在处理的那块伤口。
视线轻扫,那双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好似还有一丝戏谑,哪有疼痛的样子。
少女有些不服气,自己不能怂,于是便再次朝伤口吹了吹。
“好了,现在大部分伤口都处理完了。”
祝惟月看向满地的石块废墟,密室中的冰棺倒还保存的好好的,也不知安念慈能不能醒。
因裴听雪的剑意太强,不仅震碎了阵法,更是震碎了整座建筑,小道被坍塌的石块堵死。
他们此时便被困在这密室中,想来现在裴听雪也没有力气再劈开石块让二人出去了,那么就索性等师兄师姐来找他们吧。
幽闭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二人。当然,还有两具尸体可以忽略不计。
裴听雪依旧半趟在祝惟月怀中,他垂下眼睫,在祝惟月耳边轻轻道:“师姐,你之前问我能不能变尾巴?”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吐出,祝惟月的耳朵更红了。
她蓦地惊醒,之前刚知道他是妖的时候好像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
不过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裴听雪却记到现在。
“嗯。”祝惟月点点头。不知怎得,她虽然害怕蛇,却不害怕裴听雪,甚至有些好奇。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原本放于地上的双腿瞬间变成了蛇尾。
“天哪。”祝惟月惊呼一声。
蛇尾很长,通体玉白,被治疗过后不见一丝血迹,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微光,此刻正乖巧地趟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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