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在厨房里勉强把厨娘留的饭菜热好摆上桌的居澜才看到电话上未接的红灯在闪。
他查看了一下,发现是妈妈打的电话,于是高兴地回了过去。
“澜澜啊,你还好吗,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担心死妈妈了。”
“我没事,我刚刚把小雨姐留下的饭菜热了热,爸爸回来就能吃了。”
关晴月听着心如刀绞,居澜才十岁,大过年的,却要一个人热饭菜,“你好乖,你小心点啊,厨房的电器都很危险的,你别弄了,妈妈来接你了,马上就到了,转过这个路口就进庄园路了。”
居澜赶紧拒绝,“妈妈,你别来了,我没关系的,你现在月份大了也不方便,我真的没事,爸爸很快就回来了,我不能走,你赶紧回去陪小雪和程乐哥哥他们吧。”
“不行,小雪哭着喊着要找你,几天都没消停了,我今天非得把你接走,妈妈再也不和你分开了……济庄!”
居澜听着关晴月哽咽的声音自己也难受,他又何尝不想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呢,可关晴月话还没说完,突然尖叫了一声,接着传来了几声巨大的碰撞声。
那声音几乎要把居澜的耳朵刺聋了,他整个人都慌了,对着电话一叠声地叫,“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几秒后,他听到了模糊地很远的声音,是关晴月虚弱的声音,“澜澜……”
他想起关晴月的话,扔下电话疯狂地往外跑。
庄园路是他们这个山中别墅区的入口那条路,刚才关晴月说她已经进庄园路了,居家是别墅区最里面最大的庄园,离入口还有距离,但总归是不远了。
他刚出门,猛烈的风就差点把体重不到八十斤的他吹起来,暴雨瞬间就把他浇湿了,但他不能停,他沿着马路往前狂奔,鞋子跑丢了都不知道,脚底被碎石割出一道道伤痕也浑然不觉。
幸好风从背后吹来,不像逆风那么困难,在力竭前,他终于跑下了山,看到了入口不远处侧翻在路边,翻出路基的车,再差一点,车子就会滚下山坡了。
“妈妈!”居澜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车玻璃都碎裂了,车子严重变形,他趴在地上,看到了被安全带吊着头朝下,整个人就像血葫芦一样的关晴月,他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我是澜澜啊,妈妈!你看看我!妈妈!”
关晴月微弱地□□了一声。
居澜一边哭一边爬进去找到了关晴月的手机,打电话叫了消防和急救。
没人知道只有十岁的居澜是怎么钻进车里解开安全带,把当时体重至少一百二十斤的关晴月从车里拖出来的,他浑身都被碎玻璃割出了伤口,到处都在流血,看着就像事故的亲历者。
他本来还要进去把程济庄也救出来的,可程济庄被断裂的窗框扎穿,已经当场死亡了,他根本没有办法。
“妈妈,我是澜澜,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居澜趴在关晴月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徒劳无用地帮关晴月挡着雨。
“澜澜……”孩子的哭声叫住了母亲即将远离的灵魂,关晴月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
“妈妈!对不起,都怪我,你别睡,我求你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妈妈!”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关晴月的声音微弱如蚊蚋,“澜澜只是……太温柔了……”
“照顾好小雪……”她最后说,“妈妈爱你……”
居澜抱着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到处都在流血的关晴月坐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了救护车,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程家人很快就赶了过来,程老太太当场晕了过去。
居澜看到了满脸眼泪,表情茫然的程雪欢,他想到妈妈最后的话,走过去拉起了妹妹的手,“小雪……”
“都怪你……”程雪欢突然直勾勾地看着居澜,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都怪你……你为什么要一直打电话,为什么要一直给妈妈打电话?”
“我没有……”居澜下意识地说,他只是回了一个电话,没有一直打。
“就是你。”程雪欢突然连哭带喊,开始不停地重复那句话,“是你!是你一直给妈妈打电话,你是凶手,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程雪欢患上了应激障碍,她情绪崩溃,记忆混乱,脆弱地像一块立在针尖上的冰,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摔碎。
程乐大喊着让他滚,他无处可去,就那么回了家。
大年初一,他花尽力气才挂好的红灯笼已经被狂风垂落,滚在了庭院的地上,他没看一眼,进了房间,接了一缸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身上他和关晴月的血散开,染红了水,他浑身的伤口疼得发颤,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就那么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不知多久。
居澜换好衣服下去,一夜间两鬓发白的居晋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程家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居澜身上,他查了电话记录,最后一通的确是居澜拨给关晴月的。
“为什么?”居晋闻慢慢走过来,抓着他逼问,“你为什么要给你妈打那通电话,如果你不打电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妈她也不会死!”
居澜整个人都石化了,连爸爸也在怪他,他想解释,可想到程雪欢的样子,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之后宋开明和宋河就冲过来了。
宋河曾经对赵珺棠说,居澜那时候最后和他说了一句话,“我妈死了,宋河,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过年,以后我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其实不是,或许是没听清,或许是记忆久远,宋河记错了,居澜当时对宋河说的是,“我妈死了,宋河,我只是不想我爸一个人在家,以后我永远都是一个人了。”
之后居澜就没有说过话了,他亲历了母亲在怀中一点点死去,被所有人误会怪罪,患上了严重的PTSD,他太委屈了,却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
因为程雪欢的情况比他还严重,他说出来,就是把唯一的妹妹推向绝路,想到关晴月的嘱托,他就怎么也张不开嘴。
渐渐地,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的错,他就不该被生出来,要是世界上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无法张口说话,也无法安眠,闭上眼睛就是血肉模糊的画面,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大半年。
那大半年,居晋闻几乎都没有回过家,以前居澜是关晴月留给他最后的念想,现在这个念想毁灭了另外一个他真正的念想,他无法面对居澜,更无法面对那张几乎和关晴月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可多年后他才醒悟,什么都来不及了。
爱人惨死,一双儿女精神心理都濒临失常,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一切惨剧的源头。
可错误并没有被及时纠正,就这样在各方人有心无心的运作下,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赵珺棠看着程雪欢,“你自己好好想想!程乐出国以后,那个老太婆就一直在虐待你!你的病情根本就一点点在加重!”
中途居晋闻把程雪欢接回去,虽然程雪欢第一天就把居澜推下了楼,但兄妹两个的情况确实在渐渐好转。
可程老太太发现后,又果断把程雪欢带走了,她的丧子之仇还没报呢,程雪欢还得在程家的控制之下。
“你以为程乐回来是什么好事吗?他和他奶奶根本就是一伙的!”赵珺棠最后喊道。
门口响起声音,医护人员冲进来,给居澜做了急救后抬上担架,送上了救护车。
赵珺棠一路跟上去。
谁也没有注意最后只剩一个人的程雪欢。
第51章 意外到来新生命
居澜到医院时已经陷入了昏迷, 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灯亮起,她整个人腿都软了,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被赶来的宋河一把抓住。
“放心,不会有事的。”宋河也脸色是苍白铁青,气喘吁吁。
他被堵在了路上,直接跳车扫了个单车骑过来的,除了在健身房,宋少爷还没这么挥汗如雨过。
赵珺棠点点头, 把自己挪到一边的椅子上, 坐了下来,她身上到处都是血,双手冰冷麻木, 宋河和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你先等着,我去给姜知和居总都打个电话说一声。”宋河起身去不远处的防火门外打电话, 七分钟后一脸严肃地回来了, “珺棠, 你和居澜上救护车的时候,程雪欢呢?”
赵珺棠愣了一下, 茫然了几秒,“她……被居澜绑住了手拴在了餐桌腿上,我在进去之前就跟居总说过她在居澜家了,怎么了?”
“她又跑了。”宋河皱眉看了一眼手机,“没事,居总会处理的, 和我们没关系了。”
三小时后,居澜的手术结束了, 主刀大夫走出来向宋河汇报情况,“虽然伤口很深,造成了脾脏破裂,索性刀刃窄,没有移动造成其他撕裂伤,避开了主要血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需要在ICU监护24小时,没有感染才能转入普通病房,但还是要好好护理和照顾的。”
又过了半小时,外部缝合结束的居澜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赵珺棠紧步跟在后面,不错眼地看着他被送进了ICU,她不能进去,只能看着那道门在眼前合上。
“接下来就交给医生护士吧,我带回让护士把他手机消毒带进去,他麻醉过了就会醒,就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宋河说,“走,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顺便给居澜带点东西,在这里待着也没用。”
赵珺棠脑海里全是居澜刚才苍白如纸的脸,宋河说什么是什么,她只是机械的动作。
两人到了居澜家,家里还是一片狼藉,不知道程雪欢到底是爆发了什么样的力量,沉重的岩板餐桌直接被掀翻,桌面碎成了几大块,旁边的餐边柜前,居澜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变黑了。
“你先进去收拾收拾,这里交给我吧。”宋河说。
赵珺棠进了卧室,冲了澡洗刷了身上的血迹,水温是冰的她也没有管,换了衣服出来,宋河已经把血迹擦干净了,正打电话找人来清理坏掉的餐桌和其他的花瓶之类的。
她看着餐桌,她和居澜早上还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饭,两个人没羞没臊地搂在一起闹了一会儿,现在餐桌也毁了,居澜也进了医院。
虽然居澜和居晋闻都有对她说过,让她不要告诉程雪欢当年的真相,现在她说了,她也不后悔,那件事就像一片乌云,永远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居澜被折磨了十几年,已经足够了。
至于程雪欢知道真相会做什么,已经和她们都没关系了,是居晋闻该考虑的事情。
宋河让助理过来重新布置居澜家,自己又带着收拾好的赵珺棠去了医院,路上车很堵,他们还没到,护士就打电话过来说居澜已经醒了。
两人进了医院,赶紧把手机交给护士消毒后带进了病房。
赵珺棠打过去,护士帮忙接了起来,居澜声音虚弱,口齿不清,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没事……别怕,我很好……”
“居澜……”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赵珺棠的心才落到实处,她哭得满脸泪水。
“乖……”居澜又迷迷糊糊说了两句,就睡着了。
宋河想让赵珺棠回去休息,但是赵珺棠一步都不愿离开,抱腿坐在ICU外面的椅子上,打算等到底。
他没办法,只能等姜知过来劝劝。
姜知一会儿就来了,她今天休假,就一个人先去调试假肢了,力求在五天后的婚礼上呈现最好的状态。
“抱歉啊,今天没陪你过去。”宋河搂着她走过来。
姜知不在意,“天天在一起,不差这一会儿,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更心疼赵珺棠,“珺棠,还有将近二十个小时他才能出来呢,你在这儿熬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居澜要是知道该心疼了,你知道他的。”
宋河赶紧说,“楼上特护病房已经登记好了,你要实在不愿意离开,就上去休息休息,护士有任何情况都会通知你的。”
还是姜知的那句话起了作用,她不想让居澜担心,所以就同意了,结果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摔过去。
“珺棠。”姜知担心不已,“你要不也查查吧,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难看。”
赵珺棠确实感觉很不舒服,但她并没有在意,“可能只是太紧张了,没事儿。”
姜知和宋河互相看了一眼,姜知招手叫了个小护士过来,“你还是抽点血化验一下,居澜还伤着,你别又病倒了”。
赵珺棠一听,就同意抽血化验了,她怕自己万一真的生病,没有办法好好照顾居澜。
抽血后,宋河夫妇把她送进病房,又陪她待了一会儿,才在她的劝说下离开。
她呆呆地在病房里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会儿想着居澜会不会腹腔感染,明天能不能离开ICU,一会儿又想着程雪欢到底跑去了哪里,本 资源 由滋源君羊四二贰儿雾酒一伺其会不会再对居澜不利,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该怎么和居澜坦白。
简直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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