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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毕业之后吗？”听见玉香这么问，夏油杰也停下，转过头看向对方浅笑着的侧脸。
他稍微收拾好些情绪，滞涩的大脑又中心开始运转。
思考禅院玉香问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想，就算玉香是要自己效忠她。
说不定，现在的自己也会不经思考的答应下来吧……
但是听她的意思，似乎并不止这么简单。
“不，我是指盘星教那边的工作。”玉香对上夏油杰的视线，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我想让你接手我诅咒师那边的势力，盘星教只是幌子。”
“什……什么意思？”夏油杰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但是他不敢确定。
“我思来想去，在合适的人里只有杰是我最信任的。”玉香向前一步，和夏油杰面对面，“如果杰你同意的话，我之后会安排你脱离咒术师这边。”
“你父母那边我也会安排好的。”
“不需要现在回答我，考虑一段时间吧。”她走到轿车旁，从司机手里拿过雨伞，又走回来交给夏油杰，“用这个挡雨吧。”
夏油杰拿着雨伞，看着玉香乘坐的车辆渐行渐远。
还被刚才那样大的信息量冲击的脑子发懵。
这时，酝酿已久的大雨落了下来。
夏油杰回过神，打开手中足以装下两个他的大黑伞挡雨。
漆黑的伞面将他罩住，这样大的雷雨，等回到家夏油杰的身上还是干的。
几乎没有一滴雨落在他身上。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夏油杰躺在床上，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脑子里思绪纷杂。
他忽然回忆起之前在盘星教，那些人围着天内理子的尸体欢呼庆贺。
愚昧的，自私的，简直令人作呕。
夏油杰告诉自己，那是人尽皆知的丑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动摇。
夏油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外面雷声熄灭，乌云散去。
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地面上，桌上的脑中想起“铃铃”的闹铃声。
夏油杰坐起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双无神的眼睛下面挂着疲惫的青黑。
他没管响起的闹铃，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
任由闹铃一遍又一遍响起，直到自动停止。
滴滴滴，设定在放假之前就见过九十九了。
第75章
黄泉天6
2007年9月
东京高专已经开学有半个月了。
现在京都那边，禅院本家的事务，都交给了禅院宽人和禅院柊。
现在主要需要梳理的，是东京这边总监会的工作流程。
大量的老牌咒术世家退出核心圈后，总监会的制度也在革新。
现在由已经改姓竹下的禅院薰，担任东京这边的总负责人。
虽然是“竹下”，但是禅院玉香成为实际掌权人后，禅院薰也没再隐瞒自己真正的效忠之人是谁。
因此现在户籍上还是竹下，但是大家都更习惯叫她禅院。
相较于世家实力纷杂的京都，东京这边因为天元表现出支持的立场，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这段时间，玉香一直待在京都清理“杂草”，如今是她这半年来，第二次来东京这边。
灰发少女穿着浅色金鱼纹的和服，外面披着一件素色的羽织。
脖子上系着一条轻纱丝巾，边缘处隐约露出鳞片状的黑色印记。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在眼镜滑落时，时不时伸出手向上推一下。
玉香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的翻看着这段时间刚制定的新规则。
这已经是完善的第十二版了，现在只要玉香看过之后，就能发表出去。
这已经是最终敲定的一版，发表后落实下去。
这半年风雨飘摇的咒术界，也能够真正意义上的稳定下来，重新向前。
坐在另一个办公桌上的禅院薰，手里也拿着一份文件批阅。
只不过她的心思明显没放在这份文件上。
禅院薰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A4纸，上面的字都是她熟悉的，可是现在怎么也不进脑子。
哪怕在外，禅院薰已经是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旁人对她的印象，大多都是干净利落、雷厉风行之类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禅院玉香面前，她还是有种后背发毛的感觉。
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班主任坐在自己旁边。
哪怕已经胸有成竹，但是还是会怕对方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明明之前每一版新法条和重大决策，最终都会交到禅院玉香手中审查，几个主要负责人一起投票表决后才敲定。
但是那都是在线上啊，禅院薰当然不紧张了。
果然面对面就是不一样的嘛……
她在心里没形象的长叹一口气，反思自己的稳重。
面上还是端着一副严肃利落的模样。
半天过去了，其实手里文件一半都没看下去。
另一边的办公桌上，禅院玉香放下手里厚厚的新法条。
她看向明显有些走神的禅院薰，轻笑一声。
她的笑声将禅院薰的心神召唤回现实。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后，禅院薰觉得自己耳尖发热。
只不过她这幅样子，也让玉香想起刚刚在禅院复活的日子。
一晃之间已经过了十年了啊。
但是绝不会就只有这十年。
玉香的之间下意识的伸向自己的脖颈间，那里有着象征着诅咒的黑色烙印。
思绪的回闪只是一瞬间，当下紧要的是赶紧把这些事处理完。
亲手摧毁的规则需要尽快重建。
况且——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玉香曲起手指，泛着点红的关节敲在桌面上。
发出“叩叩——”的声音。
“薰，我们开始工作吧。”玉香站起身，将刚刚复印好的修改版递给禅院薰，“召集大家讨论一下吧，没有意见那这就是咒术界的新法条了。”
禅院薰听见玉香的话，立刻整理好心神，进入工作状态。
她的效率非常高，快速翻阅一遍刚复印好的文本，上面有新留下的手写笔迹。
把一些之前没注意到，有些模棱两可的地方全部勾画出来，而后批注上合理的解决方案。
禅院薰看过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的错处，都是中肯的修改意见。
不由得再次感叹玉香的全能属性。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这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对方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种游刃有余的强大，任何事情都没能让这个人产生迷茫的情绪。
在她身边，总会有种难言的安全感。
那种下意识的放松，无论什么难事都有首领兜底的感觉，总是让人不自觉的依赖玉香。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今年刚刚二十岁呢。
她已经做到了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长久以来从未做到过的事。
不是谁都有勇气在这腐朽的巨兽身上，狠狠的刮它的骨头，剜掉它的肉。
或许那随时就会倾倒过来的反噬，就会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禅院薰抬起头看向坐在椅子里的禅院玉香，贴身的仆从已经为工作完的主人准备好热茶。
女孩眉目间含着淡笑，柔和了她带着些攻击性的美。
往日里乌云般的曼丽长发，如今是枯槁的灰白。
哪怕玉香表现得自己很好，但是和她朝夕相处的人，都能察觉到异常。
终日寒凉的体温，日益衰退的精力，还有身体上刻意遮盖的漆黑不详印记。
注意到禅院薰的视线，玉香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对于禅院玉香越来越差的身体状况，禅院薰突然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口。
回以微笑后，表示没什么事。
禅院薰继续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上去。
自己看过一遍后，她快速的召集其他几个主要负责人。
几个人和玉香经过几轮讨论后，将最后一版法条敲定。
定在一周之后正式发表。
新的法条指定的规则更严谨。
咒术师是伤亡率极高的职业，新的法条明令禁止了之前咒术界默认的私刑制度，增加了接取任务的相关条例。
想对于之前咒术师完成任务后的繁琐手续，新规则简化流程后，将接取任务的流程更严谨了一些。
确保珍贵的人力资源，不会在官方疏忽的地方折损。
在此之后，每人可以定期申请一张玉香改良过后的保命符咒。
只不过为了避免有人冒领，这个手续倒是流程较多。
但是保命的东西，谁也不会因为多填几张表格而放弃。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间，东京这边的事务告一段落。
禅院薰走在玉香身边，送她下楼。
“玉香大人，之前说的家系咒术师等级登记，现在已经开始进行了。”禅院薰快步向前，为玉香打开前方有些厚重的大门，“有一些人还是很抗拒——”
“没关系，他们不会坚持太久的。”玉香掩着唇轻咳两声，回答禅院薰的问题。
离大门还有一段时间，禅院薰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
她想要旁敲侧击的关心一下禅院玉香的身体状况。
但是一道电话铃声打断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玉香偏向禅院薰，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薰，看来是很着急的事，我需要接一下电话。”
“喂——杰？”玉香接起电话，向着路边等待自己的司机缓步走去。
禅院薰自然没有什么不满，将玉香送出门，看着对方坐上黑色的轿车。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和自己告别。
她同样对玉香挥挥手，看着车辆渐行渐远。
本来要返回住处的禅院玉香，在接到夏油杰的电话后转道。
让司机开往人烟稀少的郊外。
夏油杰告知的地方并不在东京，但是也不算太远。
黑夜刚刚降临时，玉香来到一座山村周边。
周围全是茂密高耸的树木，从上往下看全部都是簇拥在一起的树枝，看不见月亮和星星。
玉香让司机在车内等待，独自走下车。
顺着有些碎石子的林间小路向山上走，越深入越能感知到周围不寻常的气氛。
往前走了大概十分钟，空气中飘来熟悉的咒力，和淡淡的血腥味。
身姿挺拔的黑发少年站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树木下，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似乎看见玉香的到来，缓步向前走来。
这才看清，他身后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孩童。
两个孩子瘦弱的身上，穿着破旧还散发着怪味的旧衬衫。
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两个孩子紧紧跟在夏油杰身后，在看到玉香后，脸上闪过局促和惊恐。
刚刚获救的幼崽，抱着对陌生人天然的警惕，惊惧的心抗拒着向前。
但是夏油杰向前走，她们还是紧紧跟上。
走近的夏油杰脸上和穿着的白衬衫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垂着眼帘，并不去看玉香。
玉香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他面前静静等待着。
半晌的沉默后，夏油杰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无端有些沙哑沉闷，分明没有什么波动，却让人听了之后有种压抑的苦闷感。
“玉香姐，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件事。”
“我同意了，让我成为诅咒师吧。”
他伸出手，将自己衬衫上代表咒术师的扣子扯下来，递给玉香。
却没想到，伸出去的手被握住了。
一双苍白骨感的手握住夏油杰，那双手并不大，两只一起也没办法完全包住夏油杰的手。
“杰，你现在很累了，先回去吧。”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林间的一缕微风传来，这茂密不透光的森林，貌似也不是那么沉闷了。
“我会处理好的，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是冰凉的，凉到会让人惊讶，自己是不是在摸冰块。
但是夏油杰莫名的平静下来。
心里无解的死结并没有那么轻易解开。
但是夏油杰现在就是很平静，有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让他能够认真观察视野中的所有。
此时此刻的他什么都没有想，像是小时候一样，他将头埋进玉香的颈窝里。
即便现在长高很多，还是可以被玉香抱在怀里。
可以有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权利。
在无名山村那边，接到夏油杰和那两姐妹后，玉香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在东京的住所。
之后叫来家庭医生，为两个遍体鳞伤的孩子检查了一下。
看起来行走说话都正常，一检查吓一跳。
营养不良，软组织损伤，还有各种皮外伤。
真是让人庆幸，她们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不然的话，在某一个被殴打昏迷的夜晚里，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存在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女孩了。
能够治疗的，玉香都用反转术式为她们治疗了。
但是心上的伤口，却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了。
两个孩子还处于非常没有安全感，随时会受惊的状态下。
夏油杰一离开她们的视线，两个女孩就会非常害怕。
玉香为他们安排了相邻的房间。
玉香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夏油杰。
黑发少年的丸子头如今不是很整齐了，他似乎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两个孩子怎么样了？”玉香走上前，有些冰凉的手掌扶在对方小臂处。
手下的肌肉紧绷一瞬间，而后很快又放松下来。
夏油杰像是终于能喘口气一样，看向身边的禅院玉香，“都睡了。”
“玉香姐——”
“如果你想的话，今晚我们可以谈任何事情。”玉香拍拍夏油杰的小臂，轻柔一笑，“但是你现在该洗个热水澡了。”
伸出手，玉香轻轻擦拭了一下夏油杰脸上，没擦干净的一点血污。
经过这一折腾，夏油杰也有点缓过神了。
经过玉香这一提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可能就是满身血污的狼狈样。
一想到身上全是愚昧猴子的血，夏油杰顿时有打理自己一下的动力了。
他握住玉香的手腕，语气很正经，“玉香姐，快去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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