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一个接一个的点亮, 房里笼着淡光, 明黛接过百宜手里用翠青釉盘盛着的洗得晶莹剔透的葡萄, 给她使眼色。
百宜会意, 出门帮她关上了门。
明黛坐回罗汉塌,侧身把碟子放到茶几上。
魏钦眸光留意到她泛着红的眼皮。
明黛跟着他的眼神抬手摸摸发酸的眼睛, 解释道:“我今日见到我三姐姐了。”
“是甄家的三小姐。”怕他不知道是谁, 她又添了一句。
明黛一想到被人知道自己因为见到姐姐而没出息地躲在房里默默的伤心, 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一点点丢脸, 她连忙转移话题:“我给你剥葡萄吃吧!”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魏钦, 冲着他笑, 十分的殷勤。
她心里记着甄明秀的话, 让魏钦更喜欢自己,拿捏!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 透着股机灵劲。
魏钦目光迟疑,察觉到她的反常,却是不动声色地颔首:“好。”
明黛把衣袖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左手手腕上叠戴着一串碧玉珠手串和缠枝纹金镯,另一只手没有戴手镯,中指戴着一只金托嵌翡翠石的戒指。
肌肤白皙细腻仿佛泛着柔光,十指纤纤宛若削葱,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指尖捏一颗葡萄,没用到的手指,娇滴滴地翘着,小心翼翼地剥出一颗完整的果肉,心中满意,用手肘揽着一只小碟子到身前,刚想把葡萄果肉放进去,手腕被魏钦大掌握住。
明黛抬头疑惑地看他:“你不是想吃……”
她话未说完,魏钦将她的手腕拉了过去,她也不由得用另一只胳膊撑伏在茶几上。
明黛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了,脸庞瞬间烧了起来。
魏钦轻笑一声,俯身凑近,挑眼看她,眸光幽深,薄唇微启含住半颗葡萄,握着她的手腕再往里送,他温热的唇肉裹住了她的指尖。
明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缩手,却被他用力擒住,动弹不得。
她明白他是故意的了。
这分明有些轻佻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是从容优雅又格外的风流。
明黛眉心微动,看得眼睛发直,直到她感觉到他舌尖裹住葡萄时,也轻轻地舔过她的指尖。
她瞳仁震颤,抽了口凉气,太快了,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只是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滋味从指尖向四肢蔓延,手腕不由得在他掌心颤了两下。
惹得魏钦收紧了力道。
明黛心跳加快,快到好像都不受她自己控制了,她可眼神控制不住地落在他身上,没有挪开。
魏钦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味佳肴,淡粉色的唇瓣沾了葡萄的汁水,在烛光下闪着水光,看起来十分的诱人,不知怎么的,明黛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
她的吞咽声在这安静的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明黛呆若木鸡。
魏钦黑沉的眼眸闪过明显的笑意,或许是没有预料,他甚至垂眸握拳抵唇轻笑。
明黛很尴尬,恼羞成怒地挣扎了两下手腕,挂在手指上的葡萄汁滑到魏钦指侧,黏糊糊的。
魏钦脚跟落地,带着她往内室走。
明黛还在因为他的取笑而恼怒,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你想干嘛?”
魏钦走到盆架前停下,把她的手放铜盆里。
铜盆里常备着净手的清水,两人胳膊紧挨着,手一同放在盆里,十指交叠,水波荡漾,明黛心脏也跟着晃了晃。
魏钦垂着眸,手指摩挲过她的指尖,帮她洗去葡萄汁水,感受到他轻柔的动作,她咬着唇抽出手,跳到一旁,手指还滴着水。
“我手洗干净了。”她说完就跑,耳朵脸蛋红红的。
魏钦透过夹在盆架上的铜镜看她慌里慌张逃到外间的身影,悠然地拿起胰子搓洗干净,取了巾子擦干水,才回到外间。
明黛正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腮帮子被撑出一个小鼓包。
她看到魏钦,一边嚼着葡萄,一边低头继续剥葡萄皮,皱了皱鼻子,不想给他吃了,谁让他总是……
逗她!
魏钦撩了衣袍,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伸到她眼下,拿住一颗葡萄,没有动,好像在等着明黛同意。
明黛唇瓣微张,嘴硬但手指头还是实诚地推着碟子往他跟前放了放。
才不是她心软,而是葡萄太多了,她一个人吃不掉。
明黛觑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见他面色淡然沉静,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她微微愣神,一眨眼,一颗碧绿的果肉递到她唇边。
原来也是给她剥的。
明黛看他,眸中闪过狡黠,张开嘴巴,含了葡萄,面颊鼓起来,她却突然朝他的指头咬了上去,弯着眼睛看他的反应。
魏钦表情不变,眼神专注而幽深,由她咬着。
明黛皱眉,试探地加了一点力气,魏钦唇角甚至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明黛难以置信,不死心的再用力咬了咬,她都感觉咬不动了,他竟然还不缩手!
顿时有些傻眼,忍不住的心虚,也没有他那般狠心,下颚动了动,牙齿微松,舌尖抵着他的指腹,将他的手推了出去。
魏钦冷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
若方才魏钦的舌尖碰到她的手指可能是错觉,但这回不是了,明黛看着他指尖牵出的银丝,心里咯噔一跳,含在嘴巴里的葡萄咕噜滚到了喉咙里。
没下去。
卡住了!
萦绕在塌旁的旖旎顿消,只剩明黛狼狈的干咳声。
明黛小脸涨得通红,张着嘴巴,用力咳嗽,眼泪都快下来了,可还是吐不出来。
魏钦心中一凛,快速起身来到她身侧,俯下身,一只手托在她颈下,一只手敲打着她的背脊:“呕出来。”
呕不出来,而且他打得她好痛啊!
明黛只感到背脊发麻,手指头在他身上扒拉,示意他轻点儿。
魏钦以为她喉咙噎得难受,于心不忍,可还是硬下心肠,放在她脖子下的手指挪到她腹腔处,抵着用力挤压。
明黛感觉五脏六腑都乱了,难受极了,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想和他说话,却感觉到喉咙滚动,她肩膀一僵,眨了眨眼。
诶!葡萄咽下去了!
魏钦扶着她,明显察觉到她身形一顿,垂眸看她面色古怪,眸色肃然,不敢掉以轻心,怕她窒息,抬手就要伸到她口中,想帮她抠出来。
明黛一惊,抿紧嘴巴,推搡着他的手。
魏钦语气严厉:“别动。”
明黛瞪着眼睛看他:“咽,咽下去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气氛诡异得吓人。
明黛捧着茶盏,小口小口抿着茶来缓解喉咙被葡萄卡过后的异样,她也不敢抬眸看坐在一旁,沉着脸的魏钦。
魏钦紧握的拳头微松,胸膛起伏,沉舒一口气:“我先回去更衣。”
话音落,起身顺手带走了装着没吃完的葡萄的碟子。
啊~
连葡萄都不给她吃了吗?
明黛撇撇嘴,也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看他直接回了西厢房,气哼哼两声,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吃葡萄了!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不开心的往后靠到软绵绵的迎枕上,背脊现在倒是不痛了,只有些火辣辣的,还有些麻,她伸手摸了摸,幽幽地叹了一声气,甩掉挂在脚尖的靸鞋。
靸鞋落地,“啪嗒”两声,百宜进了屋。
百宜进屋的时候,手里还是捧着一碟葡萄,但这碟是剥过皮,对半切开的葡萄。
明黛不明所以地看她,百宜笑着说:“这是我从院子里走时钦大爷让我拿回来的。”
明黛“哦”了一声,唇角翘起来,又开心了!
葡萄很甜,她以后还吃!
明黛下午和甄明秀一起用了晚膳才回来,又吃了很多葡萄,等魏府传晚膳的时候便没有去膳厅。
她打算早早的沐浴睡觉,明天还要出门和甄明秀一起玩。
百宜试着水温,听到明黛喊她
“百宜你来瞧瞧我的背 。”明黛站在浴桶旁,只穿着小衣。
“诶呦,怎么红了?”百宜凑进了一瞧,惊讶道。
甚至仔细看,肩胛骨中间似乎能看到一个手掌印。
明黛自然不好意思告诉她这是自己吃葡萄卡住喉咙了,魏钦救她的时候留下的,她干巴巴地说:“不小心撞到的。”
“那等会儿我去找魏管事拿个清凉油帮你擦一擦。”百宜说道。
明黛点了点头,这会儿还未出夏,她沐浴完,想着等会儿要涂清凉油,便只穿着抹胸外披一件无袖纱质汗衫,下面也只穿一条绸裤,就这样趴在罗汉榻上一边玩着垂在身前的平安扣,一边等着百宜回来。
魏钦用完晚膳回房,想到明日得空,不知明黛愿不愿出去游船,便走到东厢房,他谨慎的先抬手敲敲门。
明黛走了神,听到敲门声只以为是百宜,便朗声说:“快进来吧,等着你呢!”
她听到开门声,枕着手臂歪过脑袋,笑容僵在脸上。
魏钦目光扫过她清凉的衣裳,扬起眉梢。
嗯?
第五十八章
魏钦目光直直地落到明黛细条条白得晃眼的胳膊上。
明黛贪凉快, 但是这身打扮在内院无外人时穿不算出格,从前三伏天热得厉害的时候,甄家太太姨太太们还有只穿汗衫或是只穿抹胸的, 只是她在这儿住得舒服, 忘了这是魏钦的家, 也忘了与他同住一个院子。
明黛自知这不是见客的装束,连忙爬起来, 绿色银条纱裁的竖领对襟无袖汗衫半遮半掩,朦胧的光影下贴身的藕荷色抹胸和白色绸裤勾勒着她轻盈柔美的身姿和双颊泛着酡红的娇颜。
魏钦眸色渐深,跨进门来。
明黛从头到脚,无处不漂亮,她也知道自己漂亮,这会儿看到魏钦目色灼灼, 暗自翘起唇角有些得意, 心里偷笑过后, 她轻咳一声:“我去里头换衣裳, 你先坐一会儿。”
不等她迈开脚,百宜就回来了。
“钦大爷!”
百宜拿了清凉油绕过回廊跑回来, 瞧见魏钦站在门口, 光线幽暗, 她吓了一跳, 手一松, 装着清凉油的琉璃瓶掉在地上, 滚到魏钦脚边。
魏钦弯腰捡起琉璃瓶, 见是清凉油, 眉心微蹙。
他起身掩去深黯的眸色,目光又恢复坦荡淡然:“等等。”
明黛被他喊住, 正有些犹豫呢,看到他手里的清凉油,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在等什么,她趿拉着靸鞋哒哒哒地跑到他跟前,控诉道:“你今日把我的背都拍疼了。”
百宜看向她,不是说是撞到的吗?怎么又关系到钦大爷了?
百宜试探地对着明黛眨眼睛,明黛手腕摆了摆,她便趣儿地退到廊下,手背到身后望着庭院。
魏钦面色不大好,握着她的肩,示意她转过去:“我看看。”
明黛转过身,细柔的甜香从魏钦鼻尖拂过:“喏!”
纤薄的背脊蒙着一层纱,似雾笼青山,明明近在咫尺却模模糊糊看不分明,魏钦深邃冷厉的眉眼轻颤,到底变了味,只是他面色波澜不惊,眼帘低垂,扶着她肩膀的掌心微松,仍是一派肃穆冷静的模样。
魏钦并未说话,明黛皱起眉头,疑惑地问:“看到了吗?”
她刚问完,就感觉到他的指尖从她肩头慢慢划到肩胛骨中间,再沿着她的背脊一路往下,便是隔着一层纱也能触摸到她温软光滑的肌肤,像是上等羊脂玉。
而透过薄纱,魏钦看到了印在她背脊上的红印,他蹙起眉,如此娇嫩。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他触摸过的地方散开,明黛也不知道为何,和他待在一起,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应对,她咬了一下唇:“算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纱衫随着他的手指往后坠落,露出她白皙修长的后颈和挂着平安扣的红绳。
她抬手摸到肩头,想拢一笼无袖纱衫,却刚好被他攥着清凉油的左手握住,一同垂到身侧。
装着清凉油的琉璃瓶在两人掌中发烫。
“是我不好。”魏钦站在她身后,右手扶住她的腰,掌心滚烫,暗哑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惹得她耳朵连着肩膀都泛起酥麻。
明黛侧首与他视线交缠,他眼底幽光令明黛心惊,她眼神闪躲,娇滴滴的抱怨:“你手好热。”
她声音软得不像话。
魏钦宛若平静湖面的眼眸也渐起波涛,他低应一声,却不肯松手,只说:“我帮你涂清凉油。”
“让百宜帮,帮我就好了。”明黛脑袋还算清明,让他帮她涂,那她岂不是要在他跟前脱光了上衣,想到这儿她赶忙摇头。
“我看看严不严重?”魏钦身形巍然不动,低头在她耳边说话。
可他凑近的是她的右耳,本就低沉的声音越□□缈无底,明黛心里也没底,想把能听清楚的左耳凑过来,转头的瞬间,右耳擦过他的唇瓣。
两人齐齐怔楞住了,魏钦长眸深睨她一眼。
明黛心脏砰砰直跳,空着手摸摸自己的耳朵,好烫,她的耳朵烫人,他的唇瓣烫人,她小声说:“我是不小心的。”
可这哪里需要道歉呢!
魏钦望着她绯红的脸蛋,俯下身,炽热的气息慢慢喷洒到她面庞,她回过神,慌张的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没控制好力道,狠狠地垂了上去。
魏钦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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