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要想到魏钦,他便坐立难安。
都准盐运使司的同知可是和扬州知府同品阶的官职,且又是个肥差,一样望去可见的仕途坦荡,偏巧他还认识魏钦。
徐见懿暗舒一口气,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魏钦虽然忙碌,但他的贺礼还是要送到的,他想了想,明日再去找周佑,让他帮自己送贺礼,毕竟他与明黛关系更好。
徐见懿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他需要问清楚:“师妹先头让我找的人就是魏钦?师妹恐怕早知道魏钦就是魏肃生了吧?”
甄明珠知道他不好应付,但说辞已经想好。
“是我不好,不该瞒着师兄,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知道的,我阿爹与魏钦有些情分,他许是知道一些内情,才让我去找魏肃生,但他没有告诉我魏钦就是魏肃生。”
“师妹怎么突然想起找他?”徐见懿有些疑惑,前几年他没有听她提起过魏肃生。
“阿爹曾经让我将来若是遇到困难便去找一个叫魏肃生的,”甄明珠面色焦急,似乎十分害怕他不相信她。
“若我知道他是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不告诉师兄,况且我若是想瞒着师兄又怎么会让师兄帮忙寻人。”
“我是担心其中有什么意外,才托词阿爹有东西落在魏肃生手里,我是信任师兄才找师兄帮忙。”
徐见懿皱眉听着,他了解甄明珠,她从来不会说谎。
想必是从前明远怕自己出意外,为妻女寻的后路,但他又走得匆忙,没有叮嘱仔细。
但是……
她口中的困难是何意?
甄明珠突然握住徐见懿的手,“师兄你去甄家提亲吧!”
徐见懿又惊又喜:“师妹这、这、这是何意?”
他有些语无伦次。
“甄家的老爷太太正在为我说亲,我不想嫁给旁人!他们逼得紧,所以我才想找这个魏肃生帮忙。”甄明珠小声说。
“我怕师兄难过才没有叫师兄知道。”
徐见懿对她的情根深种十分得意,可依稀存着理智。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徐见懿其实知道甄家现在恐怕看不上他,他原本打算明年秋闱过后再上门提亲。
“再等我只怕会出现意外,师兄放心,只要我们坚持,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甄明珠激动地说道,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徐见懿脑中飞快地转动,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咬咬牙点头:“好!师妹回家等我消息。”
其实若能现在定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甄明珠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回家了。”
徐见懿捧着礼盒下了马车,遥遥地望着甄明珠的马车远去。
隐约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以为是他将要去提亲太过紧张的原故。
而车厢内的甄明珠脸上哪有丝毫欢喜。
既然忘不掉前世的痛苦,那便清算回来,她不能放过徐见懿。
*
明黛刚从墙头冒出脑袋就看到坐在她秋千架上的魏钦。
他是在等她。
明黛微微失神,但她心底意外的平和了下来,
秋千架是按照她的身量扎的,他坐在上头曲着长腿,看起来有些变扭和憋屈,和格格不入,她悄悄翘起唇角。
“怎么了?还不下来回家?”魏钦起身,微抬头看着她。
回家?
是啊,她现在是有家的人了。
她有一个新家,家里有她的夫郎,还有百宜,有浦真,有陈愖,有许多人。
她再也不是孤独的。
明黛撒娇说:“我要你来抱我!”
魏钦怎会错过她方才的神伤,不动声色地压在心里,点头轻笑,怎能不依她。
他一个箭步上前,身手矫健潇洒地横抱着她,将她从墙头接下来。
明黛稳稳当当的,没有磕着碰着。
她笑嘻嘻地赖在他怀里,想起他猎下的两只雁,好奇地问起他的武术功夫。
魏钦的功夫自然不能和武将还有曹家兄弟比,读书时对骑射略感兴趣也算精通,后来在福建跟着秦砺又精进了不少,也学了些防身的拳法:“只是用来强健体魄。”
他如此淡然,明黛点了点头,他的体力确实很好,身上的肌肉也练很漂亮。
线条干净利落,有力而不夸张,明黛不由得想起触感。
她咬了一下唇,忽然觉得有些热,脸也红了:“真不错。”
魏钦唇角微扬,瞥她一眼:“谁?哪里不错?”
自然是他喽!
明黛轻咳一声,望向他身上还穿着她离开时的衣袍,转移话题:“你怎么没有沐浴。”
魏钦俊容清清淡淡的,慢悠悠地回她说:“等你一起,顺道听你说说到底有多不错。”
明黛被他抱着,想逃都逃不掉。
但是她很喜欢他的怀抱。
他步伐不急不缓的,但明黛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上蛰伏的肌肉紧绷起来。
呼吸沉了一下,手指抚摸着他的脖子,轻轻地说:“好呀!”
第九十五章
云雨初歇, 浴桶周围的地面早已淋湿,剩下的温水刚刚没过魏钦的胸肌,他单膝跪着, 抽身出去, 支起另一条腿, 将瘫软坐在桶里,趴在浴桶边沿的明黛转过身来, 扶她坐在自己腿上。
明黛眨去从额头滑落到眼皮的水珠,卷翘的睫毛湿哒哒的黏在一起,能清晰地看到她娇媚多情的眼眸中残留着一丝恍然。
魏钦等着她缓过那阵儿劲儿,低沉的声线分外轻柔。
“还好吗?”
明黛却又喉咙吞咽,重重地喘息了一声才点头,他、他体魄确实非常的康健。
“嘉因倒是要好好练练了。”魏钦搂着她细软的腰肢意有所指道。
明黛脸热, 才不是她弱, 分明是他……
她撇过头, 才留意到自己胸口大片肌肤暴露在水面之上, 连忙弯腰往水里埋了埋,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这举动不过是欲盖弥彰。
魏钦眼底露了笑, 把她再捞出来:“水凉了, 不宜再待。”
抱着她出了浴桶, 收拾妥当, 回到床上已是深夜。
明黛迷蒙着眼睛趴在魏钦胸膛上, 他身上暖烘烘的, 靠着很舒服, 面颊在他身上蹭了蹭。
魏钦抬手掖好她肩头的被子,手指又回到她右耳耳廓, 轻轻地摩挲着,指腹下手感柔软细腻,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情好些了?”
明黛怔忡片刻,他竟然察觉到了,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她睁开眼睛抬眸看他:“我都忘了。”
魏钦低“嗯”一声,亲了亲她的额头。
明黛心里甜滋滋的,不过想起和甄明珠相处时怪异感,她说:“我总觉得她很奇怪。”
魏钦眉头蹙了一下。
他想起先前让人调查甄明珠,只是说她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说话有些糊涂,明远夫妻心疼女儿,还到天宁寺为她做了一场法事,这之后甄明珠病情就痊愈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
魏钦眸光幽暗,不管其中有何猫腻,他只要明黛平安:“以后不要再单独见她。”
明黛也是这样的想的。
看她困顿的小脸,这两日的确有些放纵,从前虽也亲热,但到底不曾越过最后一道线,如今初尝那蚀骨的滋味……
只稍作回味,心口便微微滚烫,魏钦收敛深思,哄道:“睡吧。”
明黛倦极了,刚应声,转头便入了梦乡。
魏钦听着她绵长的气息,也渐渐睡去,她卧在自己身旁,紧贴着她的心脏,他再没有从前的空茫孤寂。
*
解道机刚到扬州,魏钦就想带明黛去拜访他,后来因为明黛脚受伤耽误了,等她脚底伤口愈合了,解道机又忙于公务,便总是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前些日子解道机去了汐安坝所在的慈西县,直到魏钦成亲才回城,他现住在知府宅邸。
知府宅邸在府衙后院,瞧着离府衙越来越近,明黛有些紧张了。
“放心,老师他不会为难你。”魏钦牵过她紧握的小手。
“啊?他还会为难人吗?”
明黛瞪着眼睛看他。
魏钦无奈地笑了一下,着看她,她这小脑袋瓜总与旁人不同,本是安慰她的话,到了她那儿就变了味。
不过他听过他老师年轻时的事迹,他老人家那时候是不太好相处,但现在已经变了。
果然和魏钦所言,解道机待明黛十分的和蔼。
只这样相处,明黛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她接过解道机送给她的红封和一把糖,回到魏钦身旁,悄悄地往他手心塞了一颗。
魏钦攥着牛皮纸包好的一小颗糖。
老师这是把明黛当小孩子招待了,他睨她一眼,她眉眼俱笑,笑容灿烂娇俏,他薄唇微弯,眸中亦是纵容。
解道机坐在正首望着他们两个人,抚须点头,甚是欣慰。
陪着解道机用完午膳,魏钦送他回书房,明黛在外面园子里散步,知府宅邸的花园倒和她想得不一样,没有名贵花草和奇山异石,格外的朴素,但也别有一番趣味,里面竟然有很多她未曾见过的花草。
明黛正瞧着几株陌生的,却在秋季根茎依旧生长得茂盛的绿叶翠草。
她看得专注,百宜在她身旁小声提醒:“奶奶。”
“嗯?”明黛抬头看百宜,顺着她的视线往身后看,一位约莫四十岁,身量合中的妇人朝她走来,妇人穿着秋香色的长衫和檀色的长比甲,略施粉黛,戴着整套的狄髻头面,看起来很和善。
能在知府府邸园子自由行走的妇人想必便是知府大人的家眷。
来人正是这府邸的女主人,知府夫人王氏。
明黛福身与她见礼。
王氏还礼:“明家妹妹客气了,往后魏大人与我家老爷便是一朝为官的同僚,我们也该多多来往才是。”
魏钦还未正式上任,明黛只是弯着眼睛笑。
“您方才瞧着这些草是前几年妾身随我家老爷赴任途中带回来的无名野草。”王氏也未再继续提魏钦,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那几株草介绍道。
明黛也把话题落在野草上:“您灌养侍弄得好,我瞧着以为是什么名品呢!”
王氏摇摇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平日里养着玩罢了,让您见笑了。”
明黛闻言,心中猜想着这个花园应是王太太亲自打理。
两人闲聊几句,明黛看见魏钦过来了,随即和王氏告辞。
王氏说:“改日给妹妹下帖子,还请妹妹不要推辞。”
明黛抿唇一笑,点点头:“只要您不嫌妾身吵闹就好。”
与她告别,明黛走到在垂花门外等着她的魏钦身旁,回家的马车上。
明黛拨开一颗未吃完的糖含在嘴里,一边和魏钦说着话,一边拆开解道机送她的红封。
“咦~”明黛展开从信封里拿出来的薄纸,“这是……”
是两张银票,数额都是一百两!
明黛“哇”了一声,看向魏钦。
魏钦喝着淡茶,让她自己收好。
明黛在他眼前挥了挥银票:“只有我有哦~”
魏钦搁下茶盏,笑道:“对,所以我以后全要仰仗太太。”
他不仅没有收到红封,甚至他自己的钱财地契也全都送给了明黛,他现在是两袖空空。
明黛骄矜地扬起下巴,小手拍拍他的肩膀:“好说,好说。”
她说完便大方地分给他一张银票:“哝,给你买糖吃。”
魏钦捏着银票,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抹去她唇角的水光,低声说:“我现在就想吃。”
“可是没有了!”明黛一边面颊鼓着一个小包,摊摊手,最后一颗糖已经被她吃掉了!
魏钦不说话。
明黛心里下意识的发颤。
许久之后,马车在木樨街停下,魏钦凑在明黛耳畔,低低地喘息着:“多谢太太赏赐,很甜。”
明黛抖着手腕,摸索到被魏钦丢落一旁的银票,不给他了!
魏钦也不在意,只是在次日清晨换上绯色云雁补袍,准备去都转盐运使司上任,赚点微薄的俸禄花花。
明黛趴在柔软的被子,歪头看他,一下子精神了,眼睛亮晶晶。
大婚那日她就发现他穿红衣裳好看,如今换上挺阔的官袍又多了几分不可侵犯。
魏钦束好腰间革带,单手拿着官帽,转身姿势潇洒地走到床前,托着她的后脑勺,抬起硬朗的下颚,吻上她的唇瓣:“我出门了。”
等他放开自己,明黛才回过神:“哦、哦!”
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穿着端肃庄严的官袍,偏嘴巴红红的,她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没忍住又看过去,恰好看到他抬手戴上官帽,反而衬得他深邃英俊的五官更加突出。
魏钦脚步迟疑了一瞬,顺着她直勾勾的眼神,垂眸扫过自己的装束,眉梢微扬:“晚上回来陪你玩。”
最后一个字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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