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点头,把装有顺天府的户帖的信封交给了她:“再往前便是官道,姑娘沿着官道往南走,申时初刻前在瓜洲码头等一条挂着秦氏幡旗的船,信封中有一个竹牌,船上的人看到竹牌便会带你去京师,我就送姑娘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姑娘就要自己走了。”
芸姐儿听着他的叮嘱,就这样让她离开了?
只是单纯的来帮她吗?
“郎君可否告知究竟是谁在帮我?”芸姐儿感激涕零,紧握着信封,眼含泪光。
曹成只说:“是一位有缘人,姑娘无需多问。”
其余的,他不在多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芸姐儿不停地流着泪,跪在地上对着曹成的背影磕了几个头才起来。
她妥帖收好信封,虽然她现在还不知恩人是谁,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段恩情,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多做善事,期盼着有一日能见到她的恩人,亲口说出她的谢意。
*
“一切都顺利。”
曹成回到木樨街,向明黛禀报。
明黛坐在园子敞厅内的长案后,闻言悬了笔尖,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辛苦你了。”
芸姐儿只比她大一岁,还年轻,只希望他将来能一切顺遂。
她让曹成回去歇着,自己又画了一会儿堪舆图,瞧着天色,让阿福帮她收拾了书案,自己回房更衣。
她晚上要去小梅花巷用膳。
这两日魏钦衙门事情多,回来得晚,明黛不高兴一个人用膳,便想着去陪陪萧太太。
她能来,萧太太自然是开心的:“若是魏钦实在忙,你就让他晚上宿在衙门里,你收拾了换洗衣裳住到祗园来。”
其实魏钦就算忙到深夜也都要回来的,不过明黛哄着萧太太,点点头脆生生地答应。
萧太太岂会不知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他黏明黛黏得紧,一刻都不肯放人,若不是他实在没时间回家用晚膳,明黛也不会过来了,但这不妨碍她听得心中熨贴。
此时盐运司衙门灯火通明,衙门上上下下为了那桩走私盐案忙活了好几日。
魏钦从刑房里出来,身上隐约沾了刺鼻的气味,他皱了眉,抬掸了掸肩头,往同知衙走。
身后跟着陈愖和一位盐兵总旗彭懋。
“天色已晚,你们早些回去休息。”魏钦说着话,穿过一条甬道,迎面遇到都转运副使。
副使李山年近四十,朝着魏钦拱手行礼:“魏大人。”
魏钦微微颔首。
“李大人。”
“听说犯人已经招了,魏大人果真好本事。”李山说着恭维话,又解释。
“我忙着整理上一位同知大人留下的卷宗,不曾帮到大人,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李大人客气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李大人。”魏钦清楚他此番的来意,没兴趣与他兜弯子,直截了当地说。
“这案子可是魏大人全权处理,现在交给我,旁人说不准在背后言语我抢功劳了。”李山笑着摆手,推辞道。
魏钦闻言,侧眸看向陈愖:“明日收拾了此案案宗,呈给都转运使。”
李山楞了一下,改口说:“诶!都转运使年岁大了,还是由我来吧。”
“反正这会儿我也睡不着,就先去刑房了,争取早日结案,魏大人慢走,彭大人告辞,陈先生明早见。”
陈愖摇了摇头:“李大人真有意思,说话弯弯道道的就是……”
彭懋如今在魏钦手下听用,自然是想与上官处好关系。
他跟着魏钦办过几件差事,但与他还不算亲近,而陈先生在魏大人跟前办差有三四年了,是魏大人的亲信,自是了解他,他评价李大人的话,想必也有魏大人的意思。
彭懋竖起耳朵,却听到陈愖说:“就是太累了,这李大人也不到四十岁吧,瞧着已是头发花白了。”
“男人也要好好打扮自己,等闲下来,我教他染发。”
彭懋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本就累了一整日这会儿更疲倦了,他睁眼打量陈愖。
他穿着淡紫色的道袍,外头再穿一件玉色披风,腰间挂着墨玉玉佩各色香囊,发髻梳得油光水滑的,簪着绢花,风流俊俏,实在看不出是个师爷。
他再看魏钦,魏钦规矩正经地穿着公服,公服和胸前的补子都是崭新的,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干净,就连指甲也修剪得整齐。
都是讲究人!
彭懋脚尖往旁边移了移,偷偷地闻了闻自己,当下就决定回去后就沐浴,把自己打理整洁。
“彭大人。”
彭懋胡思乱想,听到魏钦喊他,猛地回神:“魏大人。”
魏钦告诉他,他可以回家了。
等人都走了,陈愖慢悠悠地嘲讽道:“这李山不愿意得罪人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4二贰尔吴九乙斯奇,把抄家缉人的事情交给你,如今又舔着脸凑上来,他也好意思!”
魏钦扯了唇,神色未有波动,冷静淡定地说:“他既然想接手,那就给他。”
“也是,剩下来的事情琐碎繁杂,李山沾了手,怕是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管其他事务了。”陈愖自然明白魏钦的意思。
“现在回府?”陈愖问。
两人回了木樨街,家中上了灯,走进去却是静悄悄的,魏钦眉梢微挑,除了官帽递给阿福
阿福说:“大奶奶晚上去了小梅花巷……”
他正说着,门口传来动静,回头看,是明黛惯常用的轿辇。
明黛弯腰走出轿辇,瞧见门厅热闹,有些奇怪:“怎么都在这儿呢?不过正正好。”
她笑眯眯让百宜把酒送给陈愖:“喏,这酒好喝,送你。”
陈愖正饿着,如今又有了美酒,乐呵呵地提着酒壶去了厨房,准备让姜娘再给他炒几样小菜。
魏钦目光从陈愖背影挪到明黛身上,黑黝黝的眸子仿佛闪着微光,明黛疑惑地瞪大眼睛:嗯?
魏钦抿了薄唇:“回房?”
明黛揉着自己的肩膀:“好呀!”
魏钦一进房,就反手关上门,默不作声走到明黛身后:“我的呢?”
明黛眼眸转动:“什么啊?”
魏钦怎会不了解她,她这模样就是故意的,他垂眸,淡声道:“没什么,传水沐浴吧。”
明黛愣住了,她还等着他问呢!
他怎么不按照她的想法来,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很是不满:“诶!”
魏钦身形一顿,唇角微弯,转身目光幽幽地看她。
明黛自己藏不住话,又笑起来,弯着眼睛,主动搂了他的脖子,神神秘秘地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魏钦心中一动,揽着她的腰,嗅到她身上馥郁的软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酒香:“什么?”
明黛牵着他走到床前,放下拔步床最外头的帐幔,视线陡然暗了下来,也越发的朦胧暧昧。
她将魏钦按到架子床沿边上,声音轻缓:“你不许动。”
明黛脱了最外头的比甲,看了魏钦一眼,纤细柔软的手指拨开立领上的扣子,衣襟随着她的动作松散,她没有全部脱下,而是慢慢拉开里衣的系带。
一瞬间帐子里仿佛热了起来。
魏钦收了腿,双脚踩到脚踏上,眼眸紧盯着她。
明黛被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却是生出退意,停下手里的动作:“算了,先沐浴吧!”
魏钦深吸一口气:“明黛!”
他快速起身,用力攥住她的胳膊,把她圈在自己胸膛和床板前,难得有些着急地催促:“继续。”
第一百零五章
明黛被魏钦抱坐到床榻前踏步侧端的桌案上, 揪着他的衣襟,垂眸看他指尖挑开她淡黄色里衣的衣摆。
纤柔无骨的腰肢上红梅盛开,从平坦的小腹往上蔓延, 似雪中红梅, 极致的红与白刺激着魏钦的视觉, 贴身小衣下沿绽放着半朵娇艳欲滴的红梅,另一半被轻薄的衣料遮挡住。几乎可以想象到小衣下的光景是何等风情。
魏钦微眯起长眸,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着漫不经意的笑意,指腹研磨着那半朵红梅,咬着她的耳朵问她:“描的谁的梅花?”
明黛气息渐渐凌乱,面红耳赤地看着他,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是他笔下的梅花图。
他丢在祗园不要了, 被明黛整理他旧物时发现的。
少年时的傲气显于画作之上, 这红梅线条冷硬凌厉, 魏钦薄唇往下移走,她锁骨多了一朵不同的红梅, 听她抽了一口气, 他开口道:“这画不好。”
明黛疑惑地看他, 还未反应过来, 便被他拢了衣襟, 抱着径直走出拔步床, 来到书案后。
这是明黛的书案, 上面铺着大幅面的宣纸, 画笔砚台已洗干净收拾在一旁。
魏钦坐在圈椅上,将她安置在自己腿上, 手臂固着她的腰:“用什么画的?”
她身上的红梅泛着淡淡的甜味,不似寻常的颜料。
明黛握住他方才作乱的手,半朵红梅被他抹开,指腹上沾了颜料,明黛举着他的手递到他唇前,眼睛亮晶晶的:“你尝尝。”
魏钦撩起眼皮看她,没有犹豫,舌尖轻点指腹,果然是甜的。
明黛望着他湿润的唇瓣,也跟着下意识地抿了抿红唇。
这是原吉安特地让人调的颜料,最近大姐儿挑食,她让人调了各色能食用的颜料掺和面粉制成各种模样的小点心哄大姐儿进食。
晚上用完膳,时辰尚早,便打了一会儿牌,方素瑶手中的生意赔了银子,小舅母体贴便提议谁输了就用墨汁在脸上画个记号,原吉安担心墨汁伤皮肤,叫人去二房的小厨房取了能吃的颜料。
牌局散后,她将剩下的颜料送给明黛玩。
“能吃呢!”明黛轻声说。
魏钦手臂似乎收紧了,明黛呼吸跟着一窒,在他幽暗的眸光下,颤着手指摸到袖兜中拿出一只胭脂盒大小的银盒。
魏钦执笔沾过朱砂红的颜料,笔尖沿着明黛的掌心慢慢游走。
明黛忍着那酥麻的痒意看着一朵朵鲜艳的红梅沿着她清晰的掌纹绽开,只看一眼仿佛和她腰腹的红梅一样,但认真端详,便能品到其中区别。
明黛挪开他的手臂,掀开衣摆,眼眸来来回回在掌心和腹部移动,她临摹的梅花像是生长在悬崖边上的,独自承受严寒寂寥的梅花树上的梅花,而他方才画在她掌心的红梅笔触温和许多。
明黛好似能透过掌心的梅花看到他此刻的心境,心尖像被羽毛拂过,可不知怎的又有些泛酸,她看得出了神,手掌却被他盖住。
魏钦又拉下她的衣摆,天气渐寒,不许她胡闹,但他温热的手掌却贴着她柔软的腰肢,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就摁在她小衣边沿。
明黛眼睫轻颤,感受着空气中暗潮涌动,面上却学他沉着的姿态,缓了一口气,回头看他,和那红梅一样,他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叫她不由得迷了眼,直到被他用笔尖在面颊上点出两颗小点,才回神。
“你画什么啦?”
她这一晚可都没有输过,这会儿不知道被他涂抹了什么。
明黛不放心,转过去,探身从书案上的小书匣里翻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把镜。
魏钦盯着书匣看了两眼,搁下画笔,顺势伸手打开书匣,里面没有一本书,装的全是胭脂水粉,他不经扶额轻笑。
也只有她会在书案上放这些东西。
明黛翘着手指头拿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脑袋,他在她面颊靠近唇角的地方左右各点了一颗小红点。
原来他是给自己点了面靥。
魏钦透过打磨得清晰的镜面看她,眼神仿佛带着火星,明黛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她唇角弯弯,面靥点缀,妩媚动人。
圈椅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明黛呼吸一紧,把镜从手中滑落。
帐幔猛地掀起又悠悠坠落,明黛身上的梅花一点点地消失,她忍不住侧头埋进软枕中,挡住布满红潮的面颊,脚尖蹬着床褥,蹙眉咬唇,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那股暖流不是……
明黛一呆,眼睛突然睁大,支起脑袋,看向也僵硬在那儿的魏钦。
魏钦额角青筋凸起,面色沉凝,他翻身坐到她身侧,抬起手,修长干净的指尖沾了血迹。
明黛倒吸一口凉气,她月信来了。
明黛月信并不准时,大夫说是她幼时为了治耳朵,喝了太多药汤的缘故,不过在她接受耳朵无法医治的现实,停了所有的药后,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原先每每来月信时腹痛难忍,现在只要不受寒,便不会作痛。
两刻钟后,明黛换洗妥当先出了净房,抬手撩起帐幔,动作微顿,转头看了一眼书案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颜料盒。
片刻后,魏钦也出来了,明黛习惯性地滚到他怀里。
魏钦亲亲她的额头,搂紧她:“睡吧。”
只是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是舒心的,魏钦闭目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情,眉心突然动了动,他拍拍她的屁股:“老实点。”
明黛若是能乖乖听话,那就不是她了。
她现在睡不着,回味起他吃瘪的模样,问他知不知道面靥是如何来的,她旁的或许知道的没有他多,但这妆容上头的研究,他肯定比不了她。
面靥原是宫妃们来了月信在脸上点的小点,以此来告诉皇帝不能侍寝,后来传入民间才作为妆面。
“你说巧不巧?”明黛小脚踢踢他。
魏钦轻“嘶”一声,捏着她的面颊:“取笑我?”
“怎么会。”明黛嘴上否认,但眼眸中分明带着坏笑。
他碰不了她,但她可以碰他呀!
明黛摸出藏在枕头里侧的颜料匣和一支干净的画笔,笑意盎然:“你新教的梅花,我还没有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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