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所以这么多人,是因为曲家的曲学士出了一道题,留下一方极品砚台作为彩头。
这可不仅仅是一方砚台,还是曲家抛出的橄榄枝,也是各大家族招揽青年才俊,吸收新鲜血液的手段。
四大文学大家,王、谢、曲、闻,虽说王谢更加庞大悠久,可曲家也并不差。
四大显赫世家,但凡入得一家,便可前途似锦,一飞冲天。
这也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了。
曲家啊,秦O想到了那个清瘦倔强的小哑巴,倒是好久没见到了。
一行人往五楼上走,太子爷这一身龙服,不可谓不张扬。
在外不行大礼,但龙服不能视而不见,但凡看见的,也许不一定认得太子的脸,但身着龙服,面生,而且年轻,大概就能对上身份。
一个个躬身行礼,恨不得埋到地上去。
秦O看着都替他们腰疼。
太子可恶、可恨、可怕,这些文人在背后讨论之时,长篇大论,恨不得御史的折子给他们来写,把太子钉死在罪恶的柱子上。
可直面太子,这群只是嘴皮子厉害,实际上连鸡都没杀过的人,也只能瑟瑟发抖,然后毕恭毕敬的行礼。
憋屈可不止一点点。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狂士,不甘屈服淫威,不卑不亢,眼里含着倔强的怒火还有谴责。
但也仅限于此,真上前对着太子教训,那得先做好必死的准备。
显然,都是惜命的。
太子的脚步停在五楼,本该没一个门口都挂上牌子的五楼,此刻居然出现了一间没有牌子的。
看看挂牌的地方,不是新拆的,那就是一直没挂,而太子已经从容的推门进去。
茶室装潢素净雅致,除却茶桌和椅子之外,最醒目的还是那加长了的桌案,文房四宝皆为上品。
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方便文人邀好久聚会,品诗论词。
面向回字中间那一边的门可以打开,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地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太子来了之后去那边转了一圈就回来坐着,不喝茶水,不说话,合着眸子小憩。
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这姿态,更像是专门来等什么。
秦O若有所思,她是不关心太子要搞什么事情,但今日她跟太子一路,她不想被牵连。
尚青书坐在一侧悠然的喝着茶,便是这种时候,他脸上那一丝客气温和的淡笑也不曾消失。
真很想问,一直这么笑不累吗?
察觉到秦O的注视,尚青书端起茶杯微微颔首,示意秦O喝茶。
秦O:“……”
那面具厚得,感觉对面坐了个假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下面的嘈杂声突然变得更加澎湃,一浪一浪的,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仔细听,原来是有人写出了好文章,正被人拿着朗读呢。
当然,能出现在这里,谁肚子里能没两斤墨水?
很快,又一篇惊艳的文章出世,高声朗读之后,五楼都能听见。
曲家出的题目很新很深奥:蚁之小,鼠为巨;鼠之小,人为巨;人之小,天地为巨,是何以为天地之巨?世间万物皆为尘埃乎?
这问得可真是哲学深奥,也发人深省,不愧是大儒之家拿出来的题目,思想深度让人难以企及。
而这种缥缈的,讨论世间大道的问题,比起朝中之事更加能激起学子的热情,毕竟没有约束,天地之外的事情,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一篇篇出彩的文章被朗读出来由大家评鉴。
思想浅的,真的去思考天地之外为何,日月星河,宇宙浩瀚?
天地辽阔,何为天之尽,何为地之尽?天高几许,海深几何?
思想深的,从生命开始、万物诞生,谈到生老病死,千万年之后,皆为尘埃。
不得不说,一群人争论这些,虽然多为废话,可集思广益,还真能弄出些新奇的看法,比一成不变的戏本子有趣多了。
几十份文章,观点大同小异,后面看的就是个人文学功底,发散思维,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当真有百花齐放的那种感觉。
秦O也读书,但杂书兵书为多,看的书不少,可写文章却不及这些人。
可惜这些文人满腹才华,自诩重礼重道,实际上却自视清高,目中无人。
书是读得够多了,却忘了怎么做人。
地下这群人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学富五车,深研文学,可谁知道那斯文的人皮之下藏的是什么禽兽。
第14章 血还没干透呢
一众文章朗读完毕之后,就是评审阶段,一群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大约两盏茶之后,魁首脱颖而出。
因为要保持公开公正,所以评审以专门的学者进行筛选提名,众学子投票,然后选出最佳。
让学子亲自参与,感受世家大族的大气包容,这也无形中给这些世族增加在学子心中的好感,让人更加想要拜入门下。
摘得魁首的是一个叫左施文的人,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形高瘦,一袭灰色的袍子,头戴一根木簪,颇有几分道家的仙风道骨之态。
而他写的文章大概内容是:天地为炉,万物佐之,练身焚心,超脱凡俗,可成大道。
别人谈天地、谈宇宙,他谈修身、谈大道,虽然点子大同小异,但他写的文章,却满满的道家仙气铺面。
众目睽睽之下摘得榜首,没人不服气,大家都恭贺着。
然后就是曲家的学士出来亲自为他授予奖励。
除却定好的彩头,曲家还给了一块牌子。
牌子没什么特别的权利,但是却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递上这块牌子,可以得到那个家族的学者接见,不仅仅是一个人。
就好像这块刻着‘曲‘字和曲家图腾的牌子,得到它的人,拿着它可以求见曲家所有文学名士,而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有人会拒绝见,除非你做了他们不能容忍的错事,被收走牌子。
所以,那砚台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是这块牌子。
有人风光无限,肉眼可见前途似锦,更多人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就在这时,尚青书起身走向外面,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合围的中心,朗声喊道:“左施文!”
秦O下意识的看向旁边,果然,之前还没什么精神的太子爷此刻优雅端坐,精神清明。
显然,他等的就是现在。
高处传来的声音格外让人在意,众人其其仰头看去,想知道左施文又入了那位贵人的眼。
地下的人看不清楚,但来人很快自报家门:“我乃太子府尚青书,太子殿下很是欣赏你的文采,欲任你为东宫詹事,我特来邀你共事。”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东宫詹事?今天早上被太子提头入宫的那位?
刹那之间,再没人羡慕左施文了。
魁首风光,得曲家看重风光,可风头太大,被太子注意到了,那就是灾难。
太子詹事,前车之鉴,血还没干透呢。
左施文脸色也不好,但还是维持着礼数:“多谢太子殿下垂爱,但左某才学尚有不足之处,暂时担不起詹事这般重任。”
不出意外的委婉拒绝,但凡脑子没坑,都不会答应。
但是太子都盯上你了,能让你这么轻易拒绝?
尚青书笑道:“左兄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曲大家如此深奥的题目你都能拔得头筹,得曲大家认可的才能就算到了圣上面前也是不差,太子殿下很是看好你,可不要让殿下失望啊。”
左施文:“……”真是太感谢太子殿下了。
曲家:“……”怎么他们砸钱砸物设的擂台,最后成了给太子殿下选人的?
打劫吗?就没见过这么捡现成的。
秦O只有感叹,怪自己年纪小见识少,所以现在才每天都活在惊叹之中,为太子殿下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左施文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答应了,自己水深火热,以后说不定要丢命,可不答应,要是惹怒了太子,今天也许就得丢命。
左施文左右为难,急得头上汗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周围同好此刻全都退避三舍,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曲学士。
曲学士也不忍,到底是自己选中的人,眼下又是因为自家遭灾,总不能视而不见。
否则日后谁还敢接曲家的牌子?
曲学士上前,拱手大礼:“太子殿下容禀,太子府詹事历来从翰林院经吏部派任,左施文今日文章出彩,但也不过举人之身,就算明年下场榜上有名,那也得在翰林院进修,官从七品往上排,哪儿能举人之身为三品官,乱了朝纲。”
虽然曲学士说得正经,可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懂:求太子爷高抬贵手,别霍霍人家。
道理大家都懂,但太子是讲道理的?
太子爷起身走到栏杆处,看着地下众人,目光搜寻到那位曲学士,笑道:“左施文确实不够资格,孤记得你们曲家不是有好几个翰林进士?那就选曲吧。”
曲学士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
者,玉也。
曲可是曲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称无暇公子,与王家王镜之其名,但辈分还要大上一些。
那可是曲家年轻的希望,未来的顶梁柱子。
太子府詹事,未来必定在内阁有一席之地,若太子是位贤明之人,那确实是极好的前程,求之不得。
可现在这情况,那就是明晃晃的火坑啊。
秦O若有所思:所以,太子其实是冲着曲家那块美玉去的?
今天不管被曲家选中的是左施文还是右施文,都不过是太子拿来为难曲家的棋子?
曲学士急得上火,身子晃了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是得晕,不管是葬送曲家最出色的人才还是得罪太子,哪个罪名他都扛不起。
“学士大人?”
“快,扶他下去,找大夫。”
曲家其他人特别有眼力见,连忙就要把晕倒的曲学士抬走。
可惜还没走出两步,一道鬼魅的身影直接从五楼一跃而下,身影如游龙蜿蜒而下,眨眼来到地面,赫然是太子侍卫惊蛰。
惊蛰一把躲过曲学士,掐了人中。
曲学士不见醒,他直接提着人用轻功上了五搂。
这绝妙缥缈的轻功,看得一众文人满眼惊叹,一时间都让人忘记了可怜的曲学士。
曲学士被扯到五楼边缘,惊蛰一手拎着他,直接让他悬挂着。
太子笑得恶劣,悠然道:“曲学士要是不醒……那就以后都不用醒了。”
惊蛰配合的一幌手,吓得曲学士连忙睁眼,满眼惊恐,连装晕也不能。
“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果然,晕倒逃走,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太子爷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决。
第15章 呵,狗太子
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曲学士不必如此激动,孤要的又不是你,那曲也不是你儿子,不过是让你回去通知一声,明日一早要是看不见他,孤亲自找曲家要人。”
曲学士憋屈悲愤,最后还是只能屈服在淫威之下:“臣遵旨。”
传个话而已,若是曲家都阻止不了,也怪不得他。
就当曲有此一劫。
曲学士被放到了一边,双脚着地,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尴尬得想起来,结果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还是尚青书亲自把人扶起来的。
目的达到,太子爷带着人离开,众目睽睽中从楼上下来,扫过那左施文一眼。
尚青书连忙示意:“还不跟上?”
左施文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正庆幸呢,此刻突然脸色一白:“尚大人……”
太子爷缓缓转身,浅浅皱眉,不悦:“孤使唤不得?”
左施文跪地匍匐:“求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府,曲家嫡公子都畏如猛虎,他去了,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他打定主意不去,太子爷倒也干脆。
直接抽了惊霜的剑,只见他身影一闪,竟是眨眼来到左施文面前。
锋利的剑尖森寒,距离左施文的眼睛只有半寸距离。
秦O难得惊讶,之前就觉得太子身上气息危险,原来他武功如此之高,这鬼魅的身形出神入化,已近不单单是武功了,更像是……杀人技。
秦家也是武学世家,她也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但唯有顶尖的杀手才有这般气息和身法。
这位太子爷学的是这些,怪不得视人命如草芥。
秦O还在感叹之时,楼里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求太子殿下息怒!”
不甘、愤怒、憋屈。
读书人遇到这种不讲道理还身份尊贵的,读再多书也没用。
秦O想到军中那些叔伯兄弟,要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真逼急了,管你是不是太子,照样削你,大不了先套个麻袋。
哪儿来那么多窝囊气?
哎,又是想回家的一天。
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紧接着所有视线汇聚过来,众目睽睽都盯着自己。
秦O吓得一个机灵,尚青书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问你意见呢。”
嗯?
太子爷好脾气的又重复一遍:“爱妃,你觉得孤该怎么罚他?”
秦O嘴角抽了抽,来了,太子爷又开始犯病了。
后背发凉,头顶发麻,直觉危险。
众文人一下子像是看到了希望,太子不好说话,但太子妃不一样啊,低调、懦弱,但身为太子妃,她的话太子总能听进去一些。
秦O内心:感谢诸位看得起。
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有这分量。
“请太子妃帮忙求求情,太子妃仁德,我等必将铭记太子妃大恩。”
谢谢,但不用!
这两年嘲笑了她那么多,现在感谢她也不稀罕。
深吸口气,一脸漠然:“太子殿下自有决断,妾身岂敢妄言?”
众人失望,也是,谁敢当众阻止太子?
一个年迈老学者站出来,一脸愤恨,怒骂:“太子妃当以端庄贤惠,仁德善良,何以如此冷漠无情?”
秦O给气笑了,你们不敢说太子,现在倒是敢对她这个太子妃开火。
欺软怕硬是给你们弄明白了?
秦O没怼人,但太子爷给安排上了,惊蛰的剑架到那老学者脖子上。
回头询问秦O:“请太子妃下令!”
秦O气得血气上涌,当场就要吐血。
今天是非要算一条人命在她头上?
老学者也是牛,明明怕死得手都抖了,却愣是梗着脖子:“老朽黄土埋深,只剩一身枯骨,但文人傲气,悍不畏死,只为正义公道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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