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沨泞的反应已是极快,三两步冲上去,那畜生却还是叫唤着,在众目睽睽下扑倒了萧静挽。
“啊!”
尖叫声四起,嫣妃被怔愣住一动不动,萧静挽顺势摔在了阮沨泞的身上,后者身体直接接触地面,疼得骨头都要错位,却不得不忍着痛关注怀里的人,发现她的颈部已然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痕,再转眼看向那罪魁祸首,旁若无人地闯荡了一圈,大摇大摆甩着尾巴走出了宫门。
嫣妃好像这才回过神来,见了鲜血大惊失色,也不管什么形象了,手足无措地大喊着:“你们这群奴才还愣着做什么,快去传御医啊!”
阮沨泞眉头紧蹙,依然冷静地撕下衣袂,轻轻盖在萧静挽的伤处,为她简要包扎好,看她受了惊又咳喘起来,抿紧唇为她顺气,嫣妃实在吓极,跪坐在旁边不住地絮叨:“公主,你没事吧?这猫本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素来乖巧,偶尔喂些东西,也不见它发疯闹腾,这会儿早春时节,莫不是发情得看公主面生······”
“娘娘莫要自责。”萧静挽睁着眼睛,有些虚弱地吐息,“这也不是娘娘能预料的,只怕是玳贞不适合这鲜花,坏了娘娘一番好意。”
那株本来在鬓角上的杏花,因为作乱的花猫散落在地上,被着急忙慌来往的婢子踩烂了。
嫣妃一怔,被那双澄澈的眼睛注视得不自在地别开眼:“花有什么,公主若喜欢,本宫到时候摘一篮子给你送去,眼下你的伤才是最重要,来人,快帮忙将公主扶到偏殿歇着。”
萧静挽被丫鬟们七手八脚伏起来,无人在意被垫在身下的人,阮沨泞略微费劲地站起身,也没空管腰背哪儿撞到了伤着了,急步跟了上去,未曾想到了门口却被丫鬟们拦下,说道:“嫣妃娘娘交代,无关人等不得入内惊扰公主,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老老实实在外头等着吧。”
阮沨泞心头一紧,却被一双双眼睛盯着不得不驻足门外,幸而她这个方向能将内里的一切收归眼底,便紧紧锁定着嫣妃的一举一动。
丫鬟在门口禀报道:“娘娘,林御医来了。”
年轻的御医经过阮沨泞身旁,径直踏入偏殿内:“微臣来迟。”
嫣妃扬声道:“别废话了,公主咳喘得如此厉害,还不快去给公主看看!”
“是!”
林御医为她稍微一把脉,说道:“回娘娘,公主这般模样,应是惊慌之下心绪不宁,又急切吸入了凉气所致。”
“那内里可有伤到?”嫣妃问。
林御医道:“娘娘不必担忧,内里无碍,只是微臣来看,应当开一些镇静的药物饮下。”
“无碍便好,无碍便好。”美妇后怕地拍拍胸脯,长长呼出一口气,“如此当真不幸中的万幸。”
“林御医。”萧静挽有气无力地开口,“这些药物可会与我原来使用的那些相冲?”
“公主殿下放心,微臣开的都是较为温和的药物,不必担心药性相悖的事情。”
萧静挽安下心来,却又用力地咳嗽好一阵,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嫣妃满脸心疼地把事先叫下人去准备的水亲手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轻声问:“这会儿可有好些?”
萧静挽咽下清凉的白水,喉中通畅不少,面露感激道:“多谢娘娘,喝了水好些了。”
嫣妃放下杯子,又喊身旁的人:“再帮忙看看公主脖颈方才被畜生抓到的地方如何了,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留下疤痕,需不需要缝针。”
林御医应允下来,上前轻手解开渗红的布帛,隔着料子抬手抚摸着那白嫩的皮肉探查,随即松开,回禀道:“只差一毫厘就到动脉处,幸而公主万福,伤口也并未深入,无需缝针,只要上药包扎便可。”
阮沨泞还欲继续盯梢下去,嫣妃却忽而开口:“金玉。”
“奴婢在。”身旁的丫鬟回道。
“将门掩上,公主眼下要包扎了,可不好再受凉。”
阮沨泞闻言急忙要进门,萧静挽也道:“娘娘,兄长交代过那小丫鬟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我身旁以防万一,您这一来让她回去被兄长教训可如何是好?”
嫣妃轻轻将手覆于她肩上,安抚道:“公主心善,可毕竟金枝玉叶的贵体,下人还是不要多见这赤红比较好,这样吧,本宫到时候告诉景临王,这丫头未曾离开过你身边即可,更何况有本宫在这儿陪你,还怕出什么意外不成?退一万步而言,那门也未曾关紧,有什么事公主喊一声便可,这样如何?”
萧静挽一看她眼里的真诚,又想起她确实没做什么不对劲的事,叹了口气,道:“雪吟,你便在哪儿等着。”
主子都这般说了,阮沨泞再无可奈何,也只能在外头干等着,屋里头除了几句诊断与叮嘱,还有几声应答,此外一点儿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就在她准备直接借口离开,翻上房檐看个究竟之时,林御医推门而出,面色如常离开,让她不免困惑,难道这嫣妃当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请公主喝茶赏花?难道今日的一切,单纯的只是意外与巧合?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试图进门,此刻嫣妃正好走出来,还不忘带上门:“公主有些倦乏了,本宫看此去平青殿还有好长一段路,便叫公主现在本宫这儿躺会儿,你们都别进去打扰了。”
公主在里头歇息了?
阮沨泞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可说不上哪儿不对劲,看嫣妃把门挡得严严实实,虽然并未听见萧静挽的声音,心里头却惴惴不安。
犹疑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巨响,尔后是清脆的杯盏落地声,她几乎是瞬间的反应,抬手便将信号弹发射了出去,色彩斑斓的烟花炸裂在半空中,她也不管尊卑贵贱,冲上前狠狠推开嫣妃就要闯进屋内,美妇人一个不稳差点倒地,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大喝道:
“给本宫把她拦住!”
第36章 螳螂捕蝉
林御医轻手轻脚帮忙将伤口包扎好之后, 清嗓对萧静挽道:“公主注意,不要碰水,也不要吹冷风, 每日两次, 涂抹微臣给您开的膏药,应当三五天便能愈合,另一边镇静的药也莫要忘了吃,只要和公主原有的药稍微间隔开饮用即可。”
这位御医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就诊行事却十分老练, 一点也看不出新人的模样,说出的话也很有信服力,萧静挽看着他的清秀的面庞,与那毫无杂质的深眸一对视上,心底不知为何莫名悸动起来, 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致,慌忙移开视线, 阖眼想要凝神。
嫣妃见状, 开口道:“这些事本宫都帮公主记着了,你且退下吧。”
林御医略一作揖:“微臣告退。”尔后离开了偏殿。
“公主,公主?”嫣妃轻唤两声, 在萧静挽听来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看你疲惫得很,平青殿又太远, 不若先在本宫这儿歇会儿?”
她头昏脑胀,听着这温柔的话语, 慌乱的心便静下来,点点头, 覆手靠在案边,呼吸逐渐安稳,听见脚步声远去,连关门声都是轻手轻脚,不由愧疚自己对嫣妃的误解。
不一会儿,脚步声又由远及近,她以为是嫣妃去而复返,也没太在意,谁料一双有力的手却把她拉入怀中,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分明是个男人的形貌!
纵然再晕头转向,萧静挽还是拼命地睁开瞳眸,撞入一双陌生的眼,心底的悸动却愈发剧烈,比方才对视那林御医更甚,仿佛早就对此人芳心暗许一般,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陌生男子,叫她直觉有大问题,想叫唤,喉中却吐不出一声,想推开,身体却不愿离开那温暖,双腿一软,便被人沿腰搂紧。
萧静挽又羞愤又痛苦,料想一定是什么时候被做了手脚,她后悔自己不该轻信嫣妃,后宫的人哪里有能够真心以待的,原以为的将心比心,不过是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买单罢了。
她虽不知这场阴谋究竟是纯粹为加害自己而来的,还是奔着兄长而去的,但是清楚得很,眼下如果自己的清白就这么丢失了,这个不认识的人再一走了之,往后一来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二来她这后半辈子都会毁了。
男人就要将她扛去床上,萧静挽一狠心,将刚包扎好的伤口的绷带撕扯开来,借着这痛楚带来的一星半点气力,将案板推倒在地,发出极大的动静,将男人吓了一跳,慌忙就要抬手来拉扯她的衣服,企图就地侵犯她。
汨汨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却丝毫没有止住男人的动作,萧静挽这会儿已然完全失去所有的劲头,甚至连咳喘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如同一个软绵绵的布偶,任人摆布。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震开,一道快到几近看不清的人影闯进偏殿,来势汹汹的一阵掌风袭来,将男人直接逼开,就势顺着窗户逃走了。
凭千夙的本事,追上那人绝对不难,可是衣衫不整的萧静挽泪眼迷蒙地躺在地上,脖子上甚至猩红一片,让他惊怒下再无法前行半步,迅速脱下外衣将人包上。
新的触碰让萧静挽从混沌中挣扎起来,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公主,是属下来迟了。”
短短几个字,让她霎然放下所有防备,眼泪止不住地留流,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紧紧抓住他衣襟的双手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害怕。
这样的萧静挽,让千夙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条麻绳死死地捆住了,不断收紧撕扯,他将人搂在怀中横抱起身,一出殿门,却面对上一群将他团团围起来的侍从。
若单他一人,对付这伙人不是问题,只是眼下要护着不省人事的公主不受一丁点儿伤害,且带着个人实非不方便飞檐逃走,还确是有些棘手起来。
“区区一个护卫,也敢擅闯本宫的偏殿!”嫣妃美目一凛,高声怒喝,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道,“此人居心叵测,贪恋美色,竟然欲戕害公主,给本宫就地处决!”
本来由于忌惮玳贞公主而不敢上前的侍从们还在面面相觑,然而女声一出,无首的羊群有了方向,刀剑便无眼,寒光闪烁间,千夙手肘出势,打回一把即将出鞘的刀刃,又转身一个飞踢,借着冲在最前头的人,震飞后面的三人,却为了护公主而没闪开从身后而来的一剑,左臂挂了彩,闷哼一声,更加使劲,把人紧紧地搂好。
“早听闻景临王麾下有位以一敌十的护卫,多半就是你吧。”嫣妃一改先前的温柔模样,声音阴冷,表情狠辣,仿佛换了一个人,“忠心耿耿为你的主子来此之时,可曾想过自己即将要葬身于此?”
她一抬手,高处便出现了一排弓箭手:“为了自保,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刺杀,你以为本宫不会准备好后路?”
千夙抿紧双唇,眸光寒寒:“嫣妃娘娘倒是真有胆子,不怕王爷与皇上日后来找你算账。”
“算账?算什么账?”嫣妃佯装不知所措,“本宫为了救回公主,不得不出此下策射杀贼人,岂料贼人阴狠,竟把公主当作挡箭牌,害得公主惨死,景临王总不能因此而怪罪到本宫身上吧?”说着,她脸上换回了胜券在握的笑,轻蔑笑起来,“再有,你觉得皇上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还是相信本宫这位枕边人的衷肠絮语呢?”
千夙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是意识到了眼下再多说也不过是负隅顽抗,放弃了同她言语,她也不再废话,只觉得瓮中捉鳖:“给本宫放······”
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完。
只因她感觉到有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什抵着自己的脖颈,寒气如霜,丝丝碜肤。
这触感实在过于熟悉她一动也不敢动,眼角瞥见挟持自己的人,正是方才她让人拦下的少女。
阮沨泞不知何时摆脱了束缚,站在比嫣妃高些的台阶上,拿着混乱中零落的利刃,面色冷静地以她威胁整个景辰殿里的人,无人注意得到几乎看不清的手抖。
嫣妃扯着嗓子喊道:“大胆贱婢,胆敢挟持本宫!你还真不怕掉脑袋!本宫命你立刻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阮沨泞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听从这些鬼话连篇,抬手指向那一排弓箭手,持刀的手还毫无顾虑地更加贴近无暇的脖子,竟然直接渗出血来,吓得嫣妃连声叫喊,连尊称都顾不上:“快!给我把箭收起来!”
没了箭雨的牵制,一群拿剑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千夙就是等着这一刻,同阮沨泞略一打了照面,故意卖出一个破绽,让侍从们往左侧进攻,实则抱着萧静挽全力往右后方逃去,就这么无影无踪地消失在众人眼中。
嫣妃闭上双眸,沉思须臾,又恢复平常一般睁开,冷声道:“本宫告诉你,挟持宫妃乃是死罪,眼下那两人已走,你继续拿本宫威胁也无益,你我各退一步,你将利刃收了,本宫亦不会告诉别人你曾威胁本宫,你待如何?”
话音刚落,脖子上的物什倒是真的被缓慢收了起来,嫣妃眼里凶光闪过,趁机回身将人推下台阶,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让所有的利器对准少女,居高临下地说道:“本宫说过,这世间最没用的便是真诚,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想同你做等价交换?”
阮沨泞滚下不高的台阶,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她先前之所以能够在混乱之中威胁到嫣妃,是因为在中刀之时顺势倒下装死,这才掩人耳目地摆脱了束缚,至于收刀一事,也根本不是相信嫣妃的言语,不过是捡来的长剑太重了,让受伤而流逝的体力无法把持而被迫收手。
嫣妃接过递来的绢帕轻轻擦了擦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方才那人虽带着公主逃走了,可是却连一点对本宫不利的证据也拿不出来,反倒是背上了掳走公主的罪名,而你,却是实打实让本宫见了红,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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